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章 我就是沈小小
丁家一門三個國公,在一天之內都死了!自然成為了京城最為熱門的話題,自然是私下裡悄悄的熱議:同情的人少,幸災樂禍的人眾多,可見丁氏一族的人在京城是什麼樣的品性了。
皇帝並沒有對外說什麼。他不說,就更讓百官們心裡不安,也就越發的小心翼翼了。
丁家的人把延國公三人的屍首都領了回去,沒有敢大操大辦,請過旨意可以下葬后,三天之後就草草下葬了。
人人都知道丁家完了。
影看著太子:「就幾句話。」
太子收回放在沈小小肩膀上的胳膊,一雙眼裡殺機四溢;他活動了一下手,發出了清脆的聲響:「好多沒有活動筋骨了,要不我們好好的比試一番吧。」
只要是個男人,和心愛的姑娘剛膩歪上,那香甜的紅唇就在眼前時被人給攪了,相信都不會有好脾氣的。
太子尤其惱火,因為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能和沈小小有個單獨相處的機會,想一想吧,出了多少事兒,就不能讓他們互相安慰一下嚇壞的小心肝?!
真是沒有公德心。
影翻個白眼:「為什麼非要那麼殺人?」他是代皇帝問的,所以這句話可不能隨便答的。
太子卻想也沒有想:「不行嗎?我是太子,我是大梁皇帝陛下的嫡子!自小到大我任過性嘛,凡事從來都不敢依著自己的性子來,因為要懂事。」
「懂事這麼多年了,看著皇弟們個個都能任個性,憑什麼我就不能任一次?我看丁家不順眼很久了,向父皇進言也不是一次,這次我就是任性了。」
「做這個破太子有什麼好,啊?天天不是這個看不順眼,就是那個想要算計——瞧瞧這小小的東宮裡,嘿,這是人過的日子嘛。」
「我啊,不想做這個太子了,我情願做個靜親王、謹親王那樣的王爺,富貴榮華一輩子。」
他說完瞪向影:「還不走,找打是不是?還是說,你剛剛還沒有看夠,還要繼續欣賞一番?對了,你這麼大年紀也沒有成家,聽人說你好男色啊。」
「說起來,影,咱們認識多年了,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唉,你不要走啊,我話還沒有說完呢,其實秦小國公那人真的不錯。」
太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收拾不了你們了,還!」他說完回頭看向沈小小:「來,*一刻值千金啊。」
直接就挨了沈小小一腳,他不惱反喜:「打是親來罵來是愛,愛的不夠才拿腳踹。小小,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歡喜我呢。」
這人臉皮厚了,真真就讓人無語。沈小小瞪著太子,除了瞪之外她也沒有其它法子:「沒聽到小銀子說啊,要廢了皇后呢。」
廢太子不著急,廢皇后也不著急嗎?沈小小倒不是稀罕太子妃,可是卻不想看著太子做個短命鬼,所以她一把揪住了太子的耳朵:「我可告訴你,你敢讓我做寡婦,看我不追你去陰曹地府,把你打個鼻青臉腫,世世都做個最丑的女人纏著你!」
太子眨了一下眼睛:「情話,都能說的如此別緻,果然是我的太子妃啊。這情真意切的,讓我這心跳的。」他的耳朵不疼,因為沈小小不捨得用力啊。
所以他稍一用就親到了沈小小的臉上,然後還長長的吸了一口氣:「香。」
沈小小這次手上真用力了:「說正經事兒呢!」太子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煩人了呢?她還真的要好好的想一想。
太子乾脆倚在沈小小的肩膀上:「有什麼可擔心,父皇能喊的全六宮的人都能聽到,母后的后位就再牢固沒有了。」
「母后的位子不會動,那我自然還能繼續稱孤,嗯,等著以後道寡。」他說到這裡忽然撫了一下沈小小的肚子。
沈小小就感覺肚子上一陣火熱,忍不住又打他一下:「你能老實點兒嘛。」知道他是胸有成竹,但是說出來讓她不擔心不是更好?
太子笑嘻嘻的:「做皇帝一點兒也不好玩兒,有那麼多的事情要處理,還不能兒戲,一個兒戲不知道會死多少人呢。那可是咱大梁的百姓啊,我可不能成為史上的昏君。」
「可是做皇帝太辛苦了,最主要的是,不能一整天和你在一起。要不,咱們圓房吧,早早生個兒子——我看父皇活上三、五十年不成問題。」
「到時候咱兒子也三五十歲了,這些年裡好好的調教他,到時候父皇仙去了,我登基做個三年皇帝,讓兒子試著理事,如果他做的好,我就直接做個太上皇。」
「然後咱們就可以一直玩下去了,這天下那麼大,也不知道這一輩子咱們能玩過一個遍來嘛。」
沈小小原本的臉還是紅的,羞的,圓房啊、生兒子,多羞人?可是聽著聽著,她就瞪起眼睛來了:「你倒是真捨得兒子!」
做皇帝累,難道兒子就不累了?!他捨得,她可真是有點捨不得,那可是她的兒子。
太子翻個身躺在床上,把沈小小拉倒擁在懷中:「兒子不累。我已經決定了,要把兒子教出一個胸懷天下的好男兒,一定要以天下蒼生為己念。」
沈小小不依的扭上他的耳朵,可是卻不防這次太子有備,居然張嘴就含著了她的耳朵:接下來,沈小小也就想不起兒子的事情來了,只是感覺身子好輕好輕,這次飛的更高了。
影翻個白眼走了:他對聽牆角沒有興趣,可是皇帝交待的任務定要完成;不過聽到現在已經可以了,再聽下去他怕日後太子萬一得知,會和他拚命的。
太子妃,可真是太子心尖上的寶,半絲也動不得——這一點整個天下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可是影卻篤定的很。
聽完影的話,皇帝失笑:「真、真是胡鬧!」他笑罵了兩聲后搖頭:「朕,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兒子了。」
影卻認真的道:「皇上,殿下難得心上有大梁、有百姓,更難得的是盼著皇上您長命百歲——臣不是第一次發現了,太子殿下很想做個幾十年的太子,嗯,再逍遙一點兒的話,太子會更高興。」
皇帝聞言瞪眼:「還難得?真是不孝!老大不小了,居然不想著替朕分憂,總想著帶著媳婦去玩兒,讓朕一個人累死累活的。」
他嘴上雖然是如此說,還是大大的放了心;如此太子才是最好的,比起天天盼著自己死好能登基的兒子來說,太子真是再好沒有了。
至於影的眼光和影的忠心,他是絕對相信的。
「皇貴妃來了。」秦公公也是神出鬼沒的。
影不用皇帝開口就消失了,秦公公便在皇帝的示意,請了皇貴妃進來:皇貴妃帶來的是她親手弄的幾樣小菜。
「今年的菜長勢不錯,妾讓人取了幾棵,弄了幾樣粗食。」皇貴妃笑的別樣溫柔:「當年,皇上被人誣衊時,妾和皇上吃過的東西。」
「幾年前想起還是滿心酸的,後來這幾年每一想,在心酸中還有點暖意。妾便一時興起,弄了這幾樣。」
她說完把飯菜擺上了,真就是粗食:菜糰子和拌的小鹹菜,以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菜粥。
皇帝聞言眼神也溫柔了,牽起皇貴妃的手來:「跟著朕,那幾年可沒有讓你少吃苦。這些東西,朕怎麼會忘?來,朕嘗一嘗愛妃的手藝有沒有長進。」
「如果不是今天生了一場大氣,真應該讓皇后和太子一起來嘗一嘗——朕待太子可不像先皇啊,朕做太子時,唉。」
皇貴妃扶了皇帝坐下,彷彿是無心的一般:「太子也不過是一時任性罷了,皇上何必放在心上?」
皇帝聞言接過皇貴妃盛好的菜粥,頓了頓道:「他還任性?多大年紀了,還任性?!再說那是任性嘛,在朕面前殺了兩個人,那可是朕的舅舅。」
皇貴妃微笑:「好了,吃飯不要說那些事情,嘗一嘗這鹹菜,皇上?比起當年來要好吃的多,因為當年可沒有這麼多的好東西來搭它。」
皇帝嘆口氣放下碗來:「不說就不會想了嗎?太子這幾年倒真是有決斷了,比朕強啊。」
皇貴妃的眼皮一顫,拿起菜糰子來掰開,沾上一點香油蒜泥放到了皇帝的嘴邊:「曾經,皇上最愛吃這個了,只是這些年都沒有吃過了。」
看著皇帝吃下去,她才放下筷子:「太子是有決斷,只是、只是……」她抬眼看一看皇帝:「聽人說,就把妾給嚇壞了。」
「以後還是和皇后說一說,凡事都有皇上在呢,總要等皇上有話大家做事才能有個章程。」
「這兩天,妾是不敢去東宮了。太子這麼多年來,都是溫潤如玉的君子,比起二殿下來,妾更認為太子像皇上;卻沒有想到今天太子能……」
皇帝拿起筷子來:「是啊,把朕給嚇了一跳,和太子平常真的不一樣呢。這東西,吃著好。」
「再給朕來一碗粥吧,多少年沒有吃過了。」他看向皇貴妃,笑的溫和但是眼中的溫柔卻蕩然無存。
太子含著沈小小的耳垂:「總有人忍不住了,也實在是忍了太多年。其實如果她不算計你的話,我也不會認真計較的。」
沈小小沒有聽到太子在說什麼,因為她整個人的魂魄都飛了起來,哪裡還注意到太子在說話?
等到太子放過了她的耳垂,她依在太子懷中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然後報復性的咬了一下太子的耳朵。
咬完沈小小就要跑,卻被太子捉到又拉到懷中抱住:「小小,你是想讓我做錯事嘛。」
「我真的不能再等了。」他並沒有再拿沈小小如何,只是抱緊了沈小小:「我要把林素君自東宮裡完全抹掉。」
沈小小聽到后也只是當太子在說胡話,因為她就是林素君,林素君現在就是她啊。
京城外的樹林中多了上百座新墳。
沈小小接過香蘭手中的香,在新墳前跪了下去:香蘭想攔的,可是最終她還是什麼也沒有說。
風自樹林穿過,那聲音就像是有人在嗚咽,應和著沈小小等人心中的悲痛,就像是樹也有靈要為英雄一哭。
再大的傷心,在此時都不算什麼了,哭的再痛也不會得到一個的回應;因此,所有人都沒有放聲,不想擾了沙千戶等人的英魂。
英雄們去時慘烈至極,現在也只能希望他們能得到安寧。
皇帝沒有追究沙千戶等人的罪責,同時也沒有褒獎他們的英勇;太子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帶著沈小小親自把沙千戶等人安葬了。
皇帝現在不做的,太子將來可以做,所以他不急。
回到城門時,沈小小抬頭看了一眼,恍若隔世般;其實也不過是幾天而已,真的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姐姐。」林仁君長身玉立,對著太子和沈小小抱拳為禮:「母親病重了。」
沈小小揚了一下眉毛:「前兩天還好好的,不會是有人惹母親生氣了吧?」
太子當然不能阻攔沈小小盡孝,不過他可以一同前去;經過許多事情后,他現在和沈小小是連體嬰。
林仁君表示全是因為他沒有好好照顧林夫人,才讓林夫人染上了風寒;只是沒有想到用藥至今,林夫人不但沒有好轉,反而一病不起了,幾天的功夫已經大不好了。
太子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林仁君:「大不好了?」
沈小小終於明白林仁君為什麼會在城門這裡等自己,原來林夫人已經不行了:她有些生疑,可是看了好幾眼林仁君,也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當。
她現在頂著林素君的名頭,而且林夫人同時也是她的生母,人真的大不好了,她自哪一個身份來說,都應當去看看的。
林大丞相親迎出府,接了太子和沈小小進府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就讓林仁君陪著沈小小去看一下林夫人:「你母親總是念叨你。」
沈小小才不會相信呢,不過來就是為了見林夫人一面,便和林仁君向後宅走去。
「姐姐,這點東西是父親讓我交給你的。」林仁君支開了香蘭和瑚兒后,直接把東西塞進了沈小小的手裡。
他支開香蘭和瑚兒的意圖很明顯,所以兩個丫頭都沒有走太遠,只要沈小小一句話,香蘭就能出現在沈小小的面前。
更何況暗中還有暗一幾個人相隨——太子可不想沈小小再出什麼意外了,對她的保護都到了讓人髮指的地步。
沈小小停下腳步,伸出手看到手心裡的一個小瓶子:「這是什麼?」
「砒霜。」林仁君吐出來的兩個字,和他臉上的微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遠處的香蘭兩人,還以為他在和沈小小說笑。
「放到太子的飯菜里,就在今天晚上。」他笑的依然歡快,聲音都是歡快的。
沈小小抬眼看著他:「你是瘋了還是病了,還有,憑什麼我要聽你的?」
「你怕不怕大家知道你不是林素君?嗯,這個其實你不太怕的,但是沈大智和沈大勇的性命,你在不在意?想要他們兄弟活著,你就把砒霜下到太子的飯菜中。」林仁君笑著抬頭,看著藍天還伸了一個懶腰,張開的雙臂彷彿要擁抱整個天空:
「如果你想要太子活著,那明天你一定能收到他們的心,沈大勇和沈大智兄弟的心,熱乎乎的,正好用來下飯。」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可是你知道不知道你也姓沈……」沈小小確定了林仁君知道實情,可是卻從來沒有想過,林仁君會有沈大勇兄弟來威脅她。
林仁君的笑一下子斂了起來,猛的打斷了她的話:「閉嘴!我姓林,姓林!我是丞相大人的嫡子,是將來林氏一族的族長,還會是大梁國的公侯——和姓沈的叫花子沒有半點關係。」
他說的時候面容有點扭曲,並不厲害,顯然是因為他正在努力壓抑:「你最好給我記清楚了。」
沈小小的心猛然一痛,看著林仁君,眼睛還是那眼睛,但是那整張臉都醜陋的可怕。
「你姓林?」真是天大的笑話,她和他之間真的有一個人應該姓林的,但絕不是林仁君。
可是她這個應該姓林的,卻死也不願意和林家再有關係,也不會去承認她是林大丞相的什麼女兒:如果有一天她不再頂著林素君的名兒,那她就是沈小小。
卻沒有想到原本應該姓沈的人,卻非要做個姓林的。
「就算我依言而為,你也不會放過他們吧?哪怕,你明知道那是你的親兄弟。」沈小小盯著林仁君,在他的臉上得到了答案:「我不會答應你。」
「香蘭。」她輕輕喚了一聲后才對林仁君道:「我,還會對丞相大人言明一切,想姓林,也要看林大丞相能不能答應了。」
林仁君上前一步攔下了她來:「你去說好了,只是不知道皇上知道真相後會如何?沈大勇二人還能活嗎?」
「至於我,你倒是不用擔心。母親,怎麼會生病的,你也說了,前兩天她還好好的,怎麼就一下子就了大不好的地步呢?」
他的唇角微微的抽動:「現在要如何做,太子妃可要想想清楚。」
香蘭就立在沈小小的身後,林仁君不敢對沈小小動手,但是他成竹在胸,知道最終沈小小會屈服的。
不是為了林夫人而是為了沈大勇二人,哪怕只要有一線希望,沈小小也要搏一搏的。
「什麼事情需要太子妃想清楚?」太子飄然而至,身後卻沒有林大丞相:「你們姐弟不去看你們母親,在這裡說什麼呢?」
「孤命人請的御醫都到了呢。」他說著話牽起沈小小的手來:「走,孤也去看一看林夫人的病情。」
「你手裡的,是什麼東西?」太子說著話,自沈小小手中把裝砒霜的小瓶拿到了手中。
林仁君沒有一絲慌亂,只是拿眼定定的看著沈小小:「姐姐隨手拿的什麼東西,不是太子賞給姐姐的?」
他篤定沈小小不敢揭穿他的。
而他為了林仁君三個字,沒有什麼是不敢做的,也沒有什麼是不能做的:他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絕不是什麼乞丐的弟弟!
所以,林夫人該死,沈小小該死,沈大勇兄弟該死——知道此事的所有人,都應該死。
只有這些人都死了,他才會永遠都是林仁君,林家的一切才會是他的。為了眼前他擁有的一切,死多少人都值,他都在所不惜。
沈小小沒有理會他答太子的話:「砒霜。」
太子的眼皮跳了一下:「太子妃真是會說笑。」他的眼神卻在問沈小小出了什麼事情。
林仁君依然笑的雲淡風輕,以為沈小小不過是故弄玄虛,一來能嚇他二來也能騙過太子去:直接說出真相,太子反而不會相信那會真的是毒藥。
只要太子死了,沈小小也就死定了,這才是他給沈小小砒霜的真實目的:到時候皇帝詳查太子之死,沈小小肯定會被處死。
砒霜這種毒太出名了,卻又每個藥店里都有可能弄到。多好的東西啊,栽贓嫁禍的不二之選呢。
「他給我的,讓我把這些放進你的飯菜里。」沈小小直接就把一切說了出來:「至於原因嘛,問出一點兒來了,但是真正的原因他還沒有說。問不問也不沒有什麼要緊的,左右和你的那幾個兄弟有關。」
太子抬頭看向林仁君:「綁了。嘴,堵上。」
他不會懷疑沈小小所說的每一個字,所以也就不必問林仁君了;丁家的國公他說殺都敢殺了,林家一個嫡子算得了什麼。
「那林夫人那裡——」太子看向不遠處的院子:「也不是病了?」
當然不是病,同樣也是砒霜,但是中毒已深已經無力回天了——用御醫的話來說,如果砒霜一次給夠量,林夫人早就一命歸西了。
雖然死的快,但是也能少受很多的苦,比現在一點一點給她加量,讓她活不了卻也不能一下子死去要好太多了。
林夫人的雙眼已經沒有了神采,看到沈小小的時候也沒有什麼變化:「原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居然也被他們父子給騙了?!」
「他們真是父子,哪怕根本不是一個姓,可是那性子真是一模子刻出來的。」她嘿嘿冷笑起來:「我,一直都看走了眼啊。」
「現在,你是來看我的下場,告訴我是罪有應得呢,還是來告訴我,你不會為我報仇?」
沈小小沒有說一句話,聽完林夫人的話后,她原本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的,此時就更感覺自己不應該來。
她轉身就要離開時,林夫人掙扎著要坐起來:「你、你恨不恨我?」
沈小小沒有回身,沉默了好一會兒,開了幾次口最終卻沒有吐出一個字來:是啊,她恨還是不恨呢?
原本她認為自己是恨的,而且是痛恨;可是礙於血脈她又不能對林夫人做什麼,所以她就更恨了。
可是現在林夫人就要死了,御醫說她活不過今天去,沈小小卻感覺不到一絲的恨意了。
但並不是痛快的,不是那種看到仇人沒有好結果而生出來的快意,反而心裡有股苦澀。
「我,可憐你。」沈小小最終認為自己心中的感覺就是可憐,不是恨也不是傷心。
林夫人聽完摔倒在床上,再也沒有力氣的她,出氣都比進氣多了:「可、可憐我?可憐我什麼?」
她喃喃著,卻不是在問沈小小,也不是在問任何人;她只是沒有想到,沈小小會答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她原本以為沈小小是恨她的,事實上她也寧願沈小小是恨她的,這樣她才能心裡好過些,不會在死前還要面對良知的拷問:她,當年做錯了嗎?
是的,在彌留之際她無比確定自己當年錯了,哪怕林大丞相有再多的庶子,她也不應該用自己的一個女兒去換人家的兒子來。
只有女兒的日子或許不太好過,但她是誰?!她可是汪家的女兒,真的需要靠一個兒子才能維護她的地位嗎?
到死前念頭通達的她,對自己這一輩子的生活真是嗤之以鼻:其實只要她是汪家的女兒,只要對林大丞相有用,那她就是林家的夫人。
而且,林夫人三個字真的那麼重要,她非要做這個林夫人不可嗎?
林夫人合上眼睛,眼淚緩緩的流了出來:「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素君,更對不起仁君。一切,都是我的錯。」
「如果有來生,希望、希望我還能做你們的母親,定會好好的彌補……」她忽然睜開眼睛:「小心、小心仁君和你父親,他們、他們要害、要害……」
她的話沒有說完,流著最後的淚水、帶著她的不甘走了。
沈小小的淚水還是流出來。
雖然這個母親沒有養育過她,雖然這個母親拋棄了她,雖然這個母親沒有對得起她的地方。
可是,林夫人依然是她的生母,在臨死之前終究還是想到了要做一個好母親:僅為了這一點,沈小小就淚流不止。
沈小小也有些唾棄自己,不過就是幾句悔恨的話,不過就是臨死前的一點明悟,就那麼一點點的關愛,就讓自己落淚了?!
但她就是落淚,不管她如何的想,那淚水是無法阻止的。
林夫人的一輩子是可悲的,為了得到一個男人的心,用盡了所有的手段,最終卻還是死在了那個男人的手上。
太子抱起沈小小走出了房間,對林夫人並沒有多看一眼:在他看來,這個女人真不配成為沈小小的母親。
當得起他一拜,反而是當年在大火中救出沈小小的沈家夫婦,那才應該是他的岳父岳母。
林大丞相迎了上來,腳步匆匆的他顯然是帶著擔心的,看到太子和沈小小他住足:「御醫怎麼說?」
他擔心的就是御醫會說什麼:原本他是安排好了的,御醫也都收買了;但是太子沒有讓人回宮叫當值的太醫,反而讓人把住在附近的、在家中的御醫給請了來。
太子看著他:「孤,要廢了太子妃。」說完太子把痛哭的沈小小交給了香蘭,然後拋下丞相,大步的離開了。
香蘭等人自然要跟上去,沒有人向林丞相解釋什麼,林丞相也就無從得知林夫人倒底對太子說了什麼。
林丞相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不得不追上去:「殿下,殿下,犬子不知道因何冒犯了殿下……」
太子猛的停下腳步:「林大人不說,孤倒是差一點忘了。正好,有事還要請林大人和孤一起面聖。」
弒儲君,不管林丞相是不是知情,僅憑林仁君是他兒子,林丞相便推脫不掉罪責。
林家,幾乎一夕之間就完了。
林大丞相在君前失儀,大呼什麼其妻汪氏不守婦道,用女兒換了兒子之類的話——傳的大街小巷無人不知;但也沒有因此而保住他的性命。
因為不但有林仁君證實毒殺太子的主意,是出自林大丞相的授意,就連二皇子那邊也有人被捉到,承認是林大丞相向二殿下獻的計,殺了太子才是萬全之策。
人們本來認為接下來的戲,就是皇貴妃如何能力挽狂瀾了,卻不想太子在此時廢了太子妃,把林素君三個字自東宮中抹掉了。
林家完了,林素君當然不可能再是太子妃,只是廢了太子妃,哪怕是急了一點兒,也不會蓋過皇貴妃和二殿下的「風頭」。
可是太子向皇帝請旨要新迎太子妃——此人的名字叫做沈小小,朝中上下、宮裡宮外卻無人知道沈小小是何人。
自然也有少數幾個人聽過沈小小的名字,那就是有人狀告太子妃是冒名之時,沈小小的名字曾出現過。
一時間宮裡也是風雲變幻。
沈小小不住在東宮裡了,她現在不但是廢掉的太子妃,還是個冒名的太子妃,所以東宮當然不能再由她住下去。
可是她也沒有入住被廢妃嬪們的去處冷宮,而是被幽居在東宮旁的冷翠宮裡:只比冷宮多了一個翠字。
此處原本只是安置備選入東宮秀女的地方,此時沒有什麼秀女,便給沈小小做了臨時居處。
因為要給秀女們住,所以冷翠宮的陳設很是簡單;且因為只是給東宮的秀女,所以冷翠宮也不大。
只是對沈小小主僕來說,地方也不小了:跟在沈小小身邊的,除了香蘭三人外,還多了一個小金子。
宮裡明眼的人都知道,小金子怕是太子監管廢太子妃的人。
一天之內,東宮的天就變了。
雲容等人都有點接受不了:她們還滿滿的鬥志,想要把太子妃拉下馬呢,卻不想太子妃已經廢掉了。
不管如何,這對於東宮的妃嬪來說是件大好事兒,所以人人得到消息都是心中暗喜。
只是東宮裡的氣氛也變的怪異了:因為太子妃沒有了,而新來的太子妃還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皇帝會不會答應太子還不知道呢,所以人人都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什麼樣的金蘭之情,在此時也不堪一擊了;口裡越是稱姐妹的,心裡此時越忌憚:恨不能一時除掉的就是眼前的姐妹。
沈小小自然不會理會東宮的變化,可是東宮的人卻不會忘了沈小小:在沈小小手裡吃過的虧的人大有人在啊,此時想報仇也不是一個。
所以冷翠宮從來沒有過的熱鬧。
沈小小倒也沒有說不見東宮的人,只是讓香蘭告訴她們,等到人齊了再說;她可不耐煩應付完一個再應付一個,乾脆等人來齊了,一併打發掉。
來看沈小小笑話是所有人的心思,還有更多人是想享受一下沈小小的跪拜,再有人嘛,就是為了討銀錢再加上羞辱一番沈小小了。
眾人此時已經心不齊了,各人臉的笑也虛假的很,因此也就沒有多少話要說:人聚了不少,卻沒有吵鬧到要掀了屋頂。
不過東宮的妃嬪隱隱分成三部分,其中之一就是孫側妃,其二就是上官丹,然後就是雲容眾多妃嬪了。
因為孫側妃和上官丹在東宮的地位不同嘛,沒有了太子妃的東宮,非此即彼,自然就是所有妃嬪們的敵人。
沈小小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孫側妃和上官丹各據一方,神態自然且高高在上;而另外一些妃嬪們聚在一起,但又各自為政。
「見到孫姐姐,廢太子妃你不請安,可是大不敬呢。」第一個發難的是於昭訓。
她跪過了,卻沒有得到沈小小和太子的垂憐,正在絞盡腦汁時,就聽到太子妃被廢了,當真是歡欣鼓舞。
所以她此時迫不及待的要羞辱沈小小,要看沈小小跪在日前還要跪拜她的人腳下。
哪怕是給孫側妃長了威風,此時也顧不得了。
沈小小沒有理會於昭訓,扶著香蘭的手儀態萬千的坐下了:就好像她還是太子妃,還是眼前這些女子們的女主子。
孫側妃咳了兩聲:「林氏,宮中自有宮中的規矩。太子雖然廢了你,但是也沒有讓你去冷宮,以後大家姐妹還有可能日日相處——不管以前如何,今天你向姐妹賠個不是,等見到殿下時,眾姐妹也可為你說上幾句話。」
上官丹抬眼:「旁的不說了,我從前跪的也不是你,跪的是太子妃三個字;日後,她人成為太子妃,我依然還要跪。如果我是太子妃,我自然也會讓你跪。」
「現在說這些無用,我是來拿銀子的。」她看著沈小小:「也不要你全拿出來,你留下一成吧。其餘的,現在就讓人送上來吧,我還有事兒不能久留。」
沈小小笑顧眾妃嬪:「還有誰有其它的要求?都說一說你們來的目的吧。」
雲容的嘴巴撇了一下,開口的話當然不好聽;但是自她之後開口的人,也沒有人說出什麼好話來,無非就是兩件事情:羞辱加上還銀子。
沈小小聽完后笑吟吟的:「嗯,有兩件事情我要說清楚,然後咱們再商量你們來這裡的目的——首先,太子殿下廢掉的太子妃是林素君。」
「第二件事情就是,我姓沈,名字很簡單是大小的小,合在一起就是沈小小。」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沈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