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像每個夢一樣,劇情發展總有斷線和跳幀存在。因此當安敘睜開眼睛,發現馬車停了下來,自己身上披著毛茸茸的袍子,而外面是一片晶瑩世界時,她絲毫沒覺得驚訝。
她的驚嘆純粹出於對美景的感慨,天空如此碧藍,白雪覆蓋的天地晶瑩而美麗,讓她想起遊戲中看到的北國。安敘住的地方不冷,懶得出門旅遊,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麼美的雪景。
她一吸氣就打了一串噴嚏,吸了吸鼻子,開始思考自己睡覺時有沒有關上窗。她估摸著現在回冷是因為自己踢了被子,身體冷所以夢境冷。安敘裹緊了身上的大衣,希望現實中的自己也裹好了被子,別夢得正爽給凍醒了。
「跟我走。」拉著張被欠一百萬臉的男人陰沉地說。
安敘跟在對方身後,一腳深一腳淺地往上爬。山路難行,爬了沒多久安敘就從東張西望變成了埋頭苦爬,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前面的人停了下來。
安敘抬起頭,「哇」地張大了嘴巴。面前是一座宏偉的建築,漆成白色的外牆與白雪渾然一體,有種聖潔的美感。它並不華美繁複,簡單柱子配尖頂拱門,平板無色的玻璃,然而它的巨大構成了一種奇特的、恢弘博大的美。這種建築之美震撼人心,深深打動了安敘,她忍不住想,第一次見到霍格沃茲的小巫師是不是就懷著這樣的心情呢?
「這是什麼地方?」安敘問。
「聖安德魯神學院,牧羊人的搖籃。」這回苦修士語帶自豪地回答。
「我今後要在這裡上學嗎?」
「不,是贖罪!」苦修士肅然道。
安敘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這一路她的耳朵都要長繭子了。傳教人士可能都喜歡這套,危言聳聽地表示你印堂發黑將要諸事不順,接下來是掏護身符出來賣錢還是要你賣身出家就看哪宗哪教。
她往前走了兩步,被身後的人一把拽住,只好繼續抬頭仰望這雄偉的學院。等安敘看得脖子發酸,終於有人出來理他們了。
「讚美光明!」苦修士行禮道,「流浪苦修士里奧波特向您問好,願主的榮光庇佑兄弟姐妹。」
「讚美光明!」迎接他們的中年女人說,「聖安德魯的瑪麗向您問好!請隨我來。」
他們一邊走一邊簡短地交談,宗教氛圍很濃,簡單講就是意味不明的廢話不少——這樣想來其實和土匪黑話接頭也沒多少差別。安敘在旁邊仔細聽,大致明白那個瑪麗大概算是學院的管事人,流浪苦修士帶著主教的推薦、押著安敘來投靠的,有點像散修投奔宗門。安敘天馬行空地想著,他們已經結束了對話,瑪麗冰冷地瞥了安敘一眼,很快移開了視線。
這個陣營天然好感度為冷漠?安敘饒有興趣地想。瑪麗沒對她說一句話,他們走進了城堡的小門,那裡已經有一個人在等待。他大概十五六歲,淺棕色頭髮,一雙藍眼睛,小小年紀就板著張臉。
「蘭斯,帶蘇利文小姐去他的房間。」瑪麗說。
「是,瑪麗嬤嬤。」蘭斯低頭行禮,面無表情地示意安敘跟上,快步往岔道走去。
從裡面看去,尖尖的拱頂就像膨起的帽子,一排排充滿了對稱之美。目之所及的牆面與柱身潔白如雪,金線勾勒出華美的圖案,一直延伸到天花板,那裡繪滿了壁畫。圓柱與方頂托的交界處,坐落著潔白或金色的小雕像,匆匆一瞥下能分辨出各色小天使。儘管這裡充滿了一目了然的巨大人力成果和財富,聖安德魯學院看上去卻沒有一點奢靡之氣,大概是配色十分冷艷高貴的緣故吧。
被叫做蘭斯的少年走得很快,腳下生風,安敘沒過一會兒就跟丟了。她心寬得很,索性在學院內慢悠悠觀光遊覽起來,不時對裡面的景色嘖嘖稱讚。學院非常大,有很多走廊和拐角,走了好一會兒都沒撞見一個會喘氣的。她暢行無阻,走過一間有管風琴的大廳,忽然看到前面有一群身穿白衣的人。
安敘遠遠望過去,那些人都很年輕,全穿著潔白的袍子,頭上戴著修女帽。她們都閉著眼睛,雙手交握在跟前,閉目對著前方的禱告。
那景象充滿了讓人心曠神怡的潔凈感,安敘不由得屏住呼吸,放輕腳步往那兒走去。更走近一點,她忽然發現不太對,儘管幾乎每個人的面孔都很柔和,她們,他們,也並非全部由女性組成。
那是個男的嗎?那是個男的吧?安敘伸長了脖子想找喉結,只覺得一股力道攥住了她的脖子,一把將她往後拉去。一隻手重重捂住她的嘴,把她一路拉出房間,扯過半條走廊才猛地鬆開。她轉過頭,只見蘭斯狠狠盯著她,看上去火冒三丈。
「骯髒的貴族!」他壓低聲音怒斥道,「第一天就露出了醜惡的嘴臉嗎!」
安敘深感莫名其妙,她還沒追究帶路的人完全不負責任呢,對方倒來反咬一口。迷個路就是骯髒的貴族了?
「誰叫你走這麼快!」安敘氣呼呼地說,「我又不認識路啊?」
「所以你就一路往這裡來了?」蘭斯冷笑道。
「那大概是神的指引吧。」安敘反唇相譏道。
蘭斯頓時拉下了臉,安敘耐心地站在原地,期待對方能放出有技術含量的嘴炮。少年卻閉上了嘴巴,猛地轉過身去,嘶聲道:「跟上!」
那身袍子給他轉得獵獵作響,頗有氣勢。安敘的注意力立刻轉移,眼饞地盯著那身黑袍,覺得自己穿上一定很拉風。她像只跟著小米路徑的小雞仔一樣尾隨蘭斯,這回沒有跟丟,一路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蘭斯霍然轉身,安敘險些撞他身上。
「聽著,無論你用什麼花言巧語欺騙了他人,我都不會被你欺騙。」蘭斯把鑰匙扔給她,咬牙切齒地說,「你永遠是個罪人,我永遠不會承認你!」
「我幹嘛要你承認?」安敘真誠地問。
蘭斯臉色鐵青,像要拂袖而去又像要揍她一頓。天可憐見,安敘真的想問問,這位少年不自報家門,安敘怎麼能知道他是個什麼人設呢?蘭斯先生長得不壞,顏狗女主角擅自認為,長得不壞的角色必定有不輕的戲份。
少年牙齒咬得咯咯響,天人交戰一番后硬邦邦開口道:「我就是蘭斯.蘇利文。」
「哦……」安敘若有所悟,點了點頭,「好巧,我們姓氏一樣呢!」
蘭斯轉身就走。
「哎,等一等!蘭斯!」安敘忽地想起了什麼,急忙追出去叫道。蘭斯走出大半個走廊,勉強停下來,忍耐地看著她,冷哼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安敘滿懷希望地問:「是不是我上學以後也能和你穿一樣的制服?」
蘭斯深呼吸,反覆三次,用足以扭斷脖子的速度猛地扭頭,大踏步離開了。
真不幸,安敘惋惜地想,好好一個小年輕,脾氣這麼壞。
她撿起地上的鑰匙,打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房間很小,是她曾經大學四人寢室的四分之一大,只能放下一張床和一張桌子。安敘坐到床上,用屁股感受了一下硬邦邦簡陋的床板。被子疊在一邊,大概加上身上的袍子勉強能保暖。她躺平感受了一下,自我安慰道:還好這邊天氣冷,不然沒準上頭會有跳蚤。
接下來幹什麼呢?也沒個課程表什麼的,時間表都沒有,錯過吃飯和供應熱水的時間就糟了。安敘躺平到床上,不知不覺困了起來。
只要受過一點異能訓練,就會知道這種時不時昏睡的狀況十分不妙。異能與身體、精神密切相關,異能使用消耗精神,而在精神力能單獨存在(這部分人少而又少,人類幾百年的異能使用史中僅有幾例)之前,精神的運轉必須依賴*。對大部分人來說,天生精神力的上限都不超過*承載力的上限,異能透支首先耗空精神力,讓人變得疲憊、無精打采。在這種情況下人很難再使用異能,因此幾乎沒有「精神力透支后開始消耗生命力」的實例。
但安敘卻是其中的特例。安娜小姐本身精神力不算強大,*又因為無痛症被保護過度,缺乏鍛煉,只是具柔弱貴族的身體。當使用的「禁藥」發揮作用,少女因為沒有痛覺不知輕重,最終導致*即將崩潰時,另一股意外出現的精神力補充進了她的身體。這股精神力中止了*的崩潰,但在解決了燃眉之急后,少女的精神力量勝過*太多了。
就像飲鴆止渴,安敘需要強大的力量來阻止*崩潰,但過分強大的精神又在不停損耗生命力,這種損耗無法用治癒術補充。她必須在生命力消耗殆盡前學會控制或補充的方法,否則……
安敘沉沉入睡,對未來的陰影無知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