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傅箐箐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她夢到了自己牽著柏欣閱走啊走,可是李楠卻追了上來,他不要自己牽著柏欣閱,兩人爭執間,柏欣閱摔倒在了地上,然後她開始流鼻血,傅箐箐怎樣給她止血都止不住,她嚇壞了。
「血——好多的血——」傅箐箐在夢裡面囈語,卻聽到有人叫她,「箐箐,箐箐你醒醒。」
她嚇得立馬睜開了眼睛,還是白晃晃的天花板,眼前的人卻換了。
「李楠。」
「是我。」
傅箐箐覺得額頭有些癢,她想要伸手去撓,卻被李楠制止住,「別撓,你額頭上都起包了,小心一會感染。」
「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是醫院給我打的電話,我來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多個小時了。」
「噢。」
「你現在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李楠伸手摸摸傅箐箐的額頭,「燒退下去了。」
「沒,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就是渾身沒啥力氣。」
「你多久沒吃飯了?」
「記不得了。」傅箐箐搖搖頭,「媽知道嗎?不要告訴他們,我不想他們擔心。」
「我沒有告訴他們,放心吧。」
「嗯。」
「餓嗎?我去問問醫生,看你現在能不能吃點東西。」
「好的,我現在是覺得有些餓了。」
李楠出去后,傅箐箐盯著天花板發怔,她突然覺得無比的疲累,像是被人抽空了一樣,什麼都不想去想,不想去做,只想就這樣靜靜的躺著,直到歲月的盡頭。
李楠的事情她不想再去想了,太疲倦了,這段時間跟柏睿的拉鋸戰讓她覺得精疲力竭,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如果能就這樣死去,該有多好?
她在柏遠跟柏睿說的話,並不完全是威脅他,她那一瞬間是真的想到了死,世間風塵漫漫,為何長的永遠都是痛苦,而短的則是人生?
閉上眼睛,想起了第一次遇到李楠時的樣子,那個男人有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像父親般的眼睛。
三年,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她總歸還是做了一個美夢,然而夢終究是夢,我們總要醒過來。
傅箐箐睡著的時候,李楠回來了,他本想叫醒她,可是當看到她眼角邊的眼淚時,他突然改變了主意。
李楠的律師打電話告訴他,柏睿已經撤訴了。
是不是該鬆口氣了?李楠這樣想著,可是他卻覺得胸口悶悶的,堵得他發慌。
不管怎麼說,這樣的消息於很多人來說都是好消息,就算是他再不願意,他還是將這個告訴了他父母。
傅箐箐一覺醒來,已是晚上八點。
「你要再睡下去,我估計得扮演一下王子了。」李楠看她醒來,將買好的粥打開,準備喂她吃。
「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困,似乎怎麼睡都睡不夠。」
「你這段時間神經太緊張了,先喝點粥,一會再好好睡一覺。」
「好。」
接下來的幾天,李楠都陪著傅箐箐在醫院,一個星期後醫院給傅箐箐再次檢查了身體,確定沒有併發症后才給他們辦理了出院手續。
回到酒店,李楠開始打電話訂機票。
「我們明天就回a市嗎?」傅箐箐從他的電話裡面,聽出了大概。
「嗯,我們明天就回去了。」
「可是你的案子——」
「沒事了,我已經沒事了。」
「什麼?」
「謝謝你箐箐,公司已經解決好了。」
「啊?怎麼會?那天他明明說——」
「好了箐箐,我們不要去想以前的事情了,就當這段時間是一場夢好了。」
「……」
傅箐箐有很多很多的疑問,可是看李楠並不想多說的樣子,她也就忍住沒有問了。
李爸媽並沒有跟他們一起回a市,李楠在飛機上告訴箐箐,說他媽媽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好,等他們好了再回來。
傅箐箐回到a市,生活一切又回歸正軌,彷彿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真的是個夢。
半個月後,李媽媽出院了,李楠工作忙,傅箐箐自己開車去機場接他們。
機場的液晶顯示屏上,有這樣一則消息:柏遠掌門人柏睿親自駕車去機場接國外拍戲女友,兩人高調秀恩愛。
陳佳楠無疑是漂亮的,她站在柏睿身邊,兩人極其登對。
李爸媽這次回來,精神好了許多,傅箐箐把他們接到自己住的地方,李媽媽問她:「怎麼突然又好了呢?之前不是說沒有轉機了嘛?」
傅箐箐將兩人的東西擱好,倒杯水遞給她:「應該是李楠他們公司出面解決的吧,畢竟是因為公司的事情。」
李爸媽深信不疑,其實傅箐箐也是瞎掰的,李楠什麼都不告訴她,她也一無所知。
晚上一家四口出去好好吃了一頓,這麼多天以來,他們都沒有好好吃過飯,李媽媽說:我在醫院裡面都快要長成金針菇了。
李爸媽問李楠具體情況,李楠看了眼傅箐箐,面無表情的回答:「沒啥,對方表示不追究了。」
傅箐箐拿著筷子的手劇烈的抖動了一下,她抬起頭來看著李楠,想從他的眼睛裡面探究出些什麼,然李楠卻只是將視線放在面前的事物上,顯然並不願意多談這個話題。
「唉,世上還是好人多呀。」李爸媽感嘆。
「……」
見李楠沒事,李爸媽提出想回老家。李楠跟傅箐箐都覺得挺好,畢竟鄉下的空氣各方面對他們這種身體不是很好的人來說都比城市要強,走之前李爸媽記起了開發的事情,於是問李楠他們的結婚證。
「你把你跟箐箐的結婚證交給我跟你爸,我們去辦理,也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在辦理,希望不要過期了才好。」
傅箐箐埋首沉默,李楠扶額:「我們家不差那點錢,媽,算了嘛,農村能陪多少錢嘛?」
「又不是叫你去偷去搶,這是我們那裡趕上好時機好政策了,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只管把你們結婚證拿來,我跟你爸爸去弄,不要你們費神。對了,箐箐,你的戶口呢?趕緊遷過來。」
傅箐箐支支吾吾,李楠替她解圍,「箐箐的戶口不遷,他們那裡地方好,據說發現了煤礦,估計開發的話每個人可以賠好幾十萬,還能分到房子。」
「真噠?」李媽媽樂壞了。
當然是假的,李楠苦笑,「應該是吧,前段時間看新聞看到的。」
「那行,箐箐的戶口就暫時不遷了,可是你們的結婚證呢?我聽你三爺說,拿你們結婚證去就可以辦理分戶了,然後你們兩個還能分到一套房子。」
這下李楠也沉默了。
李爸媽不解,傅箐箐正想開口時李楠卻說,「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過兩天把結婚證給你們帶回去,之前因為太忙,我跟箐箐還沒有去民政局登記。」
「啥?」李媽徹底暈了,「你們還沒有去登記?」
「我們過幾天就去辦理。」李楠想的是反正他們也要走了,索性先撒個謊安撫住他們。
「那你們明天去嘛,我跟你爸爸就後天回去好了,免得你們又來回跑一趟。」
「……」
「爸,媽,」傅箐箐決定對他們坦白,「事實上——」
「箐箐——」李楠打斷她。
「沒事,」傅箐箐緊握李楠的手,「我們本來就不該瞞著爸媽,事實上,我現在還沒法跟他辦理登記手續。」傅箐箐不敢看李爸媽,只低著頭,悶悶的開口。
「為什麼?」說話的是李明李爸爸,「你們現在為什麼還不能辦理手續?」
「因為我跟我前夫,還沒有辦理離婚證。」傅箐箐心一橫,一咬牙一跺腳全盤托出。
「什麼?!」李爸媽異口同聲,「你以前結過婚?」
傅箐箐抬起頭來,視線停留在李楠臉上,「是的,我以前有過一段婚姻。」
李媽媽臉色微變,「結婚前你怎麼不說?」邊說眼神變得凌厲,看著李楠也是一臉責備,「你事先也是知道的?」
「媽,」李楠有些不耐煩,「我要的是她這個人,結過婚又怎麼了?我出事這些天,你沒有看到她都忙上忙下嗎?現在的女人多現實,相信你們也聽過,夫妻有難,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大有人在。像箐箐這樣的不離不棄守著我的女人現在去哪裡找?」
傅箐箐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快要窒息,她知道李楠說的話只是為了讓他的父母寬心,可是這話聽在傅箐箐的耳朵里卻變了味,她覺得聽著很是諷刺,像是有人拿著刀子在戳著心臟一樣,疼得呼吸都要不暢快了。
忙上忙下。李楠不要她去求柏睿,她卻不顧他的感受放下自尊去求他。她跟他上了床,她婚內出.軌了,這是不爭的事實。
李爸爸已經無言以對了,他猛抽著從鄉下帶來的葉子煙,傅箐箐盯著地上,很久后李媽媽又復開口了:「那你們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其實我不在乎,一張紙而已,又有什麼關係呢。」李楠這時候反倒氣定神閑了下來,話剛說完就被李媽媽一陣噼里啪啦的教育:「怎麼可能,哪有兩口子不領證的,以後孩子出生的戶口這些怎麼辦?」
「這些我自會想辦法解決。」李楠不以為然。
「怎麼解決?」李媽赫然站起來,「別人會這麼看箐箐?」說完又對著傅箐箐開始教育,「不是我說你箐箐,你怎麼這麼糊塗?你跟你前夫沒離婚你現在又結婚,你知道這是違法的嗎?你前夫要告你們怎麼辦?」
「媽,」李楠厲聲制止住,「越說越離譜,箐箐跟他前夫是離婚了的,他們三年前就已經簽了離婚協議,箐箐也不知道為什麼他還沒有去辦理離婚手續。不過沒事,他們已經分居超過兩年,從法律上來說他們的婚姻可以視為無效了。」
「不管怎麼說,該辦的手續還是要辦,這樣拖著算什麼事兒。」
「好了,我們的事你們別管了,我們自己解決。」李楠說完站起來徑直走向主卧,剛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看著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傅箐箐,「箐箐,回去睡覺了。」
「噢。」
兩人躺在床上,傅箐箐盯著天花板,有些懨懨的說:「你爸媽似乎很生氣,他們都覺得是我騙了你。」
「怎麼了?」李楠親親她的額頭,「跟爸媽都置氣呢?你也不想想,他們那個年代,思想多封閉呀,肯定不能接受這個的。」
「那你告訴我實話,你真的不介意嗎?一點都不介意?」
「說一點都不介意,那肯定是假的,除非我一點都不愛你。真的箐箐,沒有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完完全全的屬於他一個人,這是男人的通病。」
「你吃飯時候跟爸媽說——說是他們不追究了——」
「是。」李楠苦笑,「我應該感激他的不是嗎?」
「是真的?」
「對,是真的。」
傅箐箐斂了斂眉,若有所思。
李楠一把抱住她,頭擱在她的肩胛處,「箐箐,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見他了。我很難受,我也是人,也會疼會難受。」
「對不起。」
那天是醫生給他打的電話,他趕到醫院的時候,看到了柏睿。
他手裡拿著手機把玩著,襯衫袖挽至肘間,看到李楠時嘴角扯出似有若無的笑。李楠的怒氣就那樣流竄了上來,就是這張顛倒眾生的臉,這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他最看不得他這副清高的模樣,一時間眼眸里染上了一層鬱結,隱匿的情緒再也堅持不住,怒視著柏睿的眼神逼仄。柏睿似乎並不介意,他只是玩味的看著他,唇角微挑,嘴裡的話分不清是真是假。他說,「恭喜你了,明天你就可以離開迎川市自由活動了。」
「你什麼意思?」
柏睿聳聳肩,無所謂到:「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我準備撤訴。」
「你把她怎麼樣了?」
「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怎麼就是我把她怎麼樣了呢。這段時間她可是黏我黏得急,趕都趕不走,還有,」柏睿突然上前幾步,彎腰貼近他的耳朵,刻意壓低聲音,「男人跟女人,還能有什麼?沒聽說過一句話?顛龍.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唄。」說完立即倒退幾步,李楠咬牙切齒,「你!」
柏睿的臉色突然如沐春風,「別忘了,你心心念念的人可是我的妻子。本來不打算放過你的,可是看在她那麼盡心盡責取.悅我的份上,我就當做一下善事了,反正我也不缺那幾個錢。」
「卑鄙。」
「是啊,卑鄙又怎麼了?再卑鄙她還不是照樣爬上了我的床。」
李楠手緊緊的握成拳,正準備朝柏睿臉上招呼時柏睿卻冷哼,「有這精力還不如去想想怎麼應付接下來的事情,我已經找了律師,你們這是通.奸。傅箐箐這是重.婚,我要告你們,讓你們統統都去坐牢!」說完他就大步流星離開了醫院,李楠呆在原地,只覺得五雷轟頂。
這也是為什麼他火急火燎的帶著傅箐箐離開迎川市的原因,那個地方他一刻都呆不下去了,滿腦子都是傅箐箐答應他的條件,滿腦子都是他們在一起的畫面,滿腦子都是那天在雨里柏睿抱著傅箐箐的場景。那個場景猶如攝影師拍照一樣,深深的定格在了他的心裡,狠狠的灼痛了他。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要扭曲了,像是寸草不生的荒漠里突然颳起了凜冽寒風,一時間只覺得狂沙飛舞,肚子裡面各種滋味肆無忌憚的絞在一起,翻滾怒張的磨礪著麻木的心臟。
……
李楠睡前跟傅箐箐商量:「我已經諮詢了律師,你們這種情況他勝算的幾率是很小的,我想自己一個人過去處理,好嗎?」
「好。」事實上傅箐箐也巴不得,她真的不想要再見到那個人了。
如李楠所說,這次真的是柏睿主動撤訴的,她估摸著,估計是自己之前說的死字讓他改變了主意吧。大千世界里,至少每個人在面對生老病死這個自然規律上是平等的,柏睿應該不是心軟,而是他覺得自己承受不起這樣一個鮮活的生命。不管怎麼說,倘若有人說起,某某是因你而死的話,我想沒有任何一個人是可以坦然面對的,柏睿應該只是不想平白無故的承受這些不明不白的烏龍事件。
傅箐箐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從知道是柏睿放了李楠后,她的心裡就開始七上八下的,李楠現在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她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可是具體是哪裡不對她又說不上來,好在李爸媽知道這事情后並沒像她想象中的那樣,不能接受是常理,他們的反應也很正常,她很感激他們沒有說些難聽的話。
看他們這樣子,想必過幾天就好了。
李楠的公司給他放了長假,等他休完假回去公司,薪水會升一倍。
傅箐箐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床頭柜上多了張便簽紙,她伸手拈起,上面是李楠剛勁潦草的字跡:我去迎川市了,等我消息。
傅箐箐拿過手機給他打過去,裡面是關機提示,他在飛機上。
李爸爸去樓下買好了早餐,傅箐箐一出卧室就聞到了玉米粥的味道,她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是晚輩,睡到比長輩晚起床就不說了,居然還要長輩給她買好早餐送到手裡,這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加上昨晚自己才給了兩位老人一顆炸彈,一時間她更加覺得無地自容,戰戰兢兢的僵在原地。
「怎麼了?」李媽媽坐在餐桌前,看傅箐箐猶豫不前,一臉關切。
「沒什麼,」傅箐箐勉強擠出一個笑,上前拉開凳子坐下。
飯到中途,李媽媽突然發問了:「箐箐,早上小楠說他要去一趟迎川市處理你跟你前夫的事情,你前夫在迎川市?」
傅箐箐手一僵,臉色有些不自然,「是的,他是迎川市人。」
「那上次你在迎川市那麼久怎麼——」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世上哪有永遠的秘密?傅箐箐將勺子擱下,強忍著自己忽視兩位老人眼裡的壓迫感,開始組織語言:「爸媽,事實上,李楠這次遇到麻煩,那邊公司就是我前夫的。」
「什麼?」不只李媽媽,這下連李爸爸都開始不鎮定了。
「是,我也不知道他這次是不是故意針對李楠,對不起。」
「不是我說你,箐箐,這麼大的事情,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
「對不起。」
「我們小楠好歹也是名牌大學生,模樣又生得俊俏,怎麼偏偏——要娶個二婚女吶。」李媽媽脫口而出,估計是照顧到傅箐箐的面子,最後幾個字終究還是壓低了聲音,李爸爸嘖了一聲,「你說的什麼話,不管怎麼樣,箐箐跟小楠已經結婚了,你現在說這些也沒用。」
「我說說怎麼了?」李媽媽越想越憋屈,語氣也有些橫,「結婚前你怎麼不告訴我們這事情吶?我跟你爸也不是思想多那啥,但是不管怎麼說你都不該瞞著我們。」
「對不起。」除了對不起,傅箐箐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
「那既然你前夫存心找小楠的麻煩,現在小楠自己又送上門去豈不是——算了算了,」李媽媽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於事無補了,只是語氣仍然不太好,「但願這事情可以儘早扯完,哎呀,真是造了什麼孽喲——死個舅子仙人板板,還以為小楠撿了趴活,娶了囊個稱頭的婆娘,哪曉得是個歪貨哦。」李媽媽最後一句話說的是方言,傅箐箐卻聽懂了。她說她是個二手貨。
一直都知道言語可以多傷心,只是那種體驗太久都沒有過,她都快要忘記那種感覺了,現在突然又聽到,一時間,眼中泫然。
是她奢望了。
從柏睿丟棄她,誤打誤撞進入監獄的那一刻起,外面的世界就已經離她越來越遠了。從來都是世態炎涼,人世薄涼,她那段時間被幸福沖昏了頭,居然忘記了這個恆古不變的定律。
李爸爸臉色有些難看,不知道是尷尬李媽媽的話,還是為她的事情生氣。
傅箐箐起身收拾好一桌子的狼藉,在廚房清洗的時候,隱約聽到外面客廳的對話。
李爸爸說:「你好歹還是別那麼說,小楠這段時間遇到這事,你看箐箐一直都在旁邊幫著忙這忙那,小楠說得對,現在的女孩多現實啊,換做別人,恐怕早就鬧著要離婚了。」
「話雖這樣說,可是不是箐箐,我們小楠會遇到這種事嗎?你沒聽說整小楠的是她前夫么?再說了,她跟她前夫連離婚證都還沒有拿,誰知道——」李媽媽剩下的話還沒說話,李爸爸不停對她使眼色。傅箐箐裝作沒有聽到,拿過餐椅上的毛巾擦擦手,然後對著兩位老人笑笑,「爸媽,我要出去買點東西,你們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幫忙買的?」
「噢,沒啥。」李爸爸有些不自然,傅箐箐點點頭,去主卧拿了包包就出了門。
好想逃離,真的好想逃離。
外面烈日炎炎,誰都想窩在家裡或是辦公室里吹吹空調,她是凡人,她也一樣,只是她有家不能回。
那讓人窒息的氣氛,蝕人心骨的沉悶,都讓她想要逃離。
拖著雜沓的步子,走到一家咖啡廳,找個透明櫥窗前的位置坐下,她開始抽煙,像個巴黎女郎一樣,交錯著雙.腿姿態嫻熟的抽著香煙。煙霧裊繞間,眼前的一切開始迷濛起來,誰都是父母生,為何偏偏是女人為難女人。
看著櫥窗外絡繹不絕的行人,她突然就開始後悔了,婚姻於她無疑是疲憊的,她真是固執,好了傷疤忘了痛,以為自己經歷那段提不堪提的婚姻後會變得百毒不侵,其實不然,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的不如意都會讓她措手不及。
大千世界,沒有人會永遠陪著你,茫茫人海可以陪你走到底的人永遠都只有你自己,一路上如街道路燈般,顧影自憐,期期自艾。
她不想拖累任何人,她曾經想過自己一個人白頭到老,再不濟就是年歲漸長的時候,去孤兒院領養一個孩子。那一定要是一個女孩,她會慢慢的陪她長大,給她什麼都不缺的衣食無憂的生活,然後教會她成長,教會她愛,教會她想要什麼就自己去爭取,不要依靠任何人。
傅箐箐這一生第二次開始後悔,李楠固然疼她愛她,可是他終究不是她的護身符,她不可能走到哪裡,就把他帶到哪裡。今天她父母因為這件事情如此的不滿她,那麼將來倘若他們知道她曾經做過世人所不齒的工作時,是不是直接會指著她的鼻子對她指桑罵槐?
她突然動搖了,對這段婚姻有了不確定。
李楠打來電話的時候,傅箐箐的思緒還在神遊,她將煙蒂扔進煙灰缸,輕咳兩聲才接通電話。
「箐箐?」
「嗯。我在。」
「我已經到了迎川市,聯繫好了律師下午過去。」
「好。」
「想我嗎?」李楠也不是要聽她的答案,自顧自的說起來,「我有些想你了。箐箐,怎麼辦呢?明明每天都在一起,昨天晚上我還抱著你睡覺來著,可我怎麼就還是那麼的想你呢。」
「李楠你——」
「你讓我說,箐箐,你聽我說,」李楠的聲音開始急切起來,「我突然有些害怕,我總覺得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你就像是大海里的一葉扁舟,總是隨著滾滾江水倏然而逝,我就像是臨岸邊的一顆水草,突然有一天你被海水衝擊流到了我身邊,我用我的水草枝蔓圈住了你,可是我知道,水總是還會漲潮,大風總是還會刮過,你總是會走。」
他說得很慢,而這期間,傅箐箐的眼淚,就那樣慢慢的,爬滿了整個臉頰。
「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覺得我會輸。他比我富有,最讓我難過的是,他總是有辦法,讓你自己去找他,而你也去了。那天在雨里,我看到他抱著你,而我卻那樣的無能為力,我明知道你是為了我,可我還是難過。悲傷如潮水般襲來,聚力的疲憊鋪天蓋地的浸染著我,可是這些我都能接受。我知道其實我們之間的關係,最終有決定權的那個人始終都是你,一直都是你,於我而言,再難過的日子總會過去,只要你還在我身邊,我就可以慢慢的熬過去。可是我知道,你已經對我、對我們的婚姻沒了信心了。你一直都是那麼的驕傲,你害怕聽到閑言碎語,你不想身邊的人對你有了看法,你不會為了我做改變,我父母這次——」
「李楠,」傅箐箐抹了一把臉,「李楠你別說了,真的,我沒有,我不會——」
「不會什麼?我爸媽昨晚對你說的話你會當作沒有聽到么?你會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么?」
「不會,我沒法騙你,聽到了就是聽到了,你知道,我做不到自欺欺人。可是我不會離開你。」傅箐箐看到窗外有個男孩子突然停下了腳步,似乎是剛剛飛馳而過的汽車捲起了塵沙,他皺眉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後繼續往前走。她接著說,「以前每次買了一雙新鞋子,總是會各種捨不得穿,好不容易穿出去了,會因為一點點的灰塵而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拂掉上面的臟物后才會站起來繼續走,可是等鞋子舊了,卻再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對事物如此,對人更是這樣。以前,開始談戀愛的時候,我哪怕是皺下眉頭,他都會心疼的把你抱進懷裡,柔聲安慰。後來結婚了,日子久了,哪怕是我哭、我鬧,他也不在意了。跟你的開始就像跟他一樣,我害怕最後你還是會跟他一樣,可是你卻對我……李楠,我不是石頭沒有感情,只要你真心待我,我就會跟你一輩子。只要我能,我就跟你一輩子。」
李楠分不清臉上是笑還是哭,他語無倫次,「真的嗎?」
「是,真的。」
「那好,我現在好好跟他說,就算他不好好跟我說我也一定會替你拿到離婚證,然後我們立馬去登記。拿不到離婚證我不回來了。」
「好,話說,你啥時候把我身份證件拿走的吶。」
「昨晚,你睡著之後。」
……
那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一輩子到底是個什麼概念,那是從現在開始,到往後塵歸塵、土歸土、永遠都閉上眼睛的那一刻。
沒有人可以預料自己的明天會在哪裡,將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穿著什麼樣的衣服,又因什麼而笑、而哭。在所有的所有都是未知的情況下,我們怎麼能輕易許下永遠?
李楠突然間覺得眼前出現了光華溢彩的斑斕燈,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方向,傅箐箐的承諾就像是他的指明燈,照亮了他所有前進的方向。前方哪怕是荊棘叢生,他也要破釜沉舟一試。因為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後面不是岸,而是萬丈深淵。
柏睿拒絕與之交談,同時,他也請了律師,起訴對象是傅箐箐跟李楠。
李楠決定去柏遠,親自找他談,卻看到了牽著柏欣閱的陳佳楠。
他記得那個孩子,那是柏睿的孩子。傅箐箐說,那個孩子不是他們的。現在看到陳佳楠牽著她,估計便是她跟柏睿的吧。
李楠躍躍欲試的表情被陳佳楠看在眼裡,她牽著柏欣閱朝李楠走去,開口問他,聲音甜美如蜜:「你好,請問你認識我們嗎?剛剛看你——」
「還好,近幾年你很火,」李楠淺笑,他並不看電視,平時只關注財經新聞體育,對娛樂圈的事情一無所知,只是她跟柏睿關係匪淺,而柏睿又是箐箐的前夫,所以他對此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印象,「這孩子——」
「噢,這是欣閱,阿睿的孩子。」
「你跟柏睿——」
陳佳楠但笑不語。
李楠腦袋轉了轉:「陳小姐,有個不情之請,能否借一步說話。」
陳佳楠看看欣閱,又看看李楠,笑著回他:「好。」
兩人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服務員遞上菜單,李楠指了指陳佳楠,示意女士優先。
陳佳楠給自己點了被檸檬水,又看看欣閱,笑容滿溢:「欣閱想喝什麼?」
「我想吃冰淇淋。」柏欣閱揚起一張小臉,滿眼期待。
「不行,你忘記了爸爸怎麼跟你說的?你不能吃。」
「嚶嚶嚶嚶。」下女孩立即就變了臉,憋著一張嘴,一副閑人勿擾的樣子。
陳佳楠很有耐心的摸摸她的頭髮,似乎也不計較,好語氣的跟她商量:「不是一直都想吃巧克力嗎?我們一會去吃巧克力?」
「真噠?」聽到巧克力,柏欣閱臉色又變回之前那樣,這次不僅陳佳楠覺得好笑,連李楠都笑了起來。
「孩子很可愛。」
「是嗎?」陳佳楠臉上笑容愈發深濃,替孩子點好一杯牛奶后又將菜單遞給李楠,李楠也不看,直接對服務員說:「一杯拿鐵咖啡。」
從咖啡店出來后,李楠的心情並沒有有所好轉,陳佳楠告訴他,他們雖然關係密切,但是她從不過問柏睿的私事,因為他不喜歡別人過問他不願意說的事情,也是現在她才知道柏睿跟傅箐箐還沒有辦理離婚手續。至於柏睿會不會去辦,她也表達了自己的觀點:一張紙而已,她愛的是柏睿那個人,不在乎那些。
不過也不算一無所獲,他從陳佳楠的話裡面推斷得出:柏睿很重視他的孩子,柏欣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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