第五章

第五章

別說王夫人不解,賈政聽了賈母這句聲色俱厲的話語,也愣了。

「母親,這……」

賈母連連搖頭,屋裡小輩,除了林銘玉狀似一心關心著王夫人的身體顯得心不在焉,其他人沒一個敢發出一點聲音。

「老二媳婦,素日我說你就是不大管事,心裡也是個明白人。我也常跟人說,你是個心慈面善的,最是寬和不過。」

賈母眼睛一抬,目光銳利得跟刀尖子似的,扎得王夫人心裡身上,沒有一處舒坦的。心裡一跳,暗想老虔婆是要藉此發難?

只聽賈母忍耐怒氣,連連說道:「你可真是,你可真是好寬和的心吶。」

賈政嚇了一跳,忙躬身道:「母親何出此言?」

賈母冷笑:「何出此言?你媳婦說的,你方才都聽了。莫非你也是這樣認為?是銘玉胡鬧,故意讓你太太氣出病?」

賈政哪裡敢說話,只管在站在賈母面前賠笑。

賈母嘆了一口氣,眼裡的失望不言而喻:「黛玉和銘玉是你妹妹的親骨肉,不說別的,單看在你妹妹份上,就算他們做得哪裡不好了,你們就舅舅舅母的,只有包容體諒的,哪一家子,長輩跟個小輩這樣較真的,倒對第一天上門做客的外甥問罪的來了?你們不怕丟醜,我還沒這個臉面聽呢!」

「老太太,媳婦斷不是愛計較的人,只是方才大家都眼見的,銘哥兒好端端坐著,為何偏來嚇我,我這會兒心神還不安的。媳婦被扭著時,銘哥兒又為何下死勁按著我?我這脖子現下還疼著,他又為何那般拚死的推搡我?媳婦一向不願與人爭什麼,但這天下的事情,都要講究一個理字,還有一個孝字,銘哥兒這麼做,豈有把我這長輩放在眼裡的?」

王夫人就不信,賈母紅口白牙的,還能說出個什麼理來。

賈母冷眼看著王夫人一臉正氣的臉,心裡的厭惡簡直壓不下來。

她這還是留著面子呢,不曾想她這般不識趣,哪裡像是當家主母呢。

「鴛鴦,把你太太被抬走之後,銘哥兒的事兒跟他們說說,這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呢。」賈母吩咐一句,失望得話都不想說了。

鴛鴦是個心裡有數的人,王夫人是啥人,她有所猜測,再有因她而起的一樁心事,心裡不服氣很多年。因而一得令就一咕嚕地把方才賈母房裡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

王夫人剛被抬走之時,念著林黛玉素來體弱,林銘玉又是第一回來,怕嚇著孩子,賈母就留兩人在自己身邊陪著。

然而林銘玉臉上淚痕未乾,拚命搖頭:「外祖母,我不放心舅母,我要去守著,舅母平安無恙了,我才能回來陪您老人家,不然,我是安不得心的。嗚嗚--」林銘玉一邊哭一邊說:「我與二舅母一見就特別投緣,在她身上,我感覺到一種慈母的氣息,讓我想起了我娘親。我想念娘親,我喜歡二舅母,就忍不住想親近她。嗚嗚嗚,外祖母,你說二舅母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就這樣了呢?是不是我不好,不該親近她,不該想起娘?二舅母會不會因此怪我,不喜歡我了?嗚嗚嗚~」

林銘玉說得可憐巴巴,小小的臉被眼淚糊得濕噠噠的,含著淚光的兩隻大眼睛烏黑烏黑的,黑白分明,一看就是特別乾淨、誠懇的好孩子。

聽他這樣傷心的提起母親,並且真心拿王夫人與賈敏做比,賈母心裡軟得一塌糊塗,把人一把樓到懷裡,「心肝兒肉」的一通搓揉,慈眉善目地安慰道:「好孩子,你一片孝心,你二舅母是個最慈善不過的人,怎麼會怪你呢。沒有的事!再說,你二舅母只是被魔怔了,跟你有什麼關係,你是敏兒的兒子,是我老太太的親外孫,在賈府,有誰敢不喜歡你?你又這樣好,誰捨得不喜歡你呢。快把眼淚擦擦,看看你姐姐,可被你嚇到了。」

林銘玉忍著淚看向林黛玉,時不時還忍不住哽咽一聲,看得賈母心裡直嘆:稚子心腸,不外如此!

林黛玉早就哭成了一個淚人,林銘玉擔心她哭壞了,忙上前抱住她,拍拍她的肩背安撫著說:「姐姐別擔心,我沒事,我只是想起了母親,我好擔心二舅母也會像母親一樣,再也不醒來了。」

抬起頭再次跟賈母申明:「外祖母,你都不知道,母親那個時候,也是像二舅母這樣,一下子就不對了,我趴在她身上使勁叫啊,搖啊,母親都不理我。我是太喜歡二舅母了,才把她當成母親了,才怕她有哪裡不好,外祖母,你就讓我去二舅母那裡守著好不好?」

賈母見他眼淚又要掉,心都化了,連忙答應:「好好好,都聽銘哥兒的。我讓鴛鴦送你去,你先把眼淚擦了,再換一身衣裳去,可別哭了,傷著身子祖母是不答應的。」

林銘玉破涕為笑:「謝謝外祖母,外祖母你真好。銘玉也好喜歡你!」把賈母哄得開懷不已。

林銘玉被鴛鴦帶去換衣裳,他大病初癒的人,受到此番驚嚇,自然是要身體不好,動不動犯暈乎的。

鴛鴦心疼他,不敢自己做主,必然讓賈母知道的。賈母一瞧,這小孩是心善啦,把什麼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如此優思,身體怎麼受得了。怕他第一天來就病了,回頭沒法跟女婿交代,好言好語的勸慰了半響,好歹把他勸下了。

過得一會兒,賈寶玉過來說道王夫人已經醒了。林銘玉徹底放心下來。

賈寶玉被林銘玉感動了,拉著他說話個不停。林銘玉肚裡有好多有趣的話說,逗得老人家開懷大樂,

鴛鴦說道此處,道:「銘哥兒對太太的孝心,可把咱們老太太感動得不成呢。」

賈母把林銘玉招到身邊,林銘玉乖乖地依偎著她。

王夫人目瞪口呆,完全不能相信。

「怎麼可能?他,他明明……」

「你快住口吧。」賈政怒道。

賈母看王夫人臉色灰白,心裡說不出的暢快,但,到底是一家子的事情,不好扯破了臉皮來說:「要我說,老二媳婦,你是多心了。銘哥兒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能有什麼壞心眼子。他若不是看著你可親可敬,怎麼會想親近於你?這孩子一直跟我說,他看到你就想起他早逝的母親。他是個可憐的,小小年紀沒了娘,對像他娘的婦人有孺慕之情,這不是人之常情嗎,怎麼你便只想著他故意來害你氣你呢?你一個做長輩的,寬和大度都到哪裡去了?政兒,你也聽了,你自己說說,是不是這個理?」

賈母的聲音不大,但言辭之中隱藏的訓導之意卻一句一句捅到王夫人的心窩上,當著小輩們的面,被婆母教訓做長輩的樣子,真是臉都丟完了。

王夫人羞憤欲死,只恨不得天上一道雷劈下來,把面前得意的老虔婆與她該死的外孫外孫女都劈死方乾淨,但,現在她還能怎麼做?辯解顯得她跟小輩計較,不辯解便是認下這頂不慈和的帽子。王夫人氣翻,只覺得被林銘玉壓疼的胸口跟被火燎了似的,痛得不成。

王夫人臉色灰敗,賈政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瞪了髮妻一眼,心裡暗怪她多事,果然是個不慈和的。

賈政到底是一家之主,臉皮不可謂不厚。對賈母賠了罪,又對林銘玉招招手:「好孩子,到舅舅這裡來。都是舅舅錯怪你了,以前你母親在家的時候,我們兄妹的感情極好的,看到你跟你姐姐長得這麼大了,舅舅心裡也高些。你可不要跟舅舅生分了。」

林銘玉任他拉著手,乖巧又認真地看著賈政的眼睛,道:「舅舅說的哪裡話,我一個小孩子,哪裡當得起舅舅這樣說。我在家裡,就常聽母親說起舅舅、外祖母的事兒,爹爹曾經取笑,說母親每每提起舅舅你們,就跟個孩子似的高興呢。我對外祖母、舅舅舅母兄弟姐妹們都是極親近的。見到二舅母,更是跟見到母親似的,因而不由自主就失態了,還請二舅母、二舅舅都不要介意才好呢。」

這麼說著,還拿期待的眼神看著王夫人。

王夫人真的不想理他,只盼著他也不要理自己。鬼才相信他把她當娘看呢,這不是在咒她早死嗎!可惡人先告狀,被人搶佔了心機,這一局她栽了。

此刻聽林銘玉又提起這一茬,賈政這橫眉冷對的,王夫人要碎銀牙,臉色卻露了個笑模樣,言不由衷:「好孩子,是二舅母錯怪了你才是呢。你是老太太的親外孫,老爺的親外甥,我沒有不喜歡的理,以後儘管來親近,我求之不得呢。」總有逮到你把柄的一回,誰吃虧還兩說呢。

賈母這才笑了。

「都是一家子,何必說兩家話。親親熱熱的才是親戚的情分。寶玉,你以後可要多多照顧你銘哥兒,他就跟你的親弟弟是一樣的。」

賈寶玉樂呵呵地說:「不勞老太太說,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一見銘哥兒就覺得十分親近,想來是因為老爺與姑母兄妹情深,延續到咱們小一輩身上的緣故呢。」

賈寶玉趁機拍了他爹一記馬屁。

賈母賈政都笑起來。

王夫人被林銘玉拉著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臉頰抽搐,要哭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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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弟弟是只戰鬥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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