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丁子湛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將軍府,正躺在自己的房中,幽幽的,空氣中飄來濃郁的葯香。
「書磨。」
小書童在外間候著,聽到主子一聲叫喚,立刻奔到了窗前,喜道:「公子,你可醒了。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道轎子落地,就見你昏過去了。可急壞了將軍和老太太他們。」
「我,我怎麼了?」
丁子湛的聲音微微乾澀黯啞,像是許久不說話,音色都變了。
書磨才十一歲,性子活潑,在丁子湛面前常常說俏皮的話。丁子湛自己不是愛說話的人,但是喜歡身前跟著書磨這樣的小童,生活也多了幾分趣味。
是以,書磨當即便把丁子湛在王生的閑情齋的表現誇大了一番,末了還說道:「公子這次可把您一個月說的話一次性都說出來了。那王生也忒大膽子,連將軍府都敢惹,仗著自己攀上了王爺府,欺上瞞下,連髮妻都敢殺,真真是個千古的惡人。」
「我說了這話?」
丁子湛這次可真是大吃一一驚了。
「是啊,公子,您當時真威風極了,句句話辯駁的對方啞口無言。哼,那個郡主也不是什麼好人,嫁了這麼個夫婿,要是他髮妻還在,郡主也就是個小老婆。」
「別胡說!」
丁子湛瞪了書磨一眼,書磨訕訕的閉了口,知道公子不愛聽了,於是轉移了話題,說到老太太夫人她們身上。
「大小姐和二小姐來過好幾趟了,見您不醒,留了一陣就走了。大夫說你只是太累了,身子虛弱,睡上一覺就好了,不讓小的們打擾。」
丁子湛點點頭,又聽書磨道:「公子,您先躺著,我去把葯端過來。您喝完了再歇一歇,硯墨已經去通知大將軍您醒過來的消息了。」
說罷又扶著丁子湛重新躺回去,轉身出門端葯去了。
這葯怕離得遠拿過來會涼了,所以熬藥的小火爐直接放在了門邊,也不必煙熏著睡覺著主子,所以書磨迴轉的很快。
小心的將葯碗放在床邊的几凳上,丁子湛擺了擺手,不用書磨來扶,自己坐了起來,端著葯碗嘗了一口,溫熱的,並不燙口,屏著一口氣喝下去。
書磨遞上擦口的乾淨手絹。
才收拾了,丁大將軍夫妻兩個和老太太已經過來了。
丁子湛是府里唯一的男丁,大家都當寶貝眼珠子護著,聽到他醒過來的消息,立刻趕了過來。
房間里頓時擠進了呼啦啦一群人。
幾個小姐站在外圍看著,床邊坐著老太太,又是擔心,又是憤怒,看著丁子湛。
「那王生當真可惡,叫你爹定要參他一本。天子腳下,居然有這樣無法無天的無恥之徒,我就不信沒有王法了。」
老太太對著王生一頓咒罵,將軍夫人也在一旁抹眼淚,心疼兒子受了一夜的苦。
幸好來的大夫說,只是受了點皮肉之苦,並沒有其他,不然她們哪裡還坐得住,丁將軍只怕要衝到三王爺府,直接手刃王生了,怎會等大理寺的裁奪。
不過,丁將軍已經將此事上報給皇帝,出了這麼大的事,皇帝就算再要給三王爺面子,也不會罔顧國法。
「孫兒知道了,勞老太太費心。為我擔驚受怕,這一夜只怕休息不好,如今孫兒都平安到家了,老太太也回去休息吧。父親,母親,還有大姐二姐,你們也回去吧。」
丁子湛勸著極為長輩離開了他的房間,這才輕輕舒了口氣。
書磨代替丁子湛將人送走,回來見他家公子倚在床欄杆上發獃,知道他不喜歡全家人把他當女孩子一樣,生怕重一點都會傷著。
「公子,您也別多想,將軍他們還不是擔心你嗎?」
丁子湛點點頭,問道:「我回來之後還說了什麼?」
書磨奇怪地看著他:「沒說什麼啊,怎麼啦公子?」
丁子湛低下頭,想了想,道:「沒事了,你下去吧。我一個人待會兒。」
書磨應下來,小心替他把門掩上。
房間里只剩下丁子湛一個,他抬頭環視一周,心裡奇怪。
書磨說的那些他根本沒有印象,只記得當時被人敲昏了,醒過來就回到了府里。
那些話根本就不像他會說的,可是書磨他們又親眼見了當時的情景,不會出錯,那就只有一個可能——當時他的身體被人佔用了。
丁子湛摸摸胸口,又掐了自己一把,「嘶」了一聲,下手過狠,疼到他自己了。
沒什麼反應,難道走了?
「喂,還在嗎?女鬼。」
丁子湛不信能打暈自己的會是弱女子,就看那天她的手段也知道,王生不可能殺了她。聯想到他昏迷期間做的匪夷所思的事情,丁子湛不能不把事情推到鬼神之說上。
木小牧舒服地躺在丁子湛的身體內,看著他傻乎乎地掐了自己一把,樂的東倒西歪。
小少年在她面前還裝大人,這會沒人在跟前了,就露餡了吧!
不過,他怎麼就篤定是女鬼呢?
木小牧嘆了口氣,反正這傢伙也看不見聽不見自己,說了也白說。
「你在哪兒?」
丁子湛突然出聲,微微偏了頭,側耳傾聽。
木小牧愣了愣,屏住了呼吸。
丁子湛靜了一會,沒聽到回答,接著說道:「我聽到你的聲音了,我知道你在這裡,為什麼跟著我?」
木小牧瞪大了眼睛,真的能聽見?
她忽然不敢開口了,萬一這傢伙知道自己寄居在他體內,請了和尚道士收了她怎麼辦?
丁子湛沒有得到回答,一時又不敢確認,懷疑剛才的聲音可能是幻覺。
只是,他總覺得不舒服,哪裡有不對的地方。
王生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她一定還會再出現。
丁子湛察覺出木小牧的意圖,懲罰王生,能夠對王生這麼痛恨,除了他去世的髮妻,丁子湛不作他想。
「不管你有甚麼目的,王生受到他應有的懲罰后,我希望你離開,不要纏著我。」
丁子湛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任誰被鬼纏上都不會高興。
木小牧微微心虛,更加不敢出聲了。
丁將軍是個行動派,皇帝那裡很快得了消息,派去太原的人將翠兒等錢家的僕人找了來,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竟有這樣的事情,這王生膽子太大了。朕看他有幾分才學,不想是個表裡不一的小人。著人傳令,大理寺按國法處置,不得徇私。至於三弟那裡,他知道怎麼做,通知太后,派幾個人去勸勸郡主,就說皇家知道她受的委屈,一定補償她。」
皇帝下了令,底下人很快照辦了。
丁將軍為國效力多年,如今還管著朝廷的幾路兵權,邊境若是再出禍事,仍舊要倚仗他,皇帝不敢怠慢。
何況,丁子湛是丁家唯一的男丁,王生不過是個會拍馬屁書生,更是欺上瞞下,對郡主騙婚,已經構成了死罪。
郡主倒是想保他,但是被三王爺教訓了一頓,只能作罷。
王生被判死刑,皇帝為安撫兩家,特意為郡主再次指了婚,面上大家皆大歡喜。
不過,很快百姓中流傳了另一個版本,茶館酒肆里大家都在議論,更有人猜測錢巧惠早就死在太原錢家的那場大火里,王生夜晚遇到的美貌女子就是錢巧惠還魂報仇的。
各種猜測說法,神乎其神,王生被傳成一另一個陳世美,郡主則是受了欺騙,仍舊深明大義。
錢巧惠成了整個事件的主角,倒是丁子湛在這次事件中被弱化了。
木小牧通過其他人的口得知了事情的結局,心裡放著的石頭落了地。
她原來還以為事情會很難辦,不想比她想象中的容易許多,看來找丁子湛是找對了,以丁家的實力,皇帝不會虧待他們。
答應錢巧惠的事情辦成了,木小牧暫時沒地方去,丁子湛的身體她呆的挺舒服,暫時沒有離開的計劃。
不過,因為丁子湛那天的反應,木小牧憋著一直不敢出聲。
這天晚上,書磨吩咐了廚房,將熱水和浴桶準備好,丁子湛進了屏風後面,開始一件件脫衣服。
木小牧當時正在睡覺,醒過來的時候正巧瞧見丁子湛將最後一件衣服搭在屏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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