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左護法帶人圍剿邪教青玄已然十日有餘,十日之中,捷報連連。

而此時,白沐與眾掌門已然穩坐高堂,等著喜訊臨門。

在這十日中,白沐也沒能落得清閑,將手中的事一一交於下任盟主之手。

白沐不由得在心裡暗自嘆息,在旁人眼裡,他白沐是武林盟主,豐功無數。可只有白沐知道,這裡面,究竟有他幾分,有左鳴揚幾分。左鳴揚是如何護著他,是如何從一介倭寇成為堂堂左護法的,他再清楚不過。

他話不多,左鳴揚就幫他張羅大小事物,馬不停蹄。

他好說話,左鳴揚就施展他面玲瓏的性格,幫他婉拒各掌門的那些個閑雜事,實在推不掉的,他也會親力親為。

這五年,他與左鳴揚就是,他動嘴,左鳴揚動腿。

這次圍剿邪教青玄,亦是如此。

分明他才是力拔頭籌的武林盟主,呵……

左鳴揚將他看做什麼,白沐自是心如明鏡。然,這十年中因他的身份,左鳴揚一直不斷地遷就,兩人就連手都不曾牽過。可是面上沒有,並不代表心裡不想,不願。

而今日,他欠左鳴揚的,已然到了該還的時候。

何為功成名就?何為武林至尊?左鳴揚總說,人活一世,與其作繭自縛,不如把酒祝東風。

白沐本不屑於此,他認為男兒當自強,即是心繫武林,懲奸除惡。

可這十億紅塵中,若有他左鳴揚相伴……這便是他白沐一生之大幸事矣。

「報!」

門外的藍衣小童風風火火的跑了過來,卻是一個踉蹌被門檻絆倒在了大堂上,這下子讓堂內的白沐與眾掌門有些動容。

小童顧不得其它,軲轆一下子就爬了起來:「稟告盟主,青玄教弟子半數被圍剿,餘下被俘……」

「這是好事啊,你哭什麼啊?」

一旁坐著的一人微微一笑,連忙打斷了小童的話,可那小童的臉上卻呈現出一片潰敗,只是目光空洞的望向白沐:「可……可左護法不敵青玄教主……被那魔頭當胸一劍……就……」

話音未落,但見一襲白衣躍出堂門,頃刻便消失於眾人視線之中,眾掌門紛紛面面相覷,徒留一地碎落的杯盞片片,茶香四溢久久未散。

……

「駕!」

彎月上懸,慘烈的馬蹄聲打碎了一派靜謐,揚鞭之人面露蕭殺飛馳於茶馬古道之上。

左鳴揚……

左鳴揚……

涼薄的下唇滲沁出一絲鮮紅,手裡的韁繩似是利刃般割扯著掌心,卻不及心中一絲的傷痛。

不停歇,不相信,是恐懼還是不甘,分明腦海中已是萬種情緒的凌遲,可此時白沐的腦子裡卻又像是放空了一般,白茫茫的一片。

白色的駿馬晝夜不歇,終是在一處斷崖邊上勒住。

但見遠處橫屍遍野,白沐卻不敢再進,慌忙便從高大的馬背上翻了下來,踉踉蹌蹌的就往幾人之中跑去,稍顯狼狽。

「盟主!」

眼尖的弟子一下子就認出了白沐,白沐一把便抓住了小弟子的衣袖,狹長的眸子布滿了血絲,這是不分晝夜的代價。

什麼風華絕代,什麼名冠武林。

這一刻,白沐就只是白沐,一心只許了一人的白沐。

「左……左鳴揚……左……」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趕路,讓白沐的聲音越發喑啞。藍衣弟子看到白沐這般痴狂的摸樣登時僵在了當場,在眾人眼裡,他們餓盟主從未在外人面前這般稱呼過那個人,總是一身純白,一臉英毅的輕輕說著「左護法,左護法。」而這一聲左鳴揚,就連十幾歲的小弟都感覺到了異樣。

可是一聽到左鳴揚三個字,再想想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現在的光景,小弟子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左護法他……他在青玄教的祭台……」

白沐猛地將藍衣弟子一推便衝進了青玄殿內,令人作嘔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一雙輕工靴踏著一地的血污,踩過具具屍首。凈白無暇的衣擺逐漸被染紅,慢慢的暈染開來,似是一團團烈焰,似要將他盡數焚燒殆盡。

空曠的祭台坐落于山頂,冷風陣陣入耳,似是萬千寒針直往心裡頭一刀一刀地割。一個巨大的黑色棺木立於祭台正中,白沐的呼吸一滯,就這麼形色匆忙的撞了過去。

圍在木棺旁的眾弟子一見白沐如此,紛紛讓了身子。

當今武林盟主白沐與左護法左鳴揚,被武林豪傑稱為雙龍出海,兩人在一十五歲武林大會上一戰成名。

誠然,左鳴揚因所拜師門被滅曾做過倭寇,但也是武林志士眼裡,左鳴揚也是為劫富濟貧,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少年豪傑,在任左護法這幾年,更是為武林懲奸除惡,屢立戰功。

都說英雄惜英雄,白沐在任武林盟主的五年之中只立左鳴揚一人為護法,再無第二人。此番武林群豪力討青玄教一戰,在左鳴揚的精心巧設下,討伐之戰可謂是順豐順舟。豈料魔教教主最後竟用幻術魘住眾人,血染青石。

千鈞一髮之際,左鳴揚不惜以身解術,當胸一劍,慘死在青玄魔頭手中,如今也不過二十四歲有餘,著實令人嘆惋。

雲梅劍派掌門一揮手,祭台上的眾弟子紛紛退卻。空寂的祭台上,白沐身上被侵染的血花與漆黑的棺木儼然成了最鮮明的比對。

白沐顫抖的手出了袖,這一刻,他收起了上一刻的狼狽,猛地吸了口氣。

那個男人不該睡在這裡的,不該,也不能,也不會!

紛亂的思緒促使白沐厲喝一聲,一掌拍在了厚重的棺木之上,只聽「嘭」地一聲,那棺木頂蓋便飛了出去翻下了祭台,碎裂一地。

棺木中,黑衣男子靜靜的躺在那裡,唇邊依舊笑意清淺。男人的臉上並無血跡,似是被人小心翼翼的清理過,三千墨發盡數攏在了黑色的錦帶之中。

白沐就這麼看著,不敢向前,更不敢退後。

靜靜地杵在那裡像是一尊青石像一般,毫無生氣,彷彿此時睡在那冰冷木棺中的人不是左鳴揚,而是他自己。

像是亘古般綿長,終於,白沐泛白的手慢慢的覆上了左鳴揚英氣的眉心,慢慢的下滑著,順著男人高挺的鼻輕輕地臨摹著,不知所以,卻令人動容。

白沐不常笑,臉上總是一派淡然神色與左鳴揚迥然,然而此刻白沐俊秀的臉上卻揚起了盈盈笑意,他牽起了左鳴揚已然僵硬的右手,慢慢的覆在了他十日前還落下了一吻的側臉之上,溫熱的淚水順著白沐的眼眶汩汩溢出,延上了左鳴揚慘白的指尖。

仿若如此,這隻手,抑或這副身子……便不會再如此冰冷一般。

「鳴,鳴揚……我是白沐……」

相識十年,鳴揚二字卻是第一次從那雙唇間溢出。

而此時,白沐的耳邊卻是這個叫做左鳴揚的男人孩子氣的一瞥,繼而眉眼彎彎,耍賴一般的戲說道:「小沐沐……你就叫聲鳴揚我聽聽唄?你的嘴巴不會壞掉,我的耳朵也不會爛掉的,對否?」

當三千繁華落盡,只以寂寥局終之時,一代武林盟主白沐就這麼跪在了青石祭台上。

「鳴揚……」

左鳴揚,你總說我失信於你,那麼這次呢……

左鳴揚,我白沐只不過失信於你一時,而你失信於我的,是一生。

左鳴揚,你說……你與我之間,誰才是最大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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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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