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卅壹 解決
夏荷想出來的法子是,將玉米地分成四塊,每種玉米各佔兩塊地,其中兩塊地的玉米,頂頭的那個像花蕊模樣的一長出來便切斷,另兩塊地則留著。
他其實不太放心自己的這個想法,便去找李慕盤算,這個念頭可行與否。李慕想了想,問他:「那,若你不去管它,這些玉米,是怎麼結籽的呢?」
這個問題,夏荷想了想:「風吹的吧?」
「那你就需要在這四塊田間用什麼東西把他們給隔開才行。」李慕如是說。
夏荷瞧著眼前這空蕩蕩的院子,有些犯愁。李慕意外敏銳,所提的這一點的確十分關鍵。只是,知道歸知道,該怎麼做才行呢?
剛解決一個問題,又陷入了另一個問題的夏荷,唉聲嘆氣,抱著腦袋,蹲了下來。
他快想破腦袋了!
李慕只好安慰他:「好了,不要著急,到明年五月,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呢,總會想出主意的。你今天好好陪陪我吧,好不好?」
夏荷卻猛抬起頭來,問他:「你回家來,見過金寶了么?」
「還沒有。」李慕不好意思地承認。
夏荷便板著臉:「那還去哪兒玩呀,你都不想金寶,可金寶想你了呀,你這父親,是怎麼做的?」
李慕便思索片刻,應了下來:「那,咱們一塊兒回家吧,母親想你,金寶也想你了。」
「金寶這幾天不會想我吧?」夏荷撇了撇嘴。
李慕一時訝異,怎麼了?金寶自打在襁褓里就愛粘著夏荷不鬆手呢,這樣一個娃娃,怎麼會不想他姨舅舅?
夏荷不太好意思,乾咳了一聲:「前些天,我爹說要教金寶認字,金寶不老實,我爹要揍他,下不去手,讓我來……」見李慕好笑似的望著自己,夏荷趕緊補充,「我就輕輕地打了他屁股一下!一點也不疼,但他就是生氣了!」
「好了,你放心吧,金寶說不準都已經把這事兒給忘了呢。」李慕搖搖頭,手牽著夏荷,「走吧,四叔的驢車還停在外頭呢。」
夏荷便去跟蘭娘說了一聲,跟著李慕上了車。
原本李慕來的時候還想提議,讓兩家今年也湊到一塊兒過年。不過對蘭娘說過之後,蘭娘道是,如今離年關還有幾天,她想先把自家打掃打掃再說,免得像去年似的,等他們一家回來,這屋子都沒法看了。因此,李慕只帶走了夏荷一個。
夏荷不肯老老實實地呆在車篷里,而是非要坐在李慕身邊。李慕其實還有些擔心的:「你不怕那些人說你什麼嗎?」村子里總有嘴巴閑不住的,喜歡搬弄別家是非。原本他們以為張家搬走了,也便不說什麼了,自打去年,張家又回了村子過了個年,即便是藏得再好也難免會被人瞧見,夏荷還搖身一變,變成了個小子,一下子更多人湊在一塊兒,琢磨起張家這是怎麼回事來了,原本還想找張家旁敲側擊,不過都被李老太太和林嬸給擋回去了。
夏荷卻搖搖頭,道是:「總不能躲一輩子吧,反正,咱們的婚契可是作數的,皇帝親自改的律例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他還想跟李慕一起,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呢。
李慕只好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不語,心中卻全是動容。
是以,這一回夏荷便挺直了腰板給別人瞧,坐在李慕身旁進了安樂村,下了車進了李家家門,還在門口喊了一嗓子:「金寶呢?」
金寶已經能走得穩噹噹地,不需要人陪,也不需要人抱了,好動得很,一大早便不知道去哪裡玩了,聽到門口的聲音像夏荷,卻猴子似的躥了出來。
然後一瞧夏荷身邊站的居然是李慕,金寶一愣,歪了歪腦袋,想了半晌,終於記起了這個人是誰了,還記起他是個特別嚴肅的人,像外祖似的,會狠狠管教自己呢。
因此,金寶一下子從猴子變成了一個彬彬有禮的小少爺,步子邁得方正,小步蹭到了夏荷和李慕面前,學著祖母教給自己的禮節,道:「父親,舅父。」自以為自己剛剛躥出來的模樣沒人瞧見,卻不知道,夏荷和李慕都把他的小動作瞧在眼底了呢。
夏荷還是頭一回被用「舅父」稱呼,有點不適應。
他蹲在金寶面前,疑惑地瞧著金寶,瞧得金寶有些心虛。小腦袋裡一個勁兒地在轉,是不是自己表現的不對,會惹爹爹生氣?於是金寶往邊上一覷,正看見了李慕扳著臉的模樣,嚇得金寶也顧不得裝了,湊到夏荷懷裡,抱著他的大腿:「舅父,我怕!」
「金寶怕什麼?」夏荷點點他的鼻尖。
「……我怕父親。」小娃娃哪兒知道掩飾自己的情緒,直白地說了出來。
夏荷撲哧一笑,不過想了想,其實就在幾年前,他見到李慕也是怕得要命呢,哪兒有什麼立場笑話人家金寶。
金寶一臉委屈,不知道夏荷笑他什麼。
夏荷安慰他:「你不要怕你父親,他可是你父親呀。」
金寶不說話。
夏荷只好拽著李慕的袖子,讓他也蹲下來:「來,你摸摸金寶的腦袋。」想怪李慕許久不歸家,金寶自然會跟他生分了,但一想去府學求學那可是要緊事,這也怪不得李慕啊,夏荷只好哎了一聲。
李慕許久未曾做過蹲下這麼個毫無形象的動作了,要不是夏荷使勁兒扯著他,他其實有些不情願的。不過見金寶一直在躲閃,李慕也有些心酸,順著夏荷的意思,蹲了下去。
他拍了拍金寶的腦袋:「來,我兒,讓父親瞧瞧,模樣變了沒。」
夏荷瞧著李慕這動作……怎麼這麼眼熟呢?好像李慕常常這樣拍他的腦袋似的。
對父親仰慕的天性讓金寶猶豫了片刻,還是往李慕身邊挪了挪。小娃娃現在跟李慕蹲下身一般高了,李慕瞧著他稚嫩的小臉,努力扯了個笑出來,想讓自己看上去像個好父親,卻怎麼也不自然。
結果金寶一扭頭,又去找夏荷了。
李慕摸了摸自己的臉,自己剛剛的模樣,很嚇人嗎?
並非是李慕不想與金寶親近,只不過他努力了幾回后,實在是氣餒了。夏荷也沒法強求,只是瞧著李慕那蕭瑟的身影,偷偷跑去問李老太太:「慕哥小時候……是不是也不跟父親親近?」
李老太太有些奇怪他為什麼會問出這個問題來:「可能是吧,不過嚴父出孝子,咱們家的男娃,哪兒能用慣的?」話雖這麼說,李老太太自己卻溺愛金寶,溺愛得很。
夏荷便瞧出來了什麼,當晚十分同情地對李慕說:「慕哥小時候,爹娘一定都管教很嚴吧。」
李慕一怔,不知夏荷何出此問。
「我瞧你,倒不是不想親近金寶,是不會呢。」夏荷搖了搖頭,一臉同情。
李慕語塞,仔細一想,夏荷講的倒有道理:「那不如,你來教我?」他言辭懇懇,望向夏荷。
夏荷:「……」好像哪裡有點奇怪?
「哎,那我去把金寶抱過來,咱們一起睡?」夏荷便提議了。
李慕忙攔住了立刻就要走的夏荷,把他圈在自己的兩臂之間:「不,今晚還是不了吧。」
貼的這麼近,夏荷便忽然明白了,李慕今晚是想要做什麼。
他臉有點紅,心底里念起那整整一年都不曾品過的滋味,還是分外想念的。
於是金寶便被姨舅舅和父親兩個人給忘記了。
第二日一大早才又見到夏荷,知道夏荷昨晚上睡在李家,卻沒有陪他的金寶委屈得很,都顧不行李慕還在,裝昨天那正經的模樣,賴在夏荷身上,撒嬌起來:「姨舅舅!你都不陪我!」
剛準備要跟夏荷學怎麼跟孩子親近的李慕,立刻皺起了眉頭。
金寶也不小了,過兩年就該起個學名念書去了,這麼嬌慣可怎麼行?
瞧了瞧李慕的臉色,金寶又只好立刻站得筆直,不敢再貼著夏荷了。
小娃娃的臉小,眼睛便顯得大,水汪汪地瞧著人,分外委屈。
李老太太便忙護著孫子:「瞧你,難得回來,怎麼還跟金寶這兒甩臉子呢?——來,金寶到奶奶這兒來,夏荷也來陪我老太婆說說話,咱們不理那傢伙。」
一下子被孤立了出來,李慕有些哭笑不得。
不過李老太太似乎是真不打算管他了,拽著夏荷的手,問他前些日子在煩惱的事兒想出主意了沒。夏荷便開始比劃他的新年頭,說完了,卻感嘆了一聲:「幸好慕哥讓我注意間隔,不然明年怕是要失敗。」不過也怪李慕說出了他的念頭,弄得夏荷現在還在苦惱。
夏荷一手托著下巴,沒個坐樣,唉聲嘆氣著。
李老太太卻說道:「不然你住咱們家?後頭空院子多,你挑幾個隔的遠的,跟你那小院兒似的,地刨開?」
李家的每一個小院子都很小,原本李慕特地給夏荷找了個有大院子的地方住著,是為了他能方便種玉米。如今一瞧,小院子,倒也有別的用處。
還不等夏荷點頭,站在一旁的李慕便忙道是:「如此甚好。」
這樣一來,夏荷明年不就得在自己家住下了?
儘管李慕自己在外遊學,但他心底里其實還是有個念頭的,家中拙荊,怎麼可以總住在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