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李九思
蘇顏不知該怎麼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此刻明明應該在納美星，在棺材板、陳七的身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艘破船上？
這個男人又是誰？
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一隻貓？
她想問，但張嘴卻是「喵喵喵」，她用白嫩嫩的小爪子焦急地抓著李九思的衣襟，不停地撓啊撓，李九思只是微笑看著她，說了一句「調皮」。
這個男人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看她笑話！
蘇顏非常肯定！
從他微笑著問她「感覺怎麼樣」，蘇顏對這個男人的惡感就與時俱增，蘇顏恨恨地朝他抱著自己的手臂上用力抓了一爪子，但爪子剛落下去她就後悔了，現在，她為魚肉，居然還這麼不識相，她正這麼後悔著，白嫩嫩的小爪子像是抓到了鋼鐵之上，她用力過猛，此刻疼得不禁哀嚎了一聲。
蘇顏想哭，不是因為疼得想哭，而是因為此刻的處境。莫名其妙地被丟到陌生的環境，莫名其妙變成了一隻貓，她自信的力量，她的精神掃描，全部喪失，此刻的她脆弱得連風都可以把她捲走。
因為力量的對比如此分明，蘇顏變得有氣無力起來，趴在李九思的懷裡一動不動。
李九思抓起她的那隻受傷的爪子，心情格外的美好：「下回要長記性。」
蘇顏乾脆地把眼睛閉上，一副黯然傷心到極點的模樣。
但這黯然傷心到極點的情緒放在一隻貓身上……李九思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腦袋，他忽然覺得雪貓其實是一種相當可愛的生物。
既然人已經到手，他沒有繼續留在這艘從多美星球而來，跨越了無數星河的客運艦上，也沒有去看客運艦上那些昏迷的多美星人，他脫下自己的外套，將蘇顏從頭到尾包了起來，蘇顏感覺有點窒息，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讓她有點慌亂，而且她不喜歡抱著自己的這個男人，所以反抗了一下，把一對尖尖的小耳朵露了出來。
李九思沒在意，單手把她的耳朵按了回去。
蘇顏又把頭抬了起來，李九思一點兒也不嫌無聊，反而心情愉悅地繼續按了回去。
第六次，蘇顏把自己的耳朵從外套里探了出來，但這次蘇顏卻倒了大霉，她的耳朵剛探出來，先是冷，然後是麻，最後是沒有知覺，連聲音都快聽不到了，彷彿隔著一層薄薄的外套，外面是寒冷至極的冰雪，她的兩隻耳朵差點沒給凍掉，這次沒等李九思按，她已經飛速地縮回了外套里，蘇顏悲劇地想著，這特么就是個禽獸，連只貓都不放過，她的耳朵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了。
這倒是蘇顏錯怪李九思了，如果她能看到外套外的世界，必然不會再賭氣地把耳朵探出來，因為這裡已經不再是那艘破敗的客運艦，而是漆黑浩瀚的星河，寂靜，寒冷，絕不是一隻普通的雪貓能夠生存的環境，但李九思的外套似乎自成一個小空間，給予了蘇顏一個安全的空間。
任何一個人類，面對如此龐大的宇宙，都顯得像砂礫一般的渺小，但這種渺小卻很難再李九思身上出現，他抬起腳，每走一步都會跨越一片星域，他彷彿推開星河前行，即使龐大到無邊的宇宙，也總會在他的腳下有了盡頭。
外套內的蘇顏根本無法感知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星空中飛速前行，因為抱著她的那隻手太穩，穩到沒有一點起伏，她無精打采地縮在外套里，不可避免地聞到了上面的氣息。
陌生男人的氣息。
讓人很想要逃離。
但在孤獨，迷茫的時候，外套里卻顯得格外的溫暖和安靜，她竟然感覺到一點安慰，甚至想，與其以一隻貓的身份面對這個世界，不如就呆在裡面再也不出來。
但這個想法顯然不現實，不到十分鐘，外套就被李九思掀開了，他看了看她被凍傷的耳朵，嘆了口氣：「不長記性。」
陽光從頭頂傾瀉下來，蘇顏一時間有點不適應光明，眯著眼睛抬了抬頭，於是看到了一片籠罩在春光中的院子。
她已經沒有好奇心在意這裡是哪裡了，連自己耳朵上的傷也沒去在意，事實上，她想在意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難道指望一隻貓去找找藥包扎傷口？
或許她可以跟李九思撒撒嬌，喵喵叫兩聲？
她能感覺到，李九思其實對她並沒有什麼惡意，但要說他是好人，那絕對不可能，剛剛到那破船上的時候，她明明還是人來著，就是因為這個男人突然變成了貓，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這一點卻是事實。
她垂頭喪氣地趴在他懷裡，模糊地聽見他叫來一個僕人拿來了葯。
陽光下，青草坪上，放著一杯茶，一本書，現在又多了一隻貓，和一盒子的葯。
「好了。」李九思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很滿意地說。
白嫩嫩的小貓頭上像是帶了一個廚師帽，蘇顏看了看藥盒上的鏡子，心想，這也是個人才，包兩個耳朵，居然纏了三十圈的繃帶，弄得她現在的頭特別重，感覺脖子都要承受不住了。
於是她再次趴到桌上，閉上眼睛。
李九思用手扯了扯她的尾巴，蘇顏雖然閉著眼睛，但心裡那個恨，恨不得扭頭咬他一口，但想到自己之前那一爪子，現在還疼著，只好悲憤地在心裡詛咒。
站在李九思身旁的僕人很有經驗地說：「雪貓非常的貪睡，一天至少要睡十八個小時以上，她應該是困了。」
這個僕人自然不知道這隻雪貓已經不是之前的那隻，更不可能會知道自己尊敬的議長大人消失的二十分鐘去了一趟埃爾法星域，也同樣不會知道這隻雪貓中的靈魂本應該是納美星上——但並不影響他做出自己的判斷。
僕人貼心地拿來數種最受雪貓喜愛的食物，又取來一個精美的睡籃，甚至還不知從那裡摸出一本《雪貓飼養大全》。
蘇顏看到這一幕，全身的毛都在抖。
她聞到食物飄來的香味，唾液不停地分泌，她看到那睡籃上鋪著的乾淨軟綿綿地墊子，爪子有點癢，再看到那本《雪貓飼養大全》，她心裡的鬱悶簡直要匯聚成海。
她、真、的、變、成、了、一、只、貓！
她沒辦法接受這一點。
一直垂頭喪氣地蘇顏突然從桌上跳了下來，頭也不回地朝著一個方向跑去，她沒有地方可以去，但卻不想呆在這裡，這行為更像是一種發泄。
蘇顏感覺自己跑了很久，但似乎還在那個被春光籠罩的院子里，就像孫悟空無論如何都翻不過如來佛祖的五指山，直到跑到精疲力竭，跑到她開始絕望，她被一隻手從地上抱了起來。
李九思盯著沾滿泥土落葉的蘇顏，皺了皺眉：「髒了。」
蘇顏在他的懷裡扭來扭去，順便把爪子上的泥全抹到李九思的胸口，李九思低頭看了她一眼，蘇顏終於感覺出了點氣，瞪著水汪汪地大眼睛，兇巴巴地看著他。
李九思慢慢笑了起來，蘇顏不得不承認他的笑容很好看，並且非常有欺騙性，讓人彷彿生在春天裡。
「養一隻不聽話的寵物，似乎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蘇顏張嘴就叫：「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你丫才是寵物！看我不咬死你！
蘇顏根本不認為他會聽懂，但他卻聽懂了，笑眯眯地伸出手放到她面前：「不怕把牙齒崩了你就咬。」
蘇顏：「喵喵！」你妹！
李九思嘆了口氣，抱著她一邊走一邊說：「先去洗澡吧。」
蘇顏悚然一驚！洗澡！這個男人要給她洗澡？
蘇顏仰起頭，一臉傲嬌：「喵喵！」不要！
李九思呵呵一笑，似乎找到了什麼有趣的遊戲：「由得了你？」
蘇顏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她有種自己要被變態ooxx的感覺，此刻她終於覺得做貓也不全是壞事，有種你來ooxx！
僕人早已準備好了一個巨大的雕花木盆，李九思把蘇顏丟到盆子里，挽起袖子朝她伸出了魔爪。
蘇顏在水裡撲騰著，飛快地想遠離他，但李九思一伸手就把她抓了回來。
水花四濺，凄涼的喵喵聲不斷響起，中間還混合著年輕男人愉悅的笑聲。
李九思非常耐心地一個一個把她的爪子清洗了一遍，又把她渾身的毛揉了數遍，蘇顏驚恐地僵在水盆里，就算她不斷告訴自己，她只是只貓，但一隻男人的手在她身上不斷揉來揉去，讓她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木盆上。
這絕對是報復！報復她咬了他！
漫長的洗澡終於結束了，李九思拿了條毯子把她裹了起來：「不要再到處亂跑，雖然給你洗澡很有趣，但我只打算每天做一遍。」
蘇顏驚恐，小眼神凄涼地盯著自己濕漉漉的毛。
李九思很小心地把她身上的毛擦得半干，重新給她凍傷的耳朵塗了葯，又給她之前奔跑受傷的爪子抹了葯，然後把她放在了睡籃里。
隨後，他起身看了她一眼：「乖乖呆在這裡，我要去洗澡。」
為了給她洗澡，李九思渾身上下都是水，之前蘇顏爪子上的泥也全抹在他的胸口，他看上去有點狼狽，但他的神情卻讓人感覺不到他的狼狽，反而讓人覺得異常的洒脫。
沒有了李九思，沒有了那個嘮叨的僕人，院子里異常的安靜，蘇顏抬頭望向太陽，心裡卻異常的寒冷，難道她真的只能接受變成一隻貓嗎？
如果說，有個人能改變她的處境，她只能想到棺材板，可是，棺材板，你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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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莉絲覺得自己非常的倒霉。
從無數年前她就覺得自己很倒霉，明明自己更美麗，更優秀，但惡魔之王卻更看中她的妹妹，她想去宇宙中散散心，因為心情不好，所以屠殺了幾個文明的人，卻被除魔一族的除魔零給盯上了，要將她鎮壓。
在伊莉絲看來，除魔一族，星河大樹一族都是些神經病，低劣種族的生死與他們有什麼關係，這樣的種族無論死多少都無所謂。
這不是冷酷，也不是殘忍，就像一個人類的小孩，他蹲在大樹下看著一窩窩的螞蟻成群結隊地搬運食物，看到有趣，就隨手捏死一隻螞蟻，或者用腳踩平整個螞蟻窩。
這是高等種族對低劣種族的態度。
真真正正地俯視。
這算是殘忍？這算是邪惡？
伊莉絲從不這樣認為，就像人類會覺得那個踩死螞蟻的小孩殘忍嗎？只能怪螞蟻們太弱小了。
但除魔一族和星河大樹一族，卻不這樣認為，所以伊莉絲一直覺得他們是神經病。
被神經病盯上可不倒霉？尤其是除魔一族最厲害的神經病，她倒霉地被鎮壓在了一座尖塔里，在尖塔里，她憎恨除魔零，她憎恨導致這一切的起源——她的妹妹。
無數年後，她終於等到了逃離的機會，但沒想到自己就那麼倒霉，機會在她面前眼睜睜的溜走了，但她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她付出了如此大的代價，終於如願以償地得到了蘇顏的身體。
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她就看到了除魔零。
真倒霉！
伊莉絲內心緊張到了極點，現在的她很虛弱，非常地虛弱，而這個身體也非常的弱小，絕對不可能是除魔零的對手，就算除魔零的情況也非常的糟糕，她依舊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蘇顏？」楚零曜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漆黑的雙眸如同冰冷的刀刃。
伊莉絲心中一顫，不確定除魔零還記不記得引魂香，她勉強抬頭，朝他露出笑容：「怎麼了？」
楚零曜按在她肩上的手彷彿一把鐵鉗，伊莉絲不敢掙扎，也不敢動，一旁的陳七盯著「蘇顏」肩上的那隻手，心裡格外不爽：「你的手往哪裡放呢？」
楚零曜沒理他，依舊俯視著如花笑容的「蘇顏」，陳七心中一怒，從蘇顏的隻言片語里，他猜到這個楚零曜不是一般人，但就算不是一般人，這小子是不是太囂張了？
楚零曜的囂張並不是態度囂張，或者言行囂張，相反，他一直沉默不語，彷彿透明人一樣，但陳七就是覺得他格外的囂張，因為他只會和蘇顏有簡單的交流，而其他的人，像他，應明秀，沈筠等，彷彿就像空氣一樣。
陳七伸手抓向楚零曜按在「蘇顏」的那隻手，可他的手剛一靠近，就感覺到一股無形的牆，再次靠近不了了。
楚零曜從頭到尾都沒看過他，他一直都在凝視著伊莉絲，伊莉絲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笑容越來越勉強。
「你是誰？」他平靜地問。
伊莉絲艱難地開口：「我是蘇顏啊。」
「你不是。」楚零曜按在她肩上的手加重的力道，語氣依舊那麼平靜，「她在哪裡？」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伊莉絲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陳七等人。
陳七收回了手，望著伊莉絲目光中閃過思索，他的確對楚零曜沒半分好感，但個人感情並不會影響他對事情的判斷，是的，楚零曜是個非常討厭，非常囂張的小子，但陳七對他卻有種詭異的信任感。
他不知道這種信任感從何而來，或許因為沉默的人容易得到別人的信任？
顯然應明秀沈筠也不是笨蛋，甚至在此時，三人的反應如出一轍。
「怎麼回事？」應明秀率先開口問。
這是楚零曜第一次對這個世界除蘇顏以外的其他生物，開口說話：「我不知道。」
他的確不知道，他忘記了太多的事情，但忘記了並不代表失去了判斷。
「她在哪裡？」楚零曜再一次加重了力道，平靜地望著伊莉絲。
伊莉絲為自己的倒霉嘆了口氣，然後再次笑靨如花，她似乎變了一個人，一個笑容就讓一個青澀的少女展露出女人才有的風情萬種。
「除魔零，如果你這麼在意蘇顏的話，現在最好放開我，你抓著的可是蘇顏的身體。」
「你在威脅我？」
至始至終，楚零曜都表現得異常得平靜，伊莉絲有點不確定，現在的蘇顏在他心裡到底佔據了什麼樣的分量。
「當然不是威脅，」伊莉絲將面頰上的一縷碎發撫到耳後，「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弄壞了這個身體。」伊莉絲稍稍用力想要掙開按在自己肩上的手，可惜這具身體太過弱小，伊莉絲掙扎了一下，就放棄了。
「我想和你做一個交易。」
「你沒有資格。」
伊莉絲燦爛一笑，但沒人知道她的心裡卻並不像笑容里的那般自信：「如果你想知道她現在在哪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