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善惡終有報
?李天樹這個消息簡直就像在熱油里澆了一瓢水,顧謙只聽到耳邊刺啦刺啦的聲音。「你確定柳小七不可能有孩子?」
「千真萬確,這件事縣城和春堂的老郎中可以作證。」
顧謙沉默半晌,對顧安說道:「把段文瑞叫來。」
「是。」
段文瑞來的時候有些疑惑,他正盤算著怎麼審問柳家父子,就聽到縣令大人的召喚,狐疑之下,只得放下手邊的事,快步來到了籤押房。「大人找卑職有事?」
顧謙把李天樹提供的新情況告訴了段文瑞,並讓他儘快去和春堂找老郎中證實此事。此事非同小可,段文瑞疾步去了。
李天樹見顧謙對自己提供的情況如此重視,懸著的心落下了大半。
「李天樹,你一路趕到縣城也很辛苦,跟顧管家下去休息吧。」見李天樹跪在地上不敢動,顧謙好聲好氣地說道。
「回大老爺的話,小老兒不辛苦,只盼大老爺能懲治惡人,讓小七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好,本官一定將這個案子查個水落石出!」
這一天,顧謙很是忙碌,他先是和段文瑞確定了柳小七不能生育之事,又找來顧小九,讓他帶著皺巴巴的汗巾子去一趟綠柳村,看看這條在炕洞里找到的汗巾子能不能詐出什麼新線索來。
顧小九領命而去,來到柳小七家,發現柳家院門口亂鬨哄的,大家都在議論柳氏父子害人之事。
「沒想到柳大壯父子是這樣的人!小七與他為鄰多年,到底有什麼事情對不住他?」
「還有那個柳康,小小年紀就不學好,竟然買了炸藥幫著害人!」
「哎呦,幸好大老爺明斷把他抓走了,不然我還想把隔壁村的翠花說給他呢!」
「你想得美,柳康在城裡當學徒,眼光高著咧!」
「再高有個屁用,現在還不是被差爺抓走了!」
「也不知道小七前世欠了柳家什麼,這一世被柳氏父子如此戕害。」老婦人雙手合十,「佛祖保佑小七早日往生極樂。」
「小七走了,可憐了小娘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想到鄭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眾人都沉默了,一個年輕的寡婦帶著孩子,以後的日子得有多艱難。顧小九聽到這裡,給身後的差役使了個眼色,差役會意,遠遠地繞到了柳家的院牆外面,爬上一顆大樹,瞅准了時機,將綁著坷垃的汗巾子扔到了柳家的靈堂門口。
鄭氏跪在靈堂里,雙眼哭得紅腫,臉上還帶著一絲惶恐。
「小娘子,不要哭了,大老爺都把真兇帶走了,小七總算能合眼了。為了柳家的香火,你可得保重啊!」老婦人勸道。
鄭氏用手絹揩了揩眼角,低著頭不說話。
「小娘子,喝口熱水吧。」又一名老婦人端了熱水過來,讓鄭氏喝,鄭氏搖了搖頭,低聲道:「謝謝大娘,我不渴。」
「為了小七,為了柳家的香火,你可不能再這麼熬著了。」老婦人接著勸道,「喝了水,靠著牆眯一會兒,今天晚上也不要守夜了。」
鄭氏聽到兩個人香火香火的說話,心裡一陣煩悶,可是秘密只能隱藏在心底,她什麼都不能說,「大娘,你們也去歇一會兒吧。」
兩個老婦人並沒有動,而是矮身坐了在旁邊的稻草上,鄭氏心裡煩,卻又不能將二人趕將出去,只能嘆了口氣,將目光轉向了門外。
「啊!啊!」門外,一條松花綠的汗巾子像是憑空出現一樣,驟然落入了鄭氏的眼底,她直起身體,仔細瞅了汗巾子兩眼,突然失聲尖叫起來。
「小娘子,你怎麼了?」兩位老婦人被她激動的神色嚇了一跳,見到鄭氏神情慌亂,整個人像中了邪一樣,也不由得著了急。
「啊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鄭氏尖聲道:「不是我害得你,都是柳康和柳大伯!不是我啊!」
她這麼一叫,上前攙扶的兩個老婦人也停了手,她們面面相覷,眼裡閃過一抹狐疑。「小娘子,你在說什麼?」
「不是我,不是我……」鄭氏像是沒聽到她們的話一樣,神情狂亂地看著地上的汗巾子,突然跪在地上磕起頭來。「夫君饒命,夫君饒命!」
她這異樣的表現把院子里的人都招了過來,眾人看著她跪在地上,沖著靈堂門口的汗巾子一個勁兒地磕頭,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是這毒婦害了小七?」人群中,有人憤聲道。
「我就說這小娘子平時里不是個安分的主兒,這還不知道是勾搭了誰呢!」
「少說兩句,上去問問看是怎麼回事。」
議論紛紛間,顧小九帶著人從門外走了進來,見是官差來了,院中蠢蠢欲動的眾人停住了腳步,等著看官差怎麼處理此事。
顧小九端著架子,徐步走到了靈堂之外,見到還在不停地沖著汗巾子磕頭的鄭氏,居高臨下道:「柳鄭氏。」
鄭氏見一道人影遮擋在自己跟前,慢慢地回過神來,看看地上的汗巾子,又看看顧小九,臉色煞白,嘴唇翕動,嗓子里擠不出一句話來。
「柳鄭氏,你可認識這條汗巾?」
鄭氏額角冒汗,一言不發。
「我勸你還是老實招供的好,柳氏父子在牢里可是說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啊啊!」鄭氏又開始尖叫起來,她捂著耳朵,瘋狂地搖晃著頭顱,像是聽到了什麼要命的話一樣。
顧小九看著她,不耐煩道:「你是自己招,還是到堂上用刑?」
鄭氏再度尖叫起來,顧小九懶得理她,讓差役將她綁了起來,直接帶走。
尖叫,哭泣,哀求,種種方法都不管用。鄭氏在一番哭鬧之後,終於開始面對現實。
「難道小七的死另有隱情?」人群中,再度傳來疑問。
「哼,一條汗巾子就能讓這女娘失態,恐怕這事不簡單。」
「剛才你聽見了沒?好像在說她肚子里的孩子?」
「難道……」眾人竊竊私語,探究的、猥瑣的、不屑的目光都投到了鄭氏身上,她低著頭,難堪地隨著差役的腳步往外走。
「我就說這女人水性楊花吧!」
「你說那孩子是誰的?」
議論聲傳進鄭氏的耳朵,她臉色愈發蒼白,腹中傳來一股劇痛,人也變得步履蹣跚起來。
「走快點!」對於這樣的淫婦,差役可沒有憐香惜玉的心情,他們在後面推了鄭氏一把,鄭氏踉蹌了一下,腹中的疼痛加劇,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因鄭氏是女子,顧小九額外照顧了一下,讓她坐著驢車進城。
「差爺,怎能讓這樣的毒婦做我的驢車呢?」車把式不情不願道。
「老實趕車,回城多給你幾文賞錢!」顧小九不耐煩道。
「真是晦氣!」車把式瞅了鄭氏一眼,偷偷吐了口口水。
回到縣衙,天色已晚,顧小九回稟了顧謙,把人丟進了女監。
顧謙沒想到一條汗巾子能把鄭氏給勾連出來,心裡鬆了口氣,又讓顧安去廚下要了兩道好菜慰勞顧小九。
「老爺,我覺得那鄭氏有些不對勁,可別在牢里出了岔子。」顧小九雖然是個跳脫的性子,但是並不是無腦之輩,他一邊謝過顧謙,一邊低聲提醒。
顧謙點了點頭,先讓顧小九下去休息,然後找來了段文瑞讓他留意鄭氏的動靜。
這一夜,對於柳氏父子和鄭氏來說格外的漫長,鄭氏在女監,柳氏父子則被分開關押,兩個人心中惴惴不安,誰也不知道在典史官審案時,對方都說了些什麼。
轉眼,就到了審案的日子,顧謙換上官服,坐在了二堂之上,兩班差役分列兩旁,嘴裡發出威武之聲,跪在堂下的柳大壯瑟瑟發抖,不敢抬頭。
顧謙看著他惶恐的模樣,再想到他被楊存利拽著來報案那天的老實相,心說如果不是證據確鑿,恐怕自己也不會相信這個有著老實外表的老漢會是殺人兇手吧。
「柳大壯,你可知罪?」顧謙嚴肅地問道。
「草民知罪。」
「速速把你謀害柳小七的經過細細講來,否則別怪本官無情!」
「是。」柳大壯哆嗦了一下,低著頭說道:「老漢與柳小七的父母有舊怨,前些日子因收稻之事與柳小七發生了口角,心裡氣不過,就讓我兒柳康買了炸藥回來,趁著雷雨天鑿穿了炕洞,將火藥塞進炕洞里,點火炸死了他。」
「有舊怨?」顧謙冷冷一笑,道:「是何舊怨?」
「是,是……」柳大壯的冷汗流了下來,不過他很快就將在牢里編好的故事拿了出來,不過是因為早年兩人同時看上了一個姑娘,結果那姑娘嫁給了柳小七的爹,兩人因此生了嫌隙的事。
「這麼說你倒是個痴情種子。」顧謙不置可否道:「只為了陳年舊事與幾句口角就殺人,你還是真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
柳大壯低著頭,訥訥道:「都是老漢小心眼,一時糊塗,求大老爺明鑒,此時都是老漢一個人做的孽,與我兒無關啊,買火藥的事他確實不知情的。」
「你要一個人擔了罪名?」
「本就是老漢一個人做下的……」
「放肆!」顧謙啪一聲拍下驚堂木,臉上浮現怒氣,冷冷地瞪著柳大壯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以為你幾句花言巧語就能騙得本官不成!」見柳大壯又抖了起來,顧謙沉聲道:「帶鄭氏!」
一夜沒睡,鄭氏臉色蒼白如雪,她慢慢地走上堂來,一聲不吭地跪下。
「堂下可是柳鄭氏?」
「正是。」
「旁邊所跪之人你可認識?」顧謙問道。
「回大老爺的話,奴家認識,是隔壁的柳大伯。」
「柳大壯與柳小七發生口角的事你可知情?」
鄭氏有些茫然,口角?她看了柳大壯一眼,發現柳大壯正斜著眼給她使眼色,她反應過來,低聲道:「知情。」
「他們是怎麼發生口角的?」
「鄭小娘,我與柳七因為割稻一事……」
「禁言!」顧謙又拍驚堂木,對柳大壯說道:「本官問的是鄭氏,不用你多嘴!」
柳大壯閉上嘴,眼睛去焦急地看著鄭氏。
「我家夫君是因為割稻一事與柳大伯發生的口角。」鄭氏遲疑道。
「你家有幾畝田?在哪裡?」
「有四畝水田,兩畝在村南,兩畝在村西。」
顧謙點了點頭,對著差役說道:「先把柳大壯帶下去。」柳大壯下去之後,顧謙又問道:「他們是什麼時候,在哪塊水田發生的爭吵?」
「這……」鄭氏猶豫了一下,道:「上月初九,在村南。」
顧謙又問了幾句,拖延了一下時間,就叫人把柳大壯帶了回來。柳大壯回來后,還沒朝鄭氏看去,就被一旁的差役扇了一記耳光,「老實點!」
「柳大壯,我來問你,你與柳小七是何時何地發生的爭吵?」
柳大壯慌了,差役擋在一邊,他根本就不能與鄭氏互通有無,見顧謙面沉如水地坐在堂上,只能隨口胡謅道:「上月月底,在村西。」
顧謙驚堂木一拍,冷冷地笑了,「你們可真是好鄰居啊!一個因為口角就想出惡毒的計策殺人,另一個丈夫被人害死,還要幫著害人者圓謊。」
柳大壯知道露了餡,急忙喊冤道:「大老爺明察,這事都是老漢一個人的錯,與小娘子無關啊!」
「殺了人家的丈夫,還對小娘子多有回護,柳大壯你可真讓本官開了眼界!」顧謙帶著薄怒瞪著柳大壯道:「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說,鄭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柳大壯額頭上的汗流淌成河,可是他不敢擦一下,而是裝傻道:「鄭氏懷孩子了?」
「鄭氏,你自己說。」
鄭氏猶如驚弓之鳥,強自掙扎道:「自然是亡夫柳小七的。」
「是嗎?那你為何見了這條汗巾子如此驚慌?」顧謙從案上拋下那條松花綠的汗巾,冷冷說道:「怎麼,不敢認了?」
鄭氏抖得如同篩糠,「奴家,奴家……」
「小九,把證據給她看!」
顧小九上前一步,抖開松花綠的汗巾,冷聲道:「鄭氏,你且好好看看,這條汗巾子是不是柳康的!」
「怎麼可能!」鄭氏還沒有說話,柳大壯就急了!
鄭氏抖著身體,看著汗巾上那個只剩一半的康字,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只一條汗巾子又能證明什麼?」為了護住兒子,柳大壯不顧公堂之上,大聲叫嚷起來。
「這條汗巾子是在柳小七家的炕洞里發現的,而且據本官所知,柳小七根本就不能生育,你倒是跟本官說說,鄭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顧謙看著急眉赤臉的柳大壯,嘲諷地笑了,「看你這麼著急,難道這孩子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