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分手的事情,顧言廷不知道提過多少次,最後都無疾而終。

如今唐易一開口,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新奇。

畢竟他以前提分手的時候,剛開始唐易還怒火沖沖的跟他打,後來大概是次數多了,唐易也懶了,便淡淡的甩出「想都別想」四個字來打發他。

顧言廷驚愕之中,有一點莫名的想笑和難以置信。於是他沒說話,想看著唐易式的分手是什麼樣的。

唐易說完這句話,沉默了一會兒,便起身去了卧室,不一會兒,顧言廷就見他一件件的把大衣櫃里自己的東西都挪到了次卧。

這房子是當初倆人合買的,那時候倆人還都是剛畢業的窮鬼,每還上一個月的貸款,顧言廷就樂顛顛的在地板磚上打個勾,說哎吆這塊地盤也是小爺的了。

唐易把房子落在了顧言廷的名下,最後他的工資暴漲,終於還上了所有欠款的時候,唐易摟著顧言廷的脖子啵了一口,說「寶貝,咱這輩子都領不了證了,不如拿著房產證湊合一下,拍張結婚照?」

結婚照上倆人笑的像傻逼一樣,摟一塊一起捏著挺大個的房產本。

背後是客廳的酒紅色窗帘,前面是黑色漆面的餐邊櫃。唐易大手一揮,還題了個「永結同心」掛了上去。

後來照片洗出來,顧言廷認為太有失逼格,愣是把有永結同心的下半段給裁了,只留了上半截給鑲在了鏡框里。

唐易搬完衣服去拿鏡框,顧言廷終於嗅到了真正的危險氣息,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猛的從沙發上蹦起來,一路連跌帶撞的碰翻不少東西,終於在唐易的手即將碰到茶色鏡框的時候,把東西一把抄走藏到了自己身後。

「這個,這個你不能動!」顧言廷如臨大敵。

這是來真的?

那決定不能讓他拿走!

唐易應該會問他為什麼不能動相框吧?然後他就可以說我們感情還沒破裂,你為什麼要分手?林銳的事情好商量啊,我只是拿他當弟弟而已……

顧言廷感到自己此時的智商簡直爆表,他站直了身子,在肚子里遛了兩遍腹稿,緊緊的盯著唐易,等他開口。

「我……」唐易揉了揉眉心,開口了。

「我無所謂,這東西你要就留著,不要就扔了。只不過我的東西都要放到次卧,我怕回頭這裡來了不該來的人,它們看見煩心。」

顧言廷:「……」

「這房子所有權在你,但是至少次卧的使用權我還有,咱好聚好散,要是回頭你帶了人回來,」唐易指了指被顧言廷藏在背後的鏡框,「別忘了這個要正面朝下,要不然髒了我的眼。」

顧言廷:「……」

唐易:「我走了。」

唐易就帶了個手機和錢包,拿了件外套,就這麼出了家門。

顧言廷今晚上除了剛開始冷笑了一聲,吼了一句話外,全程都像是個傻子一樣杵在那裡,一動沒動。

高水準的腹稿一句都沒遛出來。

整個人跟被雷劈了似的。

其實不光顧言廷,騷胖大半夜接到電話,也差點把手機飛出去,「啊啊啊啊?分手??嫂子說的???」

騷胖毫不矜持的吼了半天,最後幽幽的來了一句,「老大,你大半夜的在逗我吧。」

顧言廷煩躁的踢了一腳茶几,「老子吃飽了撐子逗你!他媽的我剛回家,什麼都不知道呢,他就來這一出,直接給我整懵逼了!」

顧言廷的感官終於歸位,氣急敗壞的吼,「他媽的竟然跟老子提分手!竟然要分手!我草!分就分!」

「對,分就分!」騷胖也跟著喊,「反正我老大早就想分了!」

「放屁!」顧言廷怒了。

騷胖閉了嘴沒出聲,顧言廷眼睛一閉,也不說話了。

半響,騷胖那邊才嘆了口氣,問道,「老大,你對林銳,是不是還余情未了呢?」

顧言廷被這一句話憋的上不來下不去,哼哧了半天,也不知道應該說「是」還是「不是。」

憑心而論,他全心全意喜歡了四年的人,怎麼會說忘就忘。

他和唐易的這三年裡,雖然沒有看上過其他的小男生,但是白日夢還是沒少做的。

比如他顧言廷搖身一變成了高富帥,林銳哭著喊著來求他在一起。

又比如林銳在哪個老男人那裡受了欺負,千鈞一髮之際他顧言廷從天而降,英雄救美。

但是顧言廷同樣清楚,這就是一執念,擱在心底里多美好,拿出來就有多糟糕。

好比你在夢裡念「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然後現實告訴你,「做烤魚,能餵飽數千人,微辣,不要蔥,放香菜」一樣。

唐易就是他的現實,酸甜苦辣咸。

林銳就是他夢裡的北冥之魚,要多大有多大。

今天唐易要分手,顧言廷除了吃驚之外,還有點被戳破事實之後的惱羞成怒。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真沒……真沒想過和唐易分開。」

顧言廷像是被戳破的氣球,癟了,「胖兒,我明天要去杭州出趟差,鑰匙放你那吧。」

騷胖哦了一聲,「怎麼又出去啊?」

「公司安排,我正好也靜靜。」顧言廷有氣無力的說,「你幫我,嗯,關心著點你嫂子。」

騷胖:「……」唐易是讓他們抽根煙都會心虛的人物,哪裡用得著他「關心」。

「你讓我看著點嫂子啊?」

騷胖有些不厚道的晃了晃腦袋,唉聲嘆氣「嫂子那麼優秀,真有人下手,我一普通的人類怎麼能阻止的了呢?老大你不能這麼不義氣,萬一讓嫂子發現了我跟蹤,說不定你回來就得去護城河撈我了。」

「我撈,」顧言廷頓了一下,說,「是兄弟一起死。」

騷胖一口水沒咽下去,直接從鼻子里給嗆出來了。

得,還說什麼呢,死就死吧。

騷胖有些發憷的想,唐易啊唐易,務必一定手下留情啊。

顧言廷在學校里算是風雲人物,但其實性子很直爽,也沒什麼心眼。後來林銳成了學校里有名的gay,顧言廷天天跟著林銳後面,也就跟著卷進了各種流言里。

顧言廷傻大個渾然不覺,還覺得周圍朋友跟他都一直那麼好呢。實際上騷胖在背後就聽過不少人埋汰他,基|佬,搞屁|股,賣菊花……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後來顧言廷認識了唐易。

再後來,那些說閑話的就離得遠了。雖然避免不了背後說什麼,但是卻不敢兩面三刀的從顧言廷手裡哄東西了。

打那時候起,騷胖就有些怕唐易。

嘖,唐易把老大踹了呢!

騷胖掛了電話,迷迷糊糊的想。快睡著的時候,又有五個大字蹦了出來——怎麼可能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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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易私自溜出醫院的行為終於受到了小護士們的集體譴責。

他義正言辭的下保證,各種表示自己下次絕對不會偷溜出去了,就是出去也一定請假,結果第二天就接到了豆奶的奪命連環call。

豆奶是個小男孩,人長的很可愛,虎頭虎腦的。他原名叫維維,豆奶是唐易給他取的外號。

唐易和這小孩也有緣,第一次是去商場談合作,看見人潮中一個被紅色小棉服裹著的糰子立在人群中,茫然無措的瞪著大眼。

唐易過去把人抱到了服務中心,等服務台確定找到了他的媽媽時才離開。

半年後,他在易龍閣吃飯,又碰上了這個孩子,嘟著嘴,淚眼朦朧的在門口杵著。

後來唐易和他成了忘年交,也認識了小孩不靠譜的母親。

小孩母親大約看他長相英俊,又是在高檔消費場所,當即認定唐易不是個騙子,任由小孩跟著唐易吃吃喝喝。

偶爾小孩想唐易了,只要唐易有空,他媽立刻二話不說的就把孩子攆出來。

「唐蘇蘇,你能出來嗎?」豆奶的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我們在老地方見好不好?」

豆奶他媽不靠譜,但是豆奶很懂事。一般聯繫唐易都是發信息,問個好就是想他了。唐易也不是都能答應,十次里能有一半去赴約。

今天這孩子沒了命似的連著打電話,唐易的第一反應就是,出事了。

「我有空,豆奶你現在在哪?呆著別動,叔叔去找你。」

唐易抓著手機去找護士請假,護士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好歹給他批了。

豆奶說的老地方是個小公園,唐易第一次帶他出來玩去的地方。唐易打車趕到的時候,小傢伙正有模有樣的拿著一份報紙坐在長凳上。

唐易無奈的笑笑,等走到跟前,才發現小傢伙哭的一抽一抽的,見唐易高大的影子把自己罩住了,他才把報紙丟到一邊,哇的一聲,抱著唐易的腿哭了起來。

果然是出事了。

秋天的正午陽光很足,豆奶哭足足十分鐘,腦門上全是汗。眼睛紅通通的,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打濕了糾在一起。

唐易用手把他腦門上的汗擦了擦,等他一抽一抽的不哭了,才嘆了口氣,「怎麼了?有什麼事告訴叔叔好不好?」

豆奶癟了癟嘴,眼圈又紅了。

「乖,受到委屈哭一哭發泄是好的。但是不能沒完,對嗎?要不然大怪獸來了,你一直哭一直哭,誰去叫奧特曼啊?」

「嗯!」豆奶用手背抹了抹眼,「我去叫奧特曼,打他們!」

唐易點點頭,笑著捏了捏豆奶圓鼓鼓的腮幫子,「他們是誰?」

「我……我爸爸。」豆奶緊緊抓住唐易的衣服,生怕他跑了似的。一雙黑如曜石的眼睛里頓時又蓄滿了淚水,「媽媽說,爸爸要帶我走,不讓我和她在一塊了。」

……

豆奶的媽媽是個挺不靠譜的女人。

唐易覺得自己這輩子估計不能有孩子了,所以對孩子都有種特別的柔軟。

有時候帶著團隊談判,看見對方帶了小孩或者說起孩子滿臉柔情的,他還會稍稍手下留情。

在他看來,豆奶的媽媽實在算不上一個好媽媽。

她幾次三番的因為購物或者跟男人約會把孩子給丟在一邊不管不問,又時常讓孩子自己出門買東西或者出來找他。

像是今天這種小公園,萬一有人動了歪念頭,豆奶說丟就丟了。

唐易嘆了口氣,「你還是喜歡和媽媽在一起嗎?」

「也不是。」

小孩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唐易坐在長凳上,把他攬在懷裡,他就高興了。

「我不幾道,」豆奶咬著唇,小聲的說,「媽媽要有新爸爸了,新爸爸……也會有新媽媽吧?」

他說的有些拗口,但是意思卻很明白。豆奶媽媽交往男友的時候,未嘗沒因為他這個累贅而煩惱過。孩子雖然小,淡對大人的情緒感知格外敏感。

豆奶知道自己在媽媽那裡礙事,自然也擔心,在素未蒙面的爸爸那裡也被貼著「拖油瓶」的標籤。

唐易心裡一疼,揉了揉豆奶的腦袋,「沒事,有叔叔呢。」

「嗯,」豆奶狠狠的點了點頭,「要是蘇蘇能當爸爸就好了。」

豆奶一哄就好,唐易牽著他順著公園走路。邊走邊教給他兩遍的花草樹木各叫什麼。

繞了還沒兩圈,豆奶的小手機就響了。

「維維,你死……哎是唐先生啊……」一個女人訕笑著說,「我就說呢,維維肯定是找你去了。他爸還不信!」

唐易拿著電話皺了皺眉頭,「嗯,維維在我身邊呢。」

「哎,是這樣。維維他爸爸來接他了,這剛到餐廳,我們停車的功夫這孩子就跑沒影了。差點沒急死我。那個,唐先生……」

女人輕咳了一聲,「能不能,麻煩您好事做到底,把孩子送過來?」

豆奶從電話想的時候就緊緊的抓著唐易的衣服,像是一隻受傷的小鹿一樣。

唐易看他一眼,嘆了口氣,「好的。」

唐易一路上都拉著豆奶的小手。豆奶忍不住又哭了一場,但是這孩子也懂事,一邊哭著還一邊跟著唐易往外走。

「豆奶,豆奶你聽我說,」唐易眼看著要到地方了,伸手把豆奶的眼淚抹了抹,「一會兒叔叔就坐那等你,你別害怕,好嗎?叔叔陪著你。」

豆奶咬著嘴唇點點頭,哭的幾乎要喘不上起來了。

這孩子的媽肯定是不想要他了。至於他爸……三年都沒來見一面,恐怕很難說……

「如果,」唐易猶豫了一下,「他們都不要你的話,叔叔也會要你,好嗎?」

豆奶愣了一下,隨即眼睛就亮了。

唐易把他領到女人說的餐廳,到了三樓的時候,他找了個正對樓梯的位置,然後鬆開手讓豆奶自己跟著侍應生走了過去。

只是讓他意外的是,還沒到十分鐘,豆奶就高高興興的跑回來了。

「蘇蘇蘇蘇,我回來了!」小孩臉上還掛著淚,但腫起來的眼睛這會兒笑的都找不著了,「我爸媽都不要我,咱走吧!」

「……」唐易:「你爸呢?」

「就在後面。」豆奶高興的去拉他的手,「我爸爸可好說話了!我說有人要我了,他就答應了。」

唐易愣了愣,再抬頭,就撞見了一張冷肅英俊,每年都會在年會上出現的臉。

「……周總?」

---

唐易五分鐘后抱著豆奶進了停在餐廳門口的一輛悍馬,隨後一個女人開心的和他們揮了揮手,開著一輛mini跑了。

騷胖躲在車裡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直到看清楚駕駛位上長相硬朗的男人時候,才哎呀一聲,急乎乎的給顧言廷發簡訊。

「完了老大!嫂子被一輛汗馬給接走了!前面那男人跟你很像!不!比你還帥!!!」

顧言廷正在工地上,從胖子一堆的感嘆號中把內容摘出來之後,頓時就炸了,想也沒想的撥了過去。

「什麼馬?唐易是不是去馬場了?我擦這個騷|勁!回去老子給他整上一個排!」

騷胖被這通牛頭不對馬嘴的話氣樂了,簡直痛心疾首,「悍馬!車!老大,咱別丟人了行不行?」

「……」顧言廷愣了愣,「車?什麼意思?」

騷胖把今天看見唐易跟一個男人還有個孩子的事情完整的描述了一遍。

顧言廷:「卧槽裝什麼逼呢!在城區里開悍馬不是挖煤的就是暴發戶!傻逼乾乾淨淨的肯定□□區都沒出過吧?這種人指不定哪個城鄉結合部出來的,說不定在路上撞一輝騰還拿著人家當帕薩特說老子能頂你十個呢,你撞上來試試……」

「……」騷胖聽不下去了。

顧言廷:「……」

顧言廷:「我去買機票,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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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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