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零章 與誰悲苦與誰歡(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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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歇數日,三人身上傷已好了大半。
這日清晨,顧玄遺按捺不住酒癮,去集中打酒,偶然經「玉蝶樓」旁,見樓上樓下有血跡,忍不住進去看了幾下,見有打鬥痕迹,他好奇心強盛,順手揪了一個人夥計來問。
哪知那夥計畏畏縮縮,半晌也不肯說。顧玄遺料想其中定有蹊蹺,便用了極其殘酷的手段,逼迫他說了出來。
黃修淵似乎疑惑,問道:「那柄泣劍不是在參文星陶左謙手中么?怎會跑到玉蝶樓中去了?」
呂天沖沉吟半晌,不得其解,說道:「且莫理它,先找到老幫主再說。」
顧玄遺突然道:「對了!」呂天沖問道:「怎麼?」
顧玄遺道:「那小子還說了,那個凶神惡煞的老者,叫老……幫主『俠義一劍』南……南什麼的,後面兩個字不甚清楚,不過他還叫作師哥。那少年叫師父,想來決計非他莫屬。」
凌蘇雪腦子中疑光一下閃過,突然想到雜草中那一具無頭屍體,心中一怖:「難道竟是他們口中的夥計?他們問過人家之後,或將人殺了,拋屍荒野。」
她雖手段有些狠辣,可想到這三人比自己,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黃修淵沉吟片刻,道:「老幫主與弓未冷是為同門師兄弟,這個千萬是編造不出來的。」
顧玄遺道:「這下你們可信了。」黃修淵道:「大哥,我有一個方法,不知可否?」這句話是對呂天沖說的。三人一同頓住腳步。
呂天沖道:「什麼法子?」黃修淵道:「既然松隱林已然給人一把火燒的乾淨,為今之計,只有咱們再去樓中勘探一番,或可發現什麼蛛絲馬跡。」
呂天沖稱善道:「如此甚好,走吧!」腳步聲一頓,又朝相反方向的玉蝶樓馳去。
凌蘇雪直待聽聞不見三人腳步聲,才從灌木林中閃身出來,沿原路返回那座破廟。
她出去之時走得匆忙,回來時才發覺那座破廟前懸挂的是「放翁廟」三個破敗不堪的小篆文。
此時天已大黑了。魚幸聽得腳步聲,問道:「你回來了?」眼見凌蘇雪不言不語,問道:「樓中狀況到底如何?煩請凌九姑娘告知則個!」
凌蘇雪在破廟牆角拾了一撮枯枝,從懷中掏出火石點燃,找一個位置坐下,架著野兔翻來覆去地炙烤。
魚幸大急,復又懇求道:「凌九姑娘,勞煩告知。」凌蘇雪這才慢悠悠道:「樓中寂靜無比,你師父也不知所蹤。」
魚幸聽了「不知所蹤」這幾個字,乍覺心頭嘭嘭跳動,疼痛得緊,眉頭緊鎖,雙目茫然,半晌不語。
過得兩刻,野兔烤的熟了,香氣溢滿整間破廟。凌蘇雪撕下兩條兔腿放在魚幸身旁,說道:「你已餓了許多時日,聊且充饑吧。」
魚幸雖餓了許久,飢火難抑,一則挂念師父安危,二則胸口火辣辣的疼痛,只吃了一條兔腿,便不再進食了,全身無力,閉目沉思。其實在他心中,胸口疼痛,又怎麼比得上掛懷師父?
凌蘇雪本來是要將無劍幫三人的對話說將與他聽,但見他神色倨傲,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沒來由的心下不悅,也就閉口不言。
凌蘇雪是九玄門凌震天的獨生愛女,九玄門對醫術藥學頗為精通,他之所以將魚幸帶到徐家集北處的這座破廟之中,一則是魚幸受傷之時,已至子時,客棧早已打烊;
二則是若要養傷,須得找一個安靜的處所。這「放翁廟」坐落在兩座小山峰之間,雖是冬季,尤是樹木隱蔽,環境清幽,且在背風處,並不寒冷。
時光猶如白駒過隙,轉眼冬寒漸輕,元宵三五已過,日子過了二十多天,魚幸身上斷骨處也已好了五六分。
在這二十多個日日夜夜之中,凌蘇雪每日都出去打些野味回來,找一些乾淨的雪水以作兩人的飲水。
而魚幸挂念師父,真可謂是度日如年,常勞煩凌蘇雪去外面打聽,也恨不得自己身上傷快些痊癒,好出去探尋師父下落。
一日凌蘇雪去了集市之上,給魚幸買了一套白色衣衫,扔在他身旁,魚幸朝她看了一眼,眼光中含著的儘是感激神色,心想:「咦,她怎知道我喜歡白色衣服?」
心中狐疑,並不開口詢問。他哪裡知道,女孩子家心裡細,見他之前穿的是白衣服,恐買了其他顏色他不喜歡,故而買了同一種顏色的衣服來。
凌蘇雪自己穿的仍是一件黑色衣服。
她每三日替魚幸換一次葯,魚幸頗為忸捏,凌蘇雪卻不以為意,換藥之後,想起那日魚幸冷落,心中有氣,冷冷地坐在一旁,也不與他談話。魚幸平時靜得慣了,也無覺什麼不自在。
這一日天光霽和,凌蘇雪出去打了一隻獐子,回來在廟門前水窪處,一遍又一遍,反覆清洗。獐子后臀也被剜去了一大塊,想來是她貼身冰刃鉤子所為。
魚幸頗覺好奇,禁不住問道:「凌九姑娘,你幹麼如此用心洗滌?」凌蘇雪道:「我自個兒心甘情願,勞你過問么?」
見魚幸爬起身來,痴痴站在原地,又說道:「這是我用『五色涎』捕捉的,自當要反覆洗滌乾淨。」
魚幸好奇更甚,問道:「何為『五色涎』?」
凌蘇雪道:「五色涎么,那便是取蛇、蠍、蟾蜍三毒唾液,蜘蛛,蜈蚣兩種毒物的肢體,混在一起,加以攪拌,置於密室,不多不少,恰好要三年零六個月,便製成了劇毒,我九玄門稱為『五色涎』。這「五色涎」是我門中秘制毒藥,若不洗乾淨,莫說是你我兩人,即使是十頭大象,也須毒死了。」
魚幸大懼,半晌啞然,想道:「原來她捉獐子時,也用上了毒藥,這女子竟恁地惡毒!」一時之間,竟然不知說什麼是好,二人分食獐子之時,魚幸只覺又是不忍,又是噁心。
到了黃昏,天色忽變,點點滴滴地下起了濛濛細雨。
凌蘇雪把未滅的火炭作引子,在魚幸和她自己旁邊另生了兩堆火。
魚幸胸口斷骨已續,心中對凌蘇雪存有感激,斜眼瞥見凌蘇雪蜷在牆角,大是感動,說道:「凌九姑娘,這些日子多謝了你的關照。」
凌蘇雪一笑置之,道:「也沒什麼,我先前也便說過啦,你救過我,我救你一命,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你不用言謝。」
魚幸轉口問道:「凌九姑娘,那接下來你擬算去哪裡?」凌蘇雪道:「待你傷好得全了,我也該走了。」
魚幸聽她口氣楚楚,不禁問道:「你要去哪裡?」
凌蘇雪半晌方泫然道:「我爹爹已死,這天地間只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青衫煙雨,大漠風光,我也……也不知該往哪兒去?」
魚幸越覺得她楚楚可憐,心中不免生出了愛她護她之心。忽然想到他昏迷時隱隱約約聽到凌蘇雪哭泣,不禁冒口出來:「凌九姑娘,那天你哭什麼?」
凌蘇雪萬沒料到他昏迷之時,竟然聽到自己的哭泣,先是一愣,隨即神色黯淡,低聲道:「沒什麼。」
火光之下,魚幸見他睫毛暗垂,胸中一熱,對她的惡感登時全無,口中說道:「魚幸冒昧詢問,希望九姑娘不要見怪才是。凌九姑娘,你有什麼難言之處,不妨說將出來,心中或許會好過些。」
凌蘇雪心中一動,說道:「先父冬月初三死於非命,頭骨喉骨無一完好,淮陰七秀七位老前輩說是死於』雲橫秦嶺『柳蒼梧『雁翎鎖』之手,七位與爹爹生前是知交,便上了梧桐嶺,為爹爹報仇雪恨。可是這幾日我總是夢著爹爹,不知怎麼,暗暗覺得不妥,那日從夢中驚醒,不期……不期……被你聽見了。」
她所言不假,但卻有一件更為重要的事,那就是在她心中,一直在回想那日弓未冷動彈不得時說的一句話:「殺你爹爹的兇手另有其人。」
魚幸頗覺訝異,心道:「她稱淮陰七秀為前輩?單看曲老七,也大不了她多少,顯然她對七位崇敬已及。」
嘴上說道:「淮陰七……七位前輩妄下定論,恐也是不妥的,要知江湖武林能人倍出,就連我師父,這爪上功夫也是極為厲害的,我很小的時候,師父就曾教過我以爪抓過空中飛鷹。」
忽覺不妥,忙擺手道:「不過我師父淡泊名利,早已不過問江湖之事了,我自小和他住在滄州松隱林中,他平日里也不允許我拋頭露面,自然也不認得你爹爹,決計不會與他老人家為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