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奇兵
大秦兵分六路,秦軍主力及軍中可戰之將傾巢而出。
河西的援兵到得及時,突厥攻下一城之後就再無進展,反而被那一城困住,捨不得退,僵持在原地。
而如今五路兵馬,一路主力中軍經河西到達北原支援;二路繞道突厥後方突襲;三路順黃河而上,與其他兩路遙相呼應,掩護左翼;四路往西北挺進,切段突厥西逃路線;五路駐紮幽州,防止突厥東逃。
而蘇素衣率領的軍士一到達,便直接進攻突厥腹地。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天下紛擾,何得康寧。秦有銳士,誰與爭雄。」
秦祚握著手中的戰報,突厥已與大秦主力交戰,無力繼續攻城,雙方你來我往,死傷無數。
秦祚眼底一片青黑,自從蘇素衣走後,她再未睡過一次好覺。而且大秦全面開戰,需要她的地方很多,軍需用品,糧食調度,她都務必要跟上大軍的節奏,萬不可拖後腿。
這場戰爭比她想象中要艱難,如今朝廷氛圍很是凝重,她坐在案后,目光直直看著門外,彷彿已經穿透了外面的無數宮牆,到達了戰場。
蘇素衣跨進中軍帳時,日頭已經沉到大漠深處,營前守衛的將士,以崇敬的目光看著她,齊刷刷向她行禮。這無關於身份,而是對強者的最高敬意。
全面對突厥的戰事雖然很是焦灼,但蘇素衣卻未嘗一敗,剛領了三千老兵,在賀賴山峽谷處設伏,全殲敵軍一萬餘人。
身上的鮮血還未乾透,明光甲上一道道刀痕在述說戰鬥是多麼的激烈。鬢角處沾了些細沙,一臉冷漠,也掩飾不了眼中的疲憊,她已經三天三夜未曾休息了。
今日大帳中來的人不少,六路的統帥副將,加起來足有五十人之多,望見蘇素衣進來,人人臉上都有欽佩之色。蘇素衣早已用她的能力證明,她不是嬌滴滴的皇妃,依然是當年被先皇輕口稱讚的女戰神。
此次主將是大秦不輸於蘇逾明的方勝方將軍,待帳中安靜下來,他沉聲道:「這些日子,十萬胡人只剩五萬,但我軍也傷亡慘重。剛接到消息,突厥可汗改變了計劃,二十萬突厥大軍正在趕來。」
方將軍的一句話,頓時讓周圍沉寂了下來。
「諸位將軍,對於眼下形勢,你們如何看?」方將軍虎目圓瞪,目光掠過帳中諸將,不怒自威的詢問道。
嚴峻的形勢擺在眼前,剛才大勝的喜悅被沖淡了不少,帳內鴉雀無聲,大家都在凝眉思考。
「若是我軍擺開陣勢,與突厥決戰,勝算能有多少?」申屠封咬牙問道。
方將軍輕輕搖頭:「若論人數,我軍與突厥剛好持平,但突厥人戰力更為強悍,一旦攻下此處,身後便無險可守,突厥甚至可直指長安。勝率恐不到五成。」
「二十萬大軍到達此處還需多久?」
方將軍看了一眼開口的蘇素衣,答道:「七日。」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時日無多。
蘇素衣神色專註的盯著地圖上的賀賴山脈,沉默無語。
一個時辰后,各將士才陸續從帳內出來,各自散了。
蘇素衣是最後一個出來的,回到自己**的營帳,匆匆吃過了幾口飯菜,便坐到案前,奮筆疾書。
又招來了自己的副將,左鈺,將自己的命令吩咐下去。
左鈺已經三十歲了,大戰小戰經歷過無數,性子本是桀驁不馴,聽說自己被分到蘇素衣麾下還頗為不忿。但這些日子以來,早被蘇素衣用兵如神,殺戮果決所征服,叫他往東便決不會往西。平日里跟別人聊起來,口中也是十句話有九句話離不開蘇將軍。
饒是對蘇素衣言聽計從的他,聽到蘇素衣的計劃之後,也呆立了半晌。
蘇素衣:「方將軍已知曉,速去準備。」
「是!」
待他走後,帳中再無一人,蘇素衣方緩了緩緊繃著的臉,從一旁的抽屜中拿出一厚沓書信,眉眼也溫和下來,那都是秦祚寫給她的。
上面一字一句,都是她熟悉的字體。她湊近嗅了嗅,彷彿能聞到長安的花香,那是在大漠從不曾體會過的溫柔。
第二日天還未亮,蘇素衣便穿戴整齊,盔甲已經洗凈,長一槍已經擦亮。
出得帳外,左鈺已在一側等待了。
「軍士已召集齊了嗎?」
左鈺:「蘇將軍放心,一萬將士,都是精心挑選的,就算聽說此次九死一生,也無一個退縮的。」
蘇素衣欣慰一笑:「我大秦從不缺好漢。」
嘀嗒清脆的馬蹄聲,喚醒了清晨的賀賴山,一隊大秦軍士,蜿蜒著往賀賴山而去,身影漸漸沒入幽深的山谷。
秦祚接到蘇素衣率兵穿越賀賴山的消息時,已是五日之後,隨之而到的,還有蘇素衣親手的書信。
由東往西穿越賀賴山到達阿拉草原,直指突厥腹地,計劃聽上去十分完美,可是,千百年來都是死路一條,從未有人穿過去過,不然突厥不至於毫不設防。
秦祚喝了口茶,故作鎮定,揮手讓所有人退避,起身踱步兩周,又解開領口的扣子散熱,就是遲遲不打開那封書信。
心口的跳動清晰可聞,她竟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手,信封幾次都未打開。
深吸一口氣,終於勉強穩住心神,展開信紙,清秀雋麗的字體躍然紙上。
「臣妾十餘歲時誤入賀賴山,曾到過阿拉草原,雖過了十年,想必地貌不會相差太多。知陛下定會擔心,特修書一封,陛下放心,靜待妾歸。」
秦祚兀的一袖子擦乾自己快要流下的淚水,有種被人戲弄的羞恥感,委屈得眼淚止不住,但多看幾遍,又破涕為笑,邊哭邊笑,那滋味只有她一人能懂了。
又哭又笑,讓門外聽著動靜的王瑾心驚不已,生怕自家陛下受不了刺激瘋了。有心去喚太醫來,但又怕自己自作主張受責罰,在門口好不糾結。
七日的生與死的路程,兩百多人折損在那蒼茫的賀賴山中,在望見草原的那一刻,所有人包括蘇素衣都明白,最殘酷的征程剛要來臨。
蘇素衣長一槍一指,槍尖冰涼徹骨,雪亮的戰刀齊齊出鞘,映照著無數戰士激動的臉龐。萬道雪光衝天而起,像是要把這草原都割斷。
派出去的幾個探子很快回來了,前方有一個胡人的小軍營,是一個給前方大軍送馬的臨時軍營,只有五六百人。
蘇素衣當機立斷,她們走了有七日了,根本收不到前線的消息,可是突厥人肯定知道,況且她們穿越賀賴山,早已丟了馬匹,這完全是送上門來的,她可不會客氣。
待到午夜,突厥人都已安睡,只剩下火把在空中燒得啪啪作響。
「殺!」
一萬人像一陣風一般的朝敵營殺去,而突厥人顯然料不到,自己的家園裡怎會有大秦人出現,還以為這是一個夢。
確實是他們的噩夢。
蘇素衣沖在最前,長一槍一掃,血星四濺,殺氣騰騰。
突厥人還處於半夢半醒中,如此不經打,卻是大秦將士從未見過的,萬名將士怒吼著,眨眼便衝到了中軍帳前。
領頭的大鬍子突厥人站在帳篷前,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樣,率著最後的一百多人頑強抵抗,手中刀光連連。
蘇素衣身上已經沾滿鮮血,分不清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臉上也有星星點點的紅色,她卻顧不得擦,眸子里一片瘋狂,只顧拼殺,如地獄中的閻羅,浴血而來。
「稟告將軍,此戰共殲滅突厥騎兵五百六十名,生擒九人,繳獲突厥戰馬九千七百匹。我軍陣亡十八名戰士,傷三十三人。」左鈺率眾清理戰場完畢,行到蘇素衣身邊小聲報道,眼中是對蘇素衣的一片狂熱之色。
這算是一次大勝了,不僅繳獲了無數的戰馬,更重要的是,他們這一支孤軍奇軍有了立足的根本。
「可有人逃走?」脫離了戰場的蘇素衣又冷靜了下來,俏臉一片冷漠,臉上的血跡也被擦乾淨了。
左鈺正色道:「一個也未放過,定不會泄漏我們的行蹤。」
蘇素衣點點頭,知他懂自己的意思,然後道:「全軍抓緊休息,去審審那些俘虜,看有沒有知道前線情況。」
左鈺沒多久便回來了,生擒的人里剛好有那個突厥首領,想來骨氣也不是特別硬,不然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招了。
「將軍,在前方,突厥可汗二十萬大軍已經抵達賀賴山峽谷,並已於昨日對峽口進行了第一輪猛攻。雙方激戰一日我軍憑藉天險頑強抵抗,突厥人戰損甚巨,因此他們正調集在阿拉城的大批戰馬糧草,源源不斷的運往前線。」
「我們此處離阿拉城有多遠?」
左鈺道:「七十里左右。」
蘇素衣唇角一勾:「可知阿拉城有多少人駐守?」
左鈺激動道:「為了攻取賀賴山谷,突厥可汗聚集了突厥所有的兵力,阿拉城只留了三千大軍駐守。」
蘇素衣舔了舔嘴角,神情妖冶,嫵媚與血腥竟融合得完美,看得左鈺呆了呆,反應過來后急忙低下了頭。
蘇素衣輕輕道:
「那便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