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曹丕望向曹植，今日曹植身著一身燙金大紅喜服，更襯的微酣的臉上如同紅霞般一片緋紅，與平常的風流倜儻書生氣質相比，多了幾分惑人的妖~艷。

明明是這麼艷~麗的顏色，卻是為另外一個女人準備的，想到這裡，曹丕心中不由一陣氣悶，他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子建，你就這麼喜歡那個女子嗎？喜歡到非要娶她不可。」

曹丕這話原本只是想抒發一發心中的不滿，並不指望曹植能夠回答自己，誰知聽到了曹丕的話，曹植竟然胡亂的搖了搖頭，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

「我……不喜歡，崔犖犖。」

曹丕愣怔了幾秒，臉上露出了「果然是這樣」的自信笑容，他朝曹植湊近了些，低聲說道：

「子建，你是喜歡我的吧。」

感覺到一個熟悉的氣息突然湊近，曹植睜著一雙醉眼朝曹丕望去，他眯著眼睛盯著曹丕看了許久，先是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看起來又迷茫又糾結。

「二，二哥，我，我不知道……」

曹丕卻是從曹植糾結的話中聽出了什麼，他將自己的聲音放輕放柔，循循誘~惑的說道;

「明明喜歡，為什麼不承認呢？乖，說你喜歡二哥。」

曹植眉頭微蹙，神色更加茫然，他喃喃的重複著曹丕的話：「我，我喜歡二哥？」

最後卻是疑惑的語氣，他抬頭朝曹丕望去，曹丕也正望著他，那樣飽含纏~綿愛意的眼神，絕不是一個哥哥看弟弟的眼神，這樣的眼神，倒有些像曹丕第一次見到甄姬時，因為驚艷於甄姬的美貌而露出的眼神。

十多年的相依為命，二十多年來的兄弟情誼，最後五年才逐漸萌發的愛意，此時都包含在曹丕的眼神中，就算此時曹植半醉半醒，腦子如同漿糊一般混沌一片，卻還是已經隱約明白了什麼。

原來，二哥所說的喜歡……竟然是這個意思嗎……

心中的大石頭像是被暫時放了下來，曹植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埋藏在心底的感情終於是有了結果，但是，一塊更加沉重的石頭壓到了他的心上。

他和二哥兄弟啊，就算相互喜歡又如何？他們能夠在一起嗎？

若是他們生在普通人家，還能避人耳目暗通曲款，可他們不是普通人家的兄弟，一個是五官中郎，一個平原侯，無不是王公貴胄，天子驕子，也正是因為這樣，全天下的眼睛幾乎都在盯著他們，若是這樣的感情被公之於眾，父親能容得下他們嗎？天下人又會怎麼看他們？

想到這裡，曹植的酒意已經消退了大半，頭腦竟然是從未有過的清醒，他推開曹丕，一字一句的說道：

「二哥……我們是兄弟。」

曹丕卻有些激動：「兄弟有如何？我不把你當弟弟，你也不要把我當哥哥……」

曹植搖了搖頭：「我們是兄弟，這輩子都是。」

曹丕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聽曹植繼續說道：

「對於我曹子建來說，我身後的文章已經足以我留名於世，所以我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我，但是二哥不一樣，二哥是要做世子，成大事的人。」

再一次從曹植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語，曹丕的心中一動，上一次的時候，他以為曹植是看不起自己，要將世子之位讓給自己，但是此時再聽曹植這樣說，才知道他是真心實意的覺得自己是能夠成就大業的人。

曹丕張口想要告訴曹植，自己也可以不在乎這些，他也可以不要世子之位，可嘴巴是張開了，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說到底，他還是不能為了這模模糊糊的荒唐感情而放棄世子之位，放棄自己近二十多年來的努力，

見到曹丕的神色有些黯然，曹植卻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開口又道：

「沒錯，我喜歡二哥，但是我只需要遠遠的、悄悄的望著二哥就可以了，此時能夠知道二哥的心意，對於子建來說也已經很滿足了。」

說完，他便轉身緩緩走出了這被大紅顏色裝飾一新的正廳。

望著曹植的背影漸行漸遠，曹丕的手緊捏成拳，像是正在剋制著什麼，直到曹植最終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他的拳頭才驀地鬆開，而他，也無力的跌坐到了地上。

在感情上，他終究還是不如子建啊……

===

大婚後的第二天，曹植與崔氏一同覲見曹操與卞夫人，而被強行在房間里關上一晚的葉庭，在得知曹植已經回來的時候，便迫不及待的來到了他的面前，想要看看成婚後的子建，與成婚之前的子建到底是有什麼區別。

葉庭見到了曹植，卻沒有看到崔氏，也沒有看到曹丕，這樣想想看，似乎他早上醒來的時候，伯秦就已經不在房間中了。

所以，曹丕早就已經回去了？

看不到曹丕是正常的，但是看不到崔氏就有些不正常了。

不都是說新婚燕爾，如膠似漆的嗎？再看看曹植沉悶的模樣，難道說才成婚後的第二天，這兩個人就鬧矛盾？

葉庭沒有好這樣直接問曹植，而是旁敲側擊道：

「新婚的感覺怎麼樣？」

曹植蔫蔫的回答道：「……還行。」

「怎麼感覺你的臉色不太好。」

「沒事。」曹植的回答依舊言簡意賅。

葉庭原先還想問問曹植，昨天他到底與曹丕說了什麼，但看到曹植這幅模樣，也沒有再多問什麼。

連著幾天，曹植的精神都是不佳，雖然已經娶了崔氏，可他也很少會到崔氏那過夜，晚上不是拉著葉庭喝酒，就是與文友們寫詩做賦，過的比成婚之前還要瀟洒。

崔氏幾次向崔琰抱怨，最後曹操都得知此事了，只是考慮到曹植的性格就是這樣，之前也幾乎如此，也只是說了曹植幾句。

不過既然父親都開口了，曹植也不好再往外跑了，只能天天宅在府邸里喝酒，可麻煩的事，接著卻來了。

那日，曹植正在亭中喝酒，有一僕從來報：

「四公子！二公子來了！」

「二哥，他來做什麼？」

自從新婚那夜之後，無論是曹丕和曹植都當作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可即使這樣，見面之時未免都有些尷尬，也是為了不讓他人看出什麼端倪，兩人心照不宣的盡量避免著見面……

可是現在二哥來找自己又是因為什麼事？

曹植屏退了僕從，正這樣想著，卻看到曹丕一臉怒容的走了過來。

「曹植！是不是你讓楊修到父親那去告發我的？」

曹植一臉困惑：「楊修他告發你什麼了？」

「自然是告發我勾結吳質之事！」

曹植哦了一聲，這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曹植這個四公子對於奪嫡之事興趣缺缺，可他的身邊還有一位總是自作聰明的楊修為他出謀劃策，楊修是曹操的主簿，知道很多情況，也懂得揣測曹操的心意，自然找到機會就陰曹丕一把。

或許正是察覺到了曹丕的勢力越來越大，黨羽越發眾多，曹操定下規定不許官員私下與公子們來往，曹丕無奈之下，只得把自己的謀士吳質藏在竹箱子里，用車拉進府中商議謀划。

當然，吳質並給曹丕提出的計策都並沒有什麼卵用，更加糟糕的是，這件事還被楊修知道了。

這是第一個壞消息。

第二個壞消息則是，楊修去找曹操告發曹丕了，說曹丕勾結臣子，行為不軌。

而曹丕之所以這樣興沖沖找到曹植，便是以為楊修會這麼做，全都是曹植授意的。

比起父親的責備，他更害怕的是曹植的背叛。

在曹丕看到曹植一臉茫然的模樣，就已經隱約猜到此事與曹植無關，但是楊修畢竟與曹植關係匪淺，若是沒有得到曹植的親口肯定，他實在無法放心。

曹植的眉頭微微皺起，隨手又撈了一盞酒，仰頭喝盡后才緩緩說道：

「在二哥告訴我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曹丕原本陰沉著的臉頓時陰轉多雲，他自滿又得意的一笑，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到父親那告發我。」

說著，又順手接過了曹植用來喝酒的酒盞，對著曹植之前喝過的一邊，將酒盞中的余酒一飲而盡，最後還對著呆愣住的曹植曖昧的一笑。

曹植愣了幾秒，原本因為醉酒而微紅的臉似乎又紅來幾分，過了片刻，他才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擔心的問道：

「可是吳質的事……」

感覺到了曹植話中的關心，曹丕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我自然會有對策。」

「嗯。」既然曹丕都說了會有對策，曹植也放下心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曹丕也不便久留，他將酒盞放下道：「那我便不打擾了。」

曹植點了點頭：「二哥慢走。」

往亭外走出了幾步，曹丕忍不住回頭看去，曹植已經坐會原位，此時正一盞盞的喝著酒，再也沒有看他一眼。

就如同之前他所說的那樣。

我只要遠遠的望著二哥，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