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太原,時夏。

街上熙熙攘攘的,整條道擺滿了欲出售的貨物,攤販們站在各自的攤位前吆喝著,或有頭戴方巾的文弱書生,或有弓背踽踽而行的老嫗,或是各色販夫走卒,來來回回穿梭,腳步聲、議論聲,整的一條街好不熱鬧。

頭頂的太陽移到正中,已是正午了。

木小牧瑟縮地躲在檐下的陰影里,偷偷瞟著外面的花花世界,心裡愁苦萬分。

想她花樣年華,不過是青春叛逆期遲來了,好不容易有一次同父母爭吵的機會,懲罰就來了,因果報應要不要這麼快?

木小牧不敢抬頭看天上那一輪日頭,老天爺的效率偶爾快那麼一次,就被她給趕上了。

難得的是,她不在自己家裡做阿飄,反而穿越時空,倒流幾百年來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做了一隻沒有身份的阿飄。

因為懲罰來的太突然了,木小牧恍惚著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就這麼大大咧咧的跑到了太陽底下,結果可想而知,皮焦肉爛。

血的教訓告訴她,一隻鬼,就要有一隻鬼待得地方。

急速奔逃間,瞅著一個有陰影的地方就鑽了過來,結果發現,這裡不過是人家販賣藥材的店鋪,好在沒有太陽的直接照射,木小牧也能大白天在房間里晃悠幾圈。

以她腦子裡所知道的看,鬼是不可能在白天出現的,但是她能,只要不是直接暴露在太陽底下,她能很安穩的做一隻阿飄。

是因為生魂的緣故嗎?

沒有誰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到了這裡,被太陽焦灼一番后,某些對鬼來說常識性的東西,木小牧很輕易地就知道了。

例如此刻,她覺得魂魄開始變得虛弱了,如果沒有陽光的那番傷害,她可以在堅持一段時間。

可是,這會魂魄元氣大傷,急需一具身體供她修養恢復。

呆在藥材鋪的屋樑頂上,對著下方進進出出的人審視一番,陽氣旺盛的人周身會被白色的如同陽光一般的日暈包裹住,這樣的人她近身不得。

只有挑那些陰氣重,陽氣衰的,她才有可能趁虛而入。

越等越心焦,木小牧心裡一直嘀咕,古代人的身體要不要都這麼好啊,她想找個病弱點都不行。

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掏空了,木小牧吐著舌頭趴在房樑上,腦袋朝下吊著。

若是有人能看到她此刻的形狀,怕是要尖叫了。

只見她整隻漸漸的乾癟下去,魂魄形狀有消散之態,如同水汽蒸發一般,絲絲縷縷的白色朝四周拉扯著飄散消逝。

木小牧掐著喉嚨處,感覺呼吸漸漸不暢。

話說,鬼魂可以呼吸嗎?

這麼深奧又富有哲理的問題,她暫時沒法子去想。

正哀嘆我命休矣,鼻尖聞到一縷氣味,立刻振奮了精神抬起頭來。

只見鋪門前進來兩個二十歲許的女人,一個梳著婦人髮髻,旁邊跟著她的是垂髫的小丫鬟。

那婦人容貌明艷,只是眉間有愁態,神色也頗為憔悴。想她這般年紀,身體卻這樣虛弱,多半是內里調息不當,保養不得宜。

小丫鬟將大夫一早寫好的方子遞給櫃前的葯童,別看她容顏稚嫩,說話倒是有股子潑辣勁。

那婦人微微低頭掩嘴咳嗽了幾聲,小丫頭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照顧著,把人攙到旁邊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抓藥需要一陣子,木小牧等不得了,嗖的一下從房梁飄下來,直直奔向婦人所在的位置。

「夫人,您身子可好些了?」

翠兒見夫人咳嗽的不那麼厲害,忙不迭問了一聲。

錢巧惠擺擺手,正待說些話安慰她,忽有所覺,手掩上胸口的位置,剛才似有什麼東西過來,心口跳動微快。

「夫人?」

翠兒見錢巧惠怔愣著,以為她身上哪裡又不舒服了,神色間不覺帶了焦急之態。

「無妨,心口悶了一下,不是大事。」

錢巧惠微笑著抬起頭。

木小牧縮在錢巧惠的身體里,那股魂魄飄散的無力感頓時消失了,只覺得全身暖洋洋的。

這婦人也真可憐,身體早前耗費了太多的生機,如今若是好好保養,也可安保兩年無虞。能夠被木小牧的生魂挑中做養魂容器,說明這人壽命不久矣。

一共三包藥材,用紙包了穿線連在一起,葯童將東西遞給翠兒,翠兒付了銀子。

翠兒轉身扶著錢巧惠出了藥材鋪,兩人慢慢地街上逛了一圈,錢巧惠先時還有精力,幾步下來開始喘氣,額上沁出了細細的薄汗。

翠兒便勸著她回了家。

錢巧惠家距離藥材鋪有兩條街,北衣巷子第二戶人家,進了門就是一道假山攔在前面,拐彎走過穿花走廊,進了二門院。

錢家這院裡屋里的一席擺設,看著不像是窮人,但家裡頭除了錢巧惠這個主子,就翠兒和剩下的兩個僕人,顯得冷冷清清。

錢巧惠的房間簡單樸素,但是幾處傢具的做工卻極為精細,用材也挑好的。

靠床的梳奩台上擺著一張首飾盒,蓋子是掀開的,有兩件做工極好的,其餘皆是普通的廉價飾物。

木小牧還未看完這房裡的格局,就跟著錢巧惠走到了一旁的案幾前,上面擺了兩個靈位,各寫著先父、先母的名諱。

從姓氏來看,應該是錢巧惠的親生父母。

不知她丈夫去了哪裡,木小牧正思忖著,就聽得錢巧惠低聲細語:「爹,娘,女兒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相公上京趕考,到如今也沒個消息,不知道他考試如何,身體好不好。」

說著幽幽嘆了口氣,又咳嗽了幾聲。

這裡正自煩憂,翠兒那丫頭忽然急沖沖地跑了進來,錢巧惠尚未呵斥她的舉止,就聽得翠兒喜道:「夫人,是老爺回來了,坐著轎子來的。老爺肯定考上了,來接夫人去京城享福,夫人可算守得雲開。」

翠兒一疊聲的道喜令錢巧惠懵了一懵,進而喜極而泣:「可是真的?」

說罷也不顧翠兒攙她,急急忙忙奔出門去。

王生進門時還有一絲的恍惚,這裡承載了他舊時的記憶,來時下的決心忽而軟了一分,待他見到奔跑出門迎接他的錢巧惠,那一絲軟化重新堅硬起來。

錢巧惠已不復新婚時的嬌美容貌,因為病痛的折磨,她的臉瞧起來有蠟黃-色,臉頰上的皮膚也乾燥粗糙,眼角甚至有了几絲褶紋,老態畢現。

「相公!」

錢巧惠奔到王生面前時剎住了腳,因為激動臉頰暈出了紅色,衝散了幾分憔悴,憑添一分柔色。

王生上前扶住他,臉上不覺露出擔憂:「臉色這樣不好,底下的人是怎麼照顧你的。」

說著就要發脾氣,錢巧惠忙止住他,引著人往裡面走,又吩咐錢家的老僕人接待王生帶回來的人,夫妻兩個進了自己的卧房,說了好些分別後的親密話。

待王生看到案几上的靈位,立刻奔了過去,雙眼含淚:「爹娘幾時去的?」

「去年八月份,你上京半年後,爹娘怕打擾你讀書,讓我不要告訴你。相公,你如今有了出息,爹娘地下也會安息的。」

錢巧惠又問起王生科考的名次來,被他幾句糊弄了過去。

王生自上京,一路遊山玩水,將妻子變賣家中值錢之物換來的銀兩花了個七七八八,若不是銀錢不夠用了,那些個紅粉知己只怕還偎在身前,讓他樂不思蜀。

也許是運氣,王生讀書比不得別人,於書畫上卻有幾分天賦,考試落地后怕回家遭受鄉親的閑話,便留在了京中,很是過了一段衣不果腹的日子。

直到後來被人舉薦給當今三王爺,那是個愛好風雅的,坐下門客眾多,見得王生於書畫上的能耐,自然十二分的喜歡,便將他留在了府里。

得了王爺青眼,王生的衣食便有了著落,幾次三番,誰知竟被王爺的獨生女兒給相中,做了她的夫婿。

王生家中本有妻子,又舍不下王爺府的富貴,便將此事隱瞞了,如今才得機會回家鄉太原。

錢巧惠同王生本是指腹為婚,不料後來王家落魄了,就想到了這個有婚約的妻子,找上門來。

錢家父母是守承諾的君子,又看不得舊友之子落魄,便應了先時的承諾,將兩個小兒女的婚事操辦了,指望王生好生讀書,考取功名,也不算辜負了女兒。

如今,錢巧惠的父母已辭世,家中只剩下錢巧惠一個主子,她身體本就不好,父母辭世又是一番悲苦,就更加孱弱了。

王生回來又給了她希望,錢巧惠這會兒精力倒比往常好上許多,忙忙的吩咐翠兒去廚房做幾道好菜,慰勞王生。

王生趁錢巧惠不注意,將早已準備好的藥粉倒進了她的杯子,這一切木小牧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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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別怕,我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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