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神機弩
雖然大同城的官兵們每個人都恨縱火犯恨得要死,但是要想從茫茫人海中找出兇手,又談何容易。
「唉。」顧謙拄著頭,嘆了口氣。
「大人,事情不順利嗎?」顧泰聽出他的鬱悶,溫聲問道。
「一點線索都沒有,今天上面催促辦案的文書已經到了。」這麼多草場起火,但是卻連個嫌疑人都找不出來,嘉和帝能不怒嗎?
「能接連在七個草場放火,背後之人絕不簡單,不過總不會一點行跡都不露吧?」顧泰分析道,「能讓火場迅速燃燒,沒有助燃物是不可能的,而且咱們家房子著火的時候,有人聞到了火油味兒,後來請懂行的差役看過,也說是被潑了火油,」顧泰說到這裡頓了頓,壓低聲音道,「大人,你說草場那邊是不是也被人潑了火油?」
要不然怎麼會一下子就起了大火呢?
「我也懷疑過,也把這個發現告訴了陸師兄和鄭將軍,只是大同城內賣火油的鋪子都查過了,並不曾發現異常。」
「可是著火的草場有七處之多,如果這火油不是從大同城內運出去的呢?」顧泰提醒道。
「你說的有道理,」顧謙點了點頭,「不過火油畢竟不宜運輸,即便草場離城較遠,也不可能一點行跡都不露啊!」
顧泰聞言,皺著眉頭不說話了。
顧謙和顧泰商量了半天,也沒有結果,他只是一個御史,即便有查案的職責,卻沒有調遣兵卒的權力,只能自己帶著顧泰和顧小九尋找線索。
好在鄭鎮等人對這場火災很重視,草場被燒之後,他和許巡撫下令在大同城外設置了多個關卡,專門盤查來往的路人,一旦發現可疑人員,立即抓起來審問。
「大人,有人發現之前往咱們家放火的痞子回城了!」這一天,顧小九腳步匆匆的跑了回來,冬至時節,他竟然跑了一頭的汗,可見有多麼著急。
「真的?」顧謙噌一下子站了起來,「他們膽子這麼大?」
「不是都回來了,之前不是跑了一個王二嘛,有人說看到他了。」顧小九抹了一把汗,倒了一杯茶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王二?在哪裡看到他的?」
「在長平街,也只是打了個照面就不見了。」
「去報差役,」顧謙急匆匆地往外走,腳步剛邁過門檻,卻突然頓住了,「不行,不能報官。」
「為什麼?」顧小九不解道。
「你忘了?」顧謙回過身,笑了笑,「王二的背後可是有幕後指使的,他這次回城明顯是避著人的,或許咱們可以通過他,把幕後指使給揪出來。」
顧小九聞言眼前一亮,「我明白大人的意思了,我這就出去和狗子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幫著找人。」
狗子是大同城裡的小乞丐頭子,只要多給他們幾個饅頭,肯定樂於跑腿。
事情就這麼定下了,顧謙一般上值一邊等著消息,顧小九整天在外面轉悠,督促著狗子等小乞丐傳遞消息。
「你這邊怎麼樣?」陸寄帶著一身的寒氣,走進了小院。
「師兄回來了?」顧謙急忙迎了出來,殷勤道,「一路辛苦了,快進屋裡烤烤火。」
邊塞的冬天來得早,顧謙又畏寒,早早地就升起了火盆。
陸寄脫掉披風,板著臉走進屋內,顧謙為人勤勉,即便畏寒,也不敢把屋內弄得特別暖和,只是不冷罷了。
「沒錢了?」見顧謙撥弄著火盆里有限的幾塊木炭,陸寄淡聲道。
「有,有。」顧謙訕訕一笑,急忙讓顧小九再往炭盆里添炭。
「離開清江也有兩年了,是不是積蓄不夠用了?」御史是個清貧的差事,一向沒有油水可撈,陸寄看著顧謙屋裡寒酸的擺設,心裡多少有數了。
「還成吧,湊合著夠了。」剛離開清江時,顧謙還收到過俞三當家給的銀子,不過鐵打的縣衙流水的官,他走了,後續的孝敬自然就沒了。
好在段文瑞是個長情的,還派人帶著銀票到京城來找過他,只是顧謙一向倒霉,在京城沒待幾天就到了大同平叛,段文瑞找他的事,還是陳儉寫信告訴他的。
陸寄知道他之前小院被燒,現在又賃了小院搬出來肯定手頭不寬裕,當下也不多說,吩咐屬下出去買了一車炭,又買了好多雞鴨魚肉來。
「師兄你太客氣了,這也太多了。」顧謙搓著手,看著搬下來的凍雞凍魚嘿嘿直樂。
看顧御史這饞樣,也不知道素了多久,陸千戶哼了一聲,甩袖進屋去了。
美美的吃了一頓,也該說正事了。
陸寄喝著熱茶,眉頭高高地挑了起來,「你是說之前往你院子放火的賊人找到了?」
「沒找到,」顧謙訕笑道,「只是有人在大同城內發現了他的蹤跡。」
「派人去找了沒有?」
「找了,找了,」顧謙小雞啄米一樣點頭道,「給了城西的小乞丐們一些銀錢,讓他們幫忙找的。」
陸寄點了點頭,這倒是個辦法。
兩個人正說著話,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了過來,陸寄神色一凝,旋即又放鬆了下來,外面有他的屬下守著,這個小院里也不進什麼外人,恐怕是顧謙的小廝回來了。
他所料不差,剛剛呷了一口茶,就聽見顧小九在外面說道,「大人,我回來了,有要事稟報。」
「進來吧。」
顧小九應聲而入,他本來是挺興奮的,可是見到端坐在一旁的陸寄時,臉上的笑容詭異地僵住了,「見、見過千戶大人。」
尋常人見到自己都會怕,更別提這個小廝了,陸寄擺了擺手,低頭飲茶,沒打算理他。
顧謙咳嗽一聲,笑著對顧小九道,「你這麼急匆匆地跑回來,是有什麼新發現嗎?」
「大人英明!」顧小九作了個揖,興奮地對顧謙說道,「大人,有王二的消息了。」
「真的?」顧謙差點激動的蹦起來,「他在哪裡?」
「說來也巧了,今天狗子去城西要飯,正好看到他從角門鑽進了王大人的府邸。」
「王大人?」顧謙皺了皺眉,「哪個王大人?」
「是運糧官王重王大人。」
「運糧官?」顧謙臉色一凝,「王重怎麼會和王二勾搭上?他一個運糧官和我有什麼仇怨,為何要燒我的房子?」
「這事說來話長了,」顧小九解釋道,「小的打聽清楚了,王大人和您是沒什麼仇,可是他的兒子您保準兒認識。」
「誰?」
「昔日和奉國將軍朱充耀在酒樓里給您難堪的王公子!」
「原來是他?」顧謙更不解了,「在酒樓里不是他佔了上風嗎?為什麼還要跟我過不去?不就是吵了幾句嘴,至於燒咱家房子嗎?」
顧謙問的太過理直氣壯,顧小九撓了撓頭,也分辨不出原因來了。
主僕倆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倒是一旁的陸寄聽出來一些端倪,「那個姓王的是跟著朱充耀的?」
「是啊。」主僕倆點了點頭。
「如果他們勾結到一起的話,我倒有些明白為什麼要往你家放火了。」
「為什麼?」顧御史虛心求教。
「你忘了你是怎麼上疏告狀的了嗎?朱充耀自恃皇親國戚,因你之故被聖上申斥罰俸,他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所以他就燒了我的房子?」顧謙氣得直跳腳,這也太欺負人了!
「現在那王二在何處?還在王家宅子里嗎?」陸寄沒理他,而是轉頭問顧小九道。
「已經出來了,目前在城西的一處小院落腳。」
陸寄看看時辰,還不到宵禁的時刻,遂道:「我派兩個人予你,立即把他抓回來!」
「好,小的遵命!」顧小九臉色一肅,行了禮,帶著兩名換了便裝的錦衣衛出門去了。
「為什麼現在要抓他?不會打草驚蛇嗎?」
陸寄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解釋道,「王重只是一個運糧官,沒什麼可顧忌的,你可別忘了,你家房子是被人潑了火油才燒起來的,你想想草場起火的原因……」
顧謙悚然一驚,「你是說?」
陸寄什麼都沒說,只是等屬下把王二抓回來之後,好好地招待了他一頓罷了。
就王二這樣的痞子,哪裡有什麼骨氣,幾鞭子下來,就把自己知道的倒了個乾淨。
卻原來,王二和王家還沾著一點遠親,王二遊手好閒不事生產,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也經常求著王家接濟,王大人看不上他,不許他上門,倒是王公子一個紈絝,偶爾手頭鬆了就賞他幾個錢花。
王二一心巴結王公子,在聽說王公子和顧謙在酒樓吵架並且要收拾對方之後,急忙巴巴地湊上去,要為王公子出氣。
「燒房子的主意是誰出的?」陸寄淡聲問道。
「是,是王奇讓我乾的。」
「火油是怎麼來的?是你自己買的還是王奇給你的?」
「是王奇給的。」
「同謀的還有誰?你還知道什麼?都速速招來。」
「同謀的還有孫五、楊六和鄭大,我們是在一個小院里取的火油,聽說是王公子早就備下的,火把也是從那裡拿的,對了,那個院子里還有弓箭和一把神機弩。」
「神機弩?」陸寄的臉色倏然變了,他緊緊地盯著王二的眼睛,厲聲道:「你確定?」
「確定,托王公子的福,小的也去過幾次軍營,見過這種弩。」
聽了王二的供述,陸寄一邊讓顧泰按著他簽字畫押,一邊帶了令牌急匆匆地就要出門。
「師兄,你去哪裡?」都已經宵禁了。
「事不宜遲,必須馬上抓捕王奇。」
「為什麼?」顧謙不解。
「火油,神機弩,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