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卧底科舉
賈敬剛一開口便感覺頭皮發麻,自己快被老爹的刀子眼給戳成篩子了。雖知父親不喜賈家此時高調行事,但不管如何,事關科舉,那是平民學子唯一的青雲路。
他不是正義凜然的人,出身勛貴的他頂討厭國子監里摳摳索索過日子的窮酸腐儒了,知曉官官勾結出賣試題能「被迫」同意站在皇帝面前陳情,他不過是同情那些平民罷了外帶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高傲。他明明讀書很好,才不用走後門,憑藉父祖功績。
「草民因準備科考故此南下金陵溫書,在蓮花書院借讀半年,不料一日無意之中撞見書院中頗負盛名的凌創因家境貧寒準備尋門路為人代筆。」賈敬跪地,乾脆利落的垂頭,不敢去看賈代化的臉色,聲音中帶著一絲顫抖,「草民一時氣憤不過,本想當場怒斥,被身邊沉穩的僕從焦大攔下,道是此時口空無憑,等事情水落石出后再行處置。」
德熙帝挑挑眉,不語。
隨著帝王靜默的時間越長,屋內的氣氛很壓抑,連帶著空氣似乎都為之凝固,在場的幾個老狐狸交換了一個曖1昧的眼神,默默的望了一眼賈代化,隨後斂聲屏息思索得失。
人人面色凝重,唯獨賈赦不在狀態。
他明白此事很嚴重,真被他烏鴉嘴說的好像有大規模的舞弊案件,可在他心裡,還沒賈敬重要。
瞧瞧他敬大哥都跪出汗來了。
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德熙帝,賈赦又偷偷望了一眼司徒文,不斷給自己加油打氣,兩股站站的站出來開口,怒氣沖沖:「皇叔叔,有壞蛋要破壞公平公正的考試,您趕快把他抓了!」
賈代化額頭冒汗,了無生機狀,大口大口的喘氣。他是徹底愧對祖宗家業了,這賈家第三代簡直是一個比一個氣死人了。他跟堂弟該去拜拜祖宗了,求祖上冒煙一回,給兩繼承人腦袋裡塞點心機城府。
德熙帝見賈赦出來打破寂靜,眼眸掃了一圈在場的人精,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來,拍拍賈赦的腦袋,柔和道:「朕不是等著朕的小將軍出馬阿~」
聞言,賈赦默默垂頭,愧疚,「我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的父親說我沒有當小將軍的毅力,我還怕疼,皇叔叔,對不起讓你失望了……」
聽著德熙帝的期許,賈赦一想起自己之前臨陣磨槍還想著欺君之罪,立馬難受的不得了,紅著眼眶跟人道歉。
德熙帝:「……」
這種淳厚性子跟他設想的路線很不一樣啊!他喜歡這性子,可對方卻是未來繼承人的掌心寶,這樣的人在官場中生存不了。
他的阿成是要成為千古一帝的人物,絕對不許有弱點的存在。
德熙帝難為的再一次拍拍賈赦的腦袋。這小東西第一次讓他體驗了一把情感與理智的取捨。
「這金娃娃一轉眼就成瓷娃娃了?」德熙帝打趣了幾句,叫起了賈敬,定定的望了他一眼,眸子里透著一股審視,神色肅穆,語調淡然的開口:「你且安心備考,此事朕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皇上聖明。」賈敬忙介面贊道,跟隨在身邊的老狐狸也一一俯首稱是,紛紛獻計獻策。
司徒文貼心的拿起手絹給人擦拭眼淚。他的金娃娃啊,越養越讓人喜歡。上輩子的賈赦對認定的人和事本就純心的不得了,就連偏心眼到咯吱窩的賈母因幼時病重在其身邊照顧便能一輩子感恩心中。這輩子,純良的本性更是得到呵護。
他教會對方如何更有技巧的護短便可。
司徒文露著燦爛的笑容酸得德熙帝眉頭一挑,沒來由的心中煩躁,輕輕一敲桌面,壓下了群臣的獻策,似笑非笑的也斜了一眼司徒文,嘴角一彎,「老二,這件事便由你去辦,張卿輔佐。」
司徒文聞言一愣,旋即上前領命。
張楷稍稍落後一列,俯首稱是。畢竟他是刑部尚書,舞弊自然牽涉違法亂紀,由他負責也是情理之中。
德熙帝晃晃手裡茶盞,眼眸掃了一眼微紅的賈赦,沉吟了一會,對著兩個領命的人悠哉悠哉的補充道:「讓這幫小子跟在你們身後也學習學習。」指指賈赦,又輕輕一劃過一直裝鵪鶉明顯躲避自家老爹視線的兩青年俊傑,德熙帝以一種微妙的語調說完。
說完之後,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又砸吧一聲,道:「也順道叫上老大吧。」
他不想管此事爆發在他面前是無意之中的巧合還是被人精心謀划的陰謀,他只要最後的結果。
當然,在一團亂麻中在丟塊漿糊,讓線越來越纏繞成一團,看眾人小心翼翼的思忖也是一種樂趣。
把人當樂趣的德熙帝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落入兩個兒子聯手設計的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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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毅聽聞自己離得這麼遠也躺著中一槍,被拉壯丁,忍不住以頭搶地,萬分不滿。這老爹拿他當槍桿使,這弟弟也不差。兩個人鬥法就鬥法,他這個莽夫不參與還不了,最重要的是---
司徒毅怒瞪眼前笑得一臉蕩漾的司徒文,忍不住掰斷了筷子。
他受不了,他要立馬回去娶妻生子,到時候溜兒子小鳥氣死這秀恩愛的還「斷子絕孫」的貨!
「大皇子哥哥,你怎麼了?」賈赦看著凶神惡煞,一臉殺氣的司徒毅,膽顫的問道,有些不安的望了望屋子裡其餘的兩人他師兄和賈敬,他們都是第一次直面皇子之尊,就看到這麼暴戾的一點也不好。
張凌軒走狂士風,對皇權如何壓根一點也不在意,反而一臉興奮,覺得自己將遇良才,馬遇伯樂。這德熙帝比他老古董一般的父親開明多了,竟讓他也參與其中破案,簡直是世上最好的皇帝了。
賈敬心塞的望著屋內里的四人,說好的開小會,商討如何順藤摸瓜揪出科舉舞弊的主謀呢?
到現在快一個時辰了,除了吃還是吃,蘇州特產小吃也不見得有那麼美味啊。
司徒文見賈赦吃的差不多的,擦乾淨了手,又命人撤掉碗筷,上了茶,才老神在在的發問:「我們有緣因案走在一起,日後定要相互合作,互通有無,團結一致將舞弊案辦的乾淨漂亮,孤也不來虛的。首先,能有錢有門路舞弊,定然背後打通了一切,沒準還手眼通天的,諸位可否有勇氣一查到底?」
司徒文自覺很貼心先給人敲個警鐘,畢竟形成一定規模的舞弊,背後肯定撥出蘿蔔帶著泥,除他之外,就算老大,也算溫室里的花朵,所見大多是人世的美好。
司徒毅翻白眼,還有比他們更厲害,比他們爹更牛叉的存在?
其餘三人也不解,愣怔的看著司徒文。這堂堂太子殿下怎麼說起這喪氣話來?
司徒文淡然的抿口茶,「你們能不畏權勢,因為你們本身便活在頂尖的金字塔中,受父祖蔭庇。有些事……」似想起了什麼,司徒文眉頭微微一簇,「我們還是讓現實給我們上一課吧,現在我們討論一下如何分工協作。」
眾人更加不解司徒文為何又硬生生的轉移了話題,張凌軒心中還有些不滿覺得司徒文顯擺,待真正經歷過後,才方知曉有時候在現實面前饒是華美的辭藻構成的語言也描繪不了那一幕幕。
接下來的時間,由司徒文領頭激發眾人心中的靈感進行策劃,最後形文交予張楷進行審查。
張楷閱過,看著上面一一列明的行動規劃,不由呈送德熙帝時,話語中多了一絲真摯的感嘆,「殿下等人心思巧妙,老臣佩服。」
德熙帝一目十行掃了一眼,見五人分工合作,計劃詳略得當,雖有一點小瑕疵,譬如賈赦興緻勃勃的要當卧底,準備仗著自己老爹的權勢要買試題等等,沒有顧忌到自己的名聲還有思慮萬一打草驚蛇該如何,但總體來說,能明察暗訪,尋找蛛絲馬跡,又利用自身優勢,已經很不錯,於是嘴角掛著笑意,「無礙,讓他們去試試,張卿你默默關注別讓他們捅了天就行。還有,這幫孩子都不錯,未來都是國之棟樑。你也別板著臉嚇唬凌軒,那可是聞雅先生的嫡傳嫡子,朕還等著他為國效力。」
「皇上,微臣那幼子雖有點小聰明,但性子叛逆的上不得檯面。」張楷聽聞心頭一挑,苦哈著臉說了一句,「不是老臣自我嫌棄,這老大老二微臣能很自傲的說那是俊才,可這幼子,中年得子老妻萬分寵溺,又跟著聞雅,老臣是壓根管不住啊。」
一個家優秀的人太多也是一件煩惱啊,張楷腹誹著,但又不得不提前給跟皇帝哭訴一回,萬一兒子真撅了,先在皇帝面前黑一把,日後收拾起來也方便。
「張卿,看看阿成,他也聰慧,但總體來說還是成熟穩重的。」德熙帝見心腹下屬憂心家庭教育很樂意跟人分享自己的育兒經驗,「也不是朕自誇,看看阿成,滿朝文武誰人不贊……」
被人誇成一朵花的司徒文忍不住失禮的當街打個噴嚏,而後牽著賈赦的走往衙門而去。
秋闈快開考了又如何,赦兒有監生名額,完全可以直接考試,報名不是問題。問題是如何散布榮國府大少,太子殿下的竹馬弟弟,皇帝預定的小將軍要考秀才。
「哥哥,我覺得紈絝壓根不用裝,我本來就是的。」賈赦自告奮勇的要當「卧底」,憑藉他的身份,他只要稍稍透露一下,本少爺不學無術但要當會元,肯定會有人送上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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