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瑾修探母

這天高老爺將瑾玉叫到書房，道：「原本想幫你們姐妹一起舉行及笄禮。但是慎蓉著實讓我失望，沒有一點高家長女的風範。所以我決定，慎蓉生日，就由柳姨娘替她主持了算了。你就等你生日的時候由你母親和舅母好好地幫你操辦。」瑾玉聽了一愣，連忙說道：「爹爹，萬萬不可。姐姐一向才名在外，又是我高家的長女，若是草草辦理，對姐姐的影響不好。再說分成兩次辦理，家中也多有消耗，費時費人。還是我和姐姐一起辦理，也是我們姐妹親熱的意思。」高老爺無奈點頭，道：「那好，就依你一起辦。不過是在你生日的時候辦，一切要以你為主！」瑾玉領命。

當下有去青縣的婆子回來複命，對瑾玉回道：「舅太太一口答應了，說一定會過來主持兩位小姐的及笄禮。另外表小姐聽說了也要過來。因帶的人多，東西也多，所以讓小的先回來稟報。舅太太他們不日即到。」瑾玉聽了歡喜萬分。舅舅家的三姑娘慧心和她與慎蓉同年，自小相熟，而且為人爽利，她很喜歡這個表妹。於是連忙著人安排布置王氏來后居住的院落。

因知道王氏素來喜靜，便將她的住處安排在原本瑾修在家時的住的五間屋子，緊靠著花園，離胡氏也近。這邊正忙著安排，卻又有媳婦過來稟報：「二小姐，大少爺和少奶奶回來了！現在含翠堂等你呢！」瑾玉聞言喜出望外。

瑾修現在國子監讀書，一直住在京城岳家。他老丈人是高老爺的昔日同僚，一直在京為官。因為敬佩高老爺的為人，再加與高老爺一向意氣相投，對高家又是知根知底，康老爺便將自己的獨生女兒嫁給了高瑾修。這次是瑾修知道母親病重，特意請假帶著妻子回來探母。

瑾玉趕到含翠堂，就見高老爺手中拿著一封書信，看的喜上眉梢。不用說，這必然是瑾修學里的先生在信中大大褒獎了瑾修的緣故。不過也確實，哥哥瑾修自從進學，學業從未拖拉過，表現一向優異，是高老爺的驕傲。不像二哥瑾敏，不喜歡舞文弄墨，居然喜歡舞槍弄棒，成天和一幫武官子弟混在一處。有一次還居然要拜一個江湖異人為師，把高老爺氣得夠嗆。現在母親病重，他卻整日不見人影，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混著。高老爺這一陣忙於處理家事，也一直沒空理會。瑾玉考慮到母親的身體，也就只做不知。見到大哥大嫂，瑾玉從心裡感到開心，連忙親熱的上前問好。「玉兒，一年多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嫂子康氏也熱情的握住了她的手。

康氏是個典型的美人，高挑的身材，鵝蛋臉，濃眉大眼，嘴唇紅潤。不同於柳氏的精巧細緻，康氏的美麗是另一種類型的大氣之美。因為是獨女，她的身上有一種與生俱來的驕氣。她與瑾修夫妻之間倒也還是很融洽。不過幾個小姑，她唯獨對太太胡氏所生的嫡女瑾玉另眼相看，慎蓉和慎芳都不過是面子情。而對高老爺一向獨寵的慎蓉，她更是不喜歡。雖然她愛慕丈夫瑾修滿腹才華，學識淵博，但是對慎蓉的才名遠揚卻很是不屑。身為女子，最重要的是相夫教子，理應學好針黹廚藝，管家理事，卻去精修什麼琴棋書畫，那些東西能當飯吃么？這些話，她自然不會在高老爺跟前流露，但是對慎蓉，她卻從不避忌。也因此，慎蓉對這個嫂子，是又愛又恨。愛是因為康氏素來手段大方，每次回來，人人都有一份厚禮，尤其是那些京城裡時興的衣服首飾，每次都可以給人驚喜。慎蓉既喜歡她帶給她的一些禮物，卻又反感康氏素來對她鄙薄的態度。

這次康氏回來探望太太，高老爺夫婦首先是一大堆禮物，包括吃穿用品一應俱全。這些既有他們小夫婦的心意，也有康老爺夫婦特意讓他們帶回來的問候之禮。柳姨娘那裡，康氏也準備了一套京城出名的胭脂水粉，因為柳姨娘是高老爺的心頭好，所以這個小小的人情，康氏還是做得很到位。至於瑾玉兄妹，瑾敏自來愛武，康氏託人尋了一把寶劍，據說是削鐵如泥，偷偷地藏在箱籠里，準備等單獨見了，由瑾修給他，明面上是一套文房四寶，這是準備討高老爺歡心的禮物。瑾玉則是幾匹上好的布料，數套京城流行的衣裙外加一整套上好的羊脂玉頭面。即便這樣，康氏仍嫌不夠，在見到瑾玉之後，又褪下了自己手上的一對碧玉的玉鐲。也不知道是不是緣法，康氏沒來由的特別喜歡這個素來沉默溫文的小姑。慎芳的禮物是瑾修特意到京城名花園去買的一盆綠牡丹，和一套衣裙及一盒胭脂。衣裙和胭脂都是康氏應景之物，那盆綠牡丹卻是瑾修憐惜幼妹，特意投其所好，為她高價買回的。至於慎蓉，康氏卻不準瑾修插手，說道父親素來偏疼這個妹妹，又愛其才華，因此禮物都必須別出心裁。她特意去書局買了一整套的女則女戒，並一套羊毫，一方端硯，以及京城士人間用的最風靡的宣紙。用一個精緻的黃梨木匣子裝了，也不準瑾修看。只說件件都是精品。因為是女兒家的東西，瑾修自然也不便多問。只當康氏必然不會薄待這個父親愛若珍寶的大妹妹。

瑾玉對這個嫂子也很親熱，因為她的性格爽朗直率，雖然有些驕傲，但是卻並沒有什麼壞心眼和心機，姑嫂相處歷來很愉快。收到康氏的禮物，她自然是滿心感激。雖然高家也是名門，但是高老爺在子女的穿著打扮之上卻是出名的嚴苛，當然慎蓉一向例外。瑾玉的衣裙，歷來是素色的居多，花樣也都很死板。哪個青春年少的女孩子不喜歡漂亮？康氏的禮物，可以說正可以填補了瑾玉在衣著方面的缺憾。不過，在收到禮物之後，瑾玉還是私下裡讓綠煙挑一些顏色粉嫩鮮艷的布料給慎芳送過去。與瑾玉一樣，慎芳也沒有多少出挑的衣服。這是后話。

現在含翠堂就只有高老爺和瑾修夫婦及瑾玉。高老爺看見瑾玉，就笑著對瑾修稱讚：「玉兒現在長大了，會幫我管家理事了。若是身為男兒，玉兒可能都不下於你呢！」說著又曆數瑾玉的優點，什麼寬容大度，什麼大方能幹，聽的瑾修夫婦一愣一愣的。爹爹之前最寵的不是慎蓉么？幾時換成了瑾玉？而今日，一向在父親面前很吃得開的慎蓉和柳姨娘怎麼到現在還不見蹤影？帶著滿腹的疑竇，兩人強忍著笑意聽高老爺誇獎瑾玉。瑾玉則被高老爺誇得很是不好意思。高老爺興緻高昂，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兒子媳婦臉上的問號。

柳姨娘其實也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瑾修夫婦回來的消息。不過她那時正在太太胡氏的蘭香閣里抄寫經文。而且胡氏尚未動身，她當然也沒有理由只身前去。慎蓉知道了瑾修回來的消息，也很是興奮。大嫂雖然不待見她，但是大哥素來待她也還是親厚的。況且每次回來，大嫂都會給她們帶來京城的禮物，那些都是令慎蓉無比嚮往的東西。可惜她現在尚在禁足，趙媽媽是不會允許她走出靈芝園一步的。因此不過覺得這院子更加氣悶而已。至於慎芳，武大娘和紅蓮綠枝把個玲瓏園護的水泄不通，自然無從得知兄嫂回來的消息。

見過了高老爺，小夫妻兩個就直奔胡氏的蘭香閣。瑾玉則忙忙的讓人安排他們的住處和帶來的一應奴僕。因為康氏自來嬌養，帶來的奴僕很多，再加上他們的箱籠等物，本來瑾玉打算安排他們住在客房的計劃流產了。只得將原本準備給舅媽居住的地方仍騰出來，給他們小夫妻居住。舅媽的住處則由瑾玉通過胡氏，就安排在胡氏蘭香閣的後院廂房。瑾玉又提出願意同三表妹同住一間屋子。於是經過一番張羅，家中已經來的和即將來的客人的住處終於都安排好了。

蘭香閣，瑾修夫婦給胡氏行過大禮之後，意外的發現了一直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的柳氏。瑾修仍然溫和有禮的和柳氏打了一聲招呼，康氏卻只是對著笑微微的柳氏點頭一笑。柳氏站在那裡，心裡的困窘可想而知。一直以來，因為高老爺的關係，她在這些小輩們面前都是昂首挺胸的。這一次，卻是被迫低頭在胡氏這裡服侍，還要看康氏的臉色。胡氏對康氏的表現只做不見，也不理會柳氏，只是不斷地與瑾修寒暄，問起他們一路的經過，累不累，陪的人服侍的盡不盡心，又問康氏可習慣這裡的天氣。康氏見婆婆既不表揚也不批評，就知道自己沒有做錯。這個柳氏，仗著幾分姿色，平日里可是沒有少給婆婆氣受。現在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自己的婆婆自己疼，不趁現在找補回來一點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於是又高興地提起瑾玉，說起高老爺如何對瑾玉讚不絕口。聽的胡氏眉開眼笑，覺得這個媳婦真的很貼心。而柳氏聽了，卻是憑添煩惱。一向，被高老爺讚不絕口的是慎蓉，現在慎蓉卻被關了禁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被放出來，繼續得到高老爺的歡心。接著又想起小女兒慎芳，現在居然又舊病複發，自己有心要前去探望，卻又被告知老爺吩咐除了瑾玉和慎芳身邊的人，其他人不得擅入玲瓏園，說是恐怕驚動了三小姐。看著胡氏笑的那麼燦爛，柳氏忍不住有些悲從中來。為什麼，上天對自己這麼不公平。胡氏出身名門，又是正妻，就連子嗣也是兒女雙全。瑾修兄妹又都能得到老爺的歡心。自己卻是出身貧賤，自幼被狠心的兄嫂賣入青樓，好不容易遇見高老爺，好不容易得到高老爺的歡心寵愛，卻只生了兩個女兒。慎蓉之前一向獨寵，她心裡還很有幾分安慰，可是現在這樣，她實在是不甘心。無論如何，她也要為兩個女兒爭取最好的！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就這樣看著胡氏稱心如意！她要讓人知道，自己雖然不過是個偏房，自己的女兒卻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