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下藜蘆

第110章 下藜蘆

雲芝懶洋洋捏著杯子,看著裡面的酒水晃蕩,看的起勁。

簡墨沒心沒肺的吃菜,今日都是難得的山珍,大快朵頤。

楊姝規規矩矩的坐著,還是平時的那副表情。清冷禁慾。

顧青葙今日充當儐相,一直站在葉兮的身旁,唉聲嘆氣。

既是成親,葉兮今日也著了紅,出塵清逸的容,卻將氣質襯得越發的淡薄。

突然有人說了一聲:「奇怪。」眾人目光隨著往說話之人身上看了過去,但見喬彌四處張望了一番,隨後頗是困惑的道:「少主呢?」

他這話一出,眾人才反應過來了,就說今日怎麼總感覺有些不對呢,原來是喬蔓青不在。

於是眾人不約而同的,都又將目光落到了葉兮身上去。

葉兮眼也沒抬,淡道:「這親事並沒什麼好看的,她不必來。」

「新郎倌兒好看就成了啊。」雲芝笑得詭異:「小少城主不會是被誰連夜送走了吧?又或是,小少城主想不開……」

「吃東西也堵不上你的嘴?」

「哦。那估計就是還沒睡醒呢。」雲芝鎮定道:「我去看看,這師父成親,怎麼能睡懶覺呢?一定得將她叫過來一睹盛事才行。」她說完便起身往外奔去。

葉兮冷道:「回來。」

雲芝不理他,這唯一的機會,就這麼白白的喪失了可能么?很明顯的說,不可能,於是雲芝假裝沒聽見,果斷走了。

叩門良久無人應。雲芝推門而進,喬蔓青果然還在睡,怎麼叫也叫不醒的那種睡,雲芝不禁有些奇怪,連忙探了探她的脈,這一探,先是覺得有些詭異,隨後難以置信的去撥了撥她眼皮,此番終於是確定了。

雲芝忍不住冷笑了一聲,葉兮啊葉兮。連下藥這種事都做出來了,這人簡直是什麼心腸。

要解這種迷藥,對雲芝來講是分分鐘,銀針一刺,喬蔓青神台一陣刺痛,下意識睜開了眼,她腦子裡明顯還有些混沌,迷濛了好一陣子,才撐身而起,看向雲芝:「你怎麼在這兒?」

「快些收拾,起來!」雲芝將衣服扔她臉上,一副事態緊急的樣子。

「不是。」喬蔓青將衣服一接,有些沒反應過來:「我說,你等等,你怎麼在這裡?」

「廢什麼話,葉兮正在前堂與墨月軒行禮拜堂。要是去遲了一步,你就等著哭吧好么?」

喬蔓青瞬間從床上蹦了起來,在納悶自己怎麼會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睡過頭了的同時,迅速穿衣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前堂奔了過去。

雲芝瞪著眼睛看她從眼前消失,反應過來后連忙跟了上去。

所謂吉時剛至。顧青葙懶洋洋的聲音正在喊:「一拜天」

「慢著!」那個「地」字還沒出口,喬蔓青衝進去便吼。

葉兮站在堂前,穿著一襲紅衣,喬蔓青第一次看見葉兮穿紅衣,好看的幾乎晃了她的眼,墨月軒回過頭來看著她,神情有些犯冷:「為何要慢?耽誤師輩的吉時,你便是不孝。」

墨涯余上前去暗中拉了拉喬蔓青,低聲道:「你要幹什麼?」

喬蔓青沒反應,她誰也沒看,只看葉兮,葉兮眼神卻越過她,不知看向何處。

顧青葙饒有興緻的倚在一旁,做出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適才喬蔓青跑的太急,胸口氣息還有些不穩,她稍稍等心跳平復,才鬆氣笑道:「師父成親,怎麼也不等我?」

沒人說話。

喬蔓青開始上前,緩緩朝他走近,葉兮目光終於收了回來:「別鬧。」

墨月軒看得清一道模模糊糊的影子在朝這邊走近,她聲音冷厲:「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也不要自己的臉了么?」

喬蔓青誰也沒理,她眸光定定的落在葉兮眼裡,跟他說:「我沒鬧。」

葉兮冷道:「回去。」

喬蔓青冷笑一聲,細細的將眼前的紅衣嫁娘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淡道:「我覺得這身衣裳,似乎與你身段不是很合。」

墨月軒冷冷站在那裡,不曾回應,唇角緩緩浮起一絲笑意,冰冷無謂,她就如完全瞎了的時候一樣,眼神漸漸開始沒有焦距,不知在看哪兒。

喬蔓青忽然啟齒,緩緩說了一段話,傾北祭回來的時候正聽見這一番陳詞,激動的險些在門檻處絆了個跟頭,連忙穩住身形理了理衣領子朝堂中看過去,整個心情無比澎湃。

她看見喬蔓青站在那襲紅衣嫁娘的身前冷笑:「葉兮的夫人,一定得貌絕天下,舉世無雙,絕不能是個瞎子!這襲嫁衣姑且襯我的身段膚色,便將它,脫給我罷……」

傾北祭想,喬蔓青是她所見過的搶親搶的最有說服力的人。

所有人都傻了,喬彌深深嘆了一口氣,同時抬手拍了自己額頭一掌。

楊姝驚異的看著喬蔓青,雲芝愣了一瞬,大笑出聲。

葉兮目光看進喬蔓青的眼裡,沉沉的,似有一絲藏得極深的笑意,粗粗一看,看不出喜怒。

「少城主真是好眼光。」娃娃鎮定自若地在席間淡道:「你怎麼知道這襲嫁衣,我是按照你的尺寸來做的?」

「……」喬蔓青盡量使自己看起來顯得不是那麼意外,她回頭看了娃娃一眼,抿彎了唇笑:「娃娃,你很有眼光。」

娃娃對此回給她的是兩個字態度:「廢話。」

眾人默默的看著葉兮會有什麼反應,葉兮卻沒說話,或許說,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墨月軒面向了葉兮,抬手開始解開自己身上的紅衣,她一句話也沒說,動作緩慢,只是將嫁衣脫下來之後朝葉兮擲過去的那一下,特別的果斷帶勁。

她轉身從堂前離開,墨涯余追了上去:「阿姐!」

於是這場親事的落幕顯而易見,顧青葙拿著筷子在酒杯碗碟上打起了節拍,唱著似悲實喜的調調,雲芝跟著去鬧,比適才辦喜事時還要熱鬧。

喬蔓青忍不住眯彎了眼睛笑,上前去撿起那襲嫁衣,走到葉兮眼前去,一臉糟糕無奈的神態,輕輕哎呀了一聲:「你現在成親沒有新娘子了,要不要找個人補上啊,你看我成不成?」

葉兮靜靜看了她半晌,在沒人知他到底在想什麼的時候,他抬手敲了喬蔓青額頭一下,低低的笑了。

連他自己也不希望這場親事順利進行,又何如怪的了喬蔓青呢?

當你無奈不得不做一些事情的時候,你心裡總會潛意識的希望,該來的那個人,依然會出現。

未完的婚禮換來的是歡散,葉兮也沒提什麼要重辦婚事一類的事,喬蔓青賴在綠微居不走了,以堅定的態度要替葉兮修好房子,娃娃嚴肅的說既然如此,那燒房子的事我便原諒你了。

喬蔓青感激涕零:「多謝。」

娃娃走了,喬蔓青繼續修房子,空閑時間便去替葉兮默寫醫書,葉兮對當日的事始終隻字未提,在傾北祭等人將要告辭的時候,喬蔓青才想起來一件重大的事情,她將傾北祭拉到一側:「你真的不給我綠微居的地形圖?」

傾北祭態度很堅定:「在不知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之前,沒得商量。」

喬蔓青急了:「我還能害葉兮不成?」

傾北祭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沒說話,喬蔓青深深吸了口氣:「……好吧,這樣,你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嗯?」傾北祭挑了挑眉。

喬蔓青盡量斟酌著言辭:「你看啊,這墨月軒一日呆在綠微居,就一日有風險,你反正也要走了,索性……順便帶她一起離開啊?」

傾北祭想也沒想:「不行。」

喬蔓青臉黑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還是好盟友么?是不是要割袍斷義?」

傾北祭語重心長的看著她:「你別想著要墨月軒離開,你放了墨月軒,就是在害葉兮,你相信我,墨月軒可以死,但是她不能離開,也不能消失在我們的視線範圍內。」

喬蔓青很嚴肅:「你們在密謀什麼?」

傾北祭嘆了一口氣:「這個不好說,我們在賭運氣,你也別亂來,聽我一次,再怎麼樣,你也得忍著。」她拍了拍喬蔓青的肩:「我走了,別送。」

喬蔓青默默看著她離開,仰天哀嚎了一聲。

接下來的幾日喬蔓青都不敢再去見墨月軒,時常默寫醫書也有些心不在焉,墨涯余除了與簡墨練劍,便一直在竹居里陪著墨月軒,一直以來也沒聽聞什麼特別的狀況,然而到底是不能心安。

不日前破藥鋪傳回來了消息,寧遠致雲遊而回,已開了藥鋪坐診於堂,於是雲芝顧青葙賴在綠微居不走,獨讓楊姝一人回了南莫。

綠微居平日里難得下一場雨,眼下深秋已至臨冬,卻突然下了一場綿綿的大雨,深夜裡拍打著竹林淅淅沙沙,喬蔓青輾轉難眠,披衣而起嘆了一口氣,踽踽獨行漸漸不知走到何處,晃眼卻見一間竹居燈盞未熄,喬蔓青四下看了看,上前叩門時才發現,這是墨月軒的竹居。

「進來。」

正是後悔之際,裡面傳出了墨月軒的聲音,喬蔓青轉身準備走的身形頓下,緩緩回過身去,頗是躑躅的推門走了進去。

墨月軒坐在燈下,模模糊糊見影子走近,她偏了偏首:「喬蔓青?」以妖向划。

喬蔓青猶豫了一下:「……嗯。」

墨月軒神情一瞬間帶著極喜之色:「你準備帶我出去了是么?」

喬蔓青神情尷尬,一句話也沒說。

墨月軒喜道:「我們什麼時候走?」

喬蔓青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告訴她,其實自己此時也是無能為力。

墨月軒何等敏銳,她面上的欣喜之色漸漸沉澱為沉靜:「你為什麼不說話?」

相欺日久必定生恨,喬蔓青並不願墨月軒今後恨自己,既然她潛意識裡走到了這裡,這就說明,該是攤牌的時候了。

她說:「對不起,我現在沒辦法帶你出去。」

墨月軒沉默了良久,看得出她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為什麼?」她道,話落之後她又道:「是現在時機不對么?沒關係,我可以等。」

她不知是在為喬蔓青辯解,還是在安慰自己。

喬蔓青聲音低了些:「不是時機問題,而是,我根本沒有辦法帶你出去。」

一瞬沉寂后,墨月軒忽然炸了,她突然拍桌而起:「喬蔓青,你這個騙子!」

喬蔓青連忙上前想要讓她安靜些,手忙腳亂半天也不敢去捂她嘴,只能低聲不斷安撫:「對,是我不好,我沒信守承諾,可我真的是準備帶你出去的,誰想事到最後出了變故,我也不想的,我真的沒有辦法……」

「你別跟我說這些!能發生什麼事讓你前後說辭呈兩個極端?你根本就沒打算帶我出去!是我蠢,我竟信了你!你這個騙子,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你別這樣,我真的是……」

「滾!」墨月軒大怒,甩手就將桌上茶盞朝她擲了過去,喬蔓青連忙接住,才沒摔地發出太大的聲響。

墨月軒怒道:「喬蔓青,我一定會讓你不好過的,一定!」

喬蔓青還想說什麼,墨月軒指著門口怒的幾乎已經是在咆哮:「滾!」

喬蔓青閉了閉眼睛,吐出一口氣,轉身離開。

*

喬蔓青開始夜夜都睡不好,心神不寧,葉兮在她默寫醫書時看著她眼下的兩圈青黑,嗓音漸漸消弭於無聲,他湊近她,伸手扣住了她的脈。

喬蔓青嚇了一跳,反射性抬頭看向葉兮,葉兮道:「綠微居雖是難得下一場雨,可也不至於讓你夜難安寢,憔悴如斯。」

喬蔓青乾笑了兩聲:「沒有啊。」

葉兮看著她沒說話,入夜時娃娃卻端了酸棗仁湯來,清清脆脆道:「先生為你熬得葯湯,加了柏子仁,酸棗仁,黃芪,安眠的。」

她說完后就仔仔細細的看著喬蔓青,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細節反應,喬蔓青看了她一眼:「幹嘛?」

娃娃又重複了一遍:「先生給你熬得。」

於是喬蔓青恍然大悟,面上瞬間一派意想不到又喜極而泣的神情:「待我若此,不以身相許何以為報?」

娃娃滿意了,等喬蔓青喝下后,才端著盤子轉身離開。

很多時候,她也不過是個孩子心性。

隔日夜時,喬蔓青在竹居里與葉兮默寫醫書,墨月軒在墨涯余的攙扶下來了竹居,喬蔓青莫名的有些心跳加速,仿似某種惡性即將便要被人揭穿了的慌亂膽怯。

葉兮不經意間將她的異常盡收眼底,隨後看向墨月軒:「什麼事?」

墨月軒道:「我們的婚事被你的好徒弟破壞了,擇個日子,重新成親吧。」

喬蔓青看向葉兮,儘管她慌得有些冒汗,然而眸子里卻是明顯的反對,不過這些並沒什麼用處,因為葉兮壓根兒沒看她,他似乎想了想,才漫不經心道:「再說吧。」

墨月軒冷道:「你是為了你的好徒兒,才跟我說這句話的么?」

葉兮淡道:「不要多想,不是。」

墨月軒冷笑:「你知你好徒兒背著你做了什麼嗎?」

葉兮沒反應。

墨月軒道:「她跟我說,她可以帶我出綠微居見沭陽,但是前提是,讓我跟你的親事成為泡影。」

葉兮沒說話,他眉心極輕的折了折,沒發表任何意見。

喬蔓青看了看墨月軒,索性慌忙認罪了,「是,我是說過,但是……」她似乎是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麼,然而囁嚅了一陣,卻發現腦中是空白的,言辭是匱乏的,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墨月軒看著葉兮:「誰不知道,你是堅決不許我出綠微居見沭陽的?所以她這個舉動,已經相當於是變相的背叛了你,你還要留她在綠微居么?」

葉兮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現在既然還在綠微居,並沒被她送出去,那之前的事,就不必再提。」

墨月軒冷笑:「當著我的面,你也如此包庇她?你忘了當初跟我說過什麼了么?你的初衷是什麼,眼下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葉兮沉默了一瞬:「……蔓蔓,你先出去。」

喬蔓青一句話也沒說,擱下手中的筆,起身退了出去,墨涯余道:「阿姐,我也出去了。」他說完也跟著退了出去。

外頭又是墨涯余與喬蔓青遠遠的站在一起,墨涯余沉默了一會,說:「喬少城主,你這事做的真不妥,姐夫肯定是生氣了,最重要的是,婚禮沒成,同時你也沒信守承諾帶我阿姐出去。」

喬蔓青道:「此事是我不對,只是……」她看向他:「莫非你希望你阿姐離開么?」

墨涯余嘆了一聲:「如今我怎麼想並不重要,只是你眼下是兩頭得罪,在綠微居的日子定不會太好過了。」

喬蔓青沒說話,好不好過,不過在墨月軒的一念之間。

葉兮在屋中與墨月軒詳談。

「你待如何?」

墨月軒輕道:「她跟我說,只要我不嫁給你,就帶我出去見沭陽,我承認我心動,哪怕是見一面,見一面也好,可是,她騙了我。」

葉兮道:「然後呢?」他們如今所面對的問題,根本不是此時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喬蔓青該不該留的問題。

墨月軒冷笑:「果然是師徒情深,她背著你開出這等條件引誘我,看你的樣子,似乎也是想要不了了之的意思?」

葉兮道:「那你覺得應該怎麼樣?趕她出去?我想,以你目前來將此事告訴我的行為看來,所想要的並不是這個。」

墨月軒笑得有些譏諷:「真是聰明,我要讓她留在綠微居。」

「留在這兒讓你報復?」

墨月軒道:「你也想要喬蔓青對你死心的不是么?這件事情,不是我來做最適合么?」

葉兮沉默一瞬,聲音忽然沉了幾分:「出去。」

墨月軒冷笑一聲:「你答應了。」

葉兮沒再說話。

*

葉兮從沒一日放棄過要為墨月軒治好眼睛,喬蔓青怕墨月軒見到自己反應太大,是故為了避免與她見面,已多日不曾親自為她送過葯。

然而到底是耐不住性子,忍不住悄悄向墨涯余打聽了一下近幾日墨月軒的狀況,墨涯余的回答有些出乎意料:「阿姐這幾日好多了,人也溫柔了許多,不如當初那般抵觸。」

喬蔓青有些驚奇,猶豫了幾番,還是決定今日去為墨月軒送葯。

似乎果然如墨涯余所說,墨月軒這幾日恢復了平靜,她看見喬蔓青的時候,並沒橫眉冷對,高聲斥責,彷彿之前的事情她都忘了,甚至喬蔓青送來的葯,她也都安安靜靜的喝了,時而,還會對喬蔓青溫婉的笑一笑。

喬蔓青心中的不安漸而在那樣的笑中消弭於無形,她刻意不提自己失信一事,有時也會笑著和墨月軒聊上幾句。

日子這麼一眨眼間過了許久,墨涯余覺得欣慰極了,常常會笑著去告訴葉兮:「阿姐的情況現在好多了,似乎又恢復了當初的那個樣子,也不再總是發脾氣了,甚至已經連續喝了近半個月的葯。」

葉兮看了看他,笑道:「小子高興的太早了。」

他的意思原本是,小子高興的太早了,你阿姐的眼睛暫時還好不了呢,但是他們卻沒想到,墨涯余果然是高興的太早了。

或許只是無心的一句話,卻一語成讖。

而且,來得太快。

墨月軒今日喝下喬蔓青送來的葯后腹中忽然一陣絞痛,冷汗如豆,她似乎是在竭力隱忍,最終還是忍不住慘叫出聲。

這真的是將喬蔓青嚇壞了,然而比這更巧的是,墨涯余正與葉兮一同往墨月軒竹居而來,在墨月軒慘叫聲響起的時候,他二人正走到外頭的竹廊下,這聲慘叫,幾乎是貫穿耳膜而至。

墨涯余面色一白,慌聲喊道:「阿姐!」拔腿便朝墨月軒房中奔去。

墨月軒滿頭大汗,疼的在地上輾轉,墨涯余衝進去將她扶起來,慌得快哭了:「阿姐!阿姐!」

葉兮伸指搭在她脈上,須臾后聲音微冷:「怎麼會有藜蘆?」

喬蔓青驚了下,臉色變了,默寫醫書這麼久,現在若還說她不知道藜蘆反細辛,那簡直是在開玩笑,她終於明白了墨月軒到底是想要做什麼,她有些不明白,一個人,怎麼會對自己狠到這種程度?

葉兮的話不是對她說的,這只是一句單純的疑問句,墨涯余心神慌亂了一瞬,卻將目光轉向了喬蔓青:「今日是你送的葯,你給我阿姐下藜蘆?」

喬蔓青沉聲道:「我沒有。」

墨涯余血紅了眼眸:「你害我阿姐!」

喬蔓青怒道:「我沒有!」

墨月軒疼的說不出話來,面色慘白如紙,細細呻吟,葉兮將她抱起放去榻上,銀針封她脈門:「多說無益,出去吧。」

喬蔓青看了一眼墨涯余,墨月軒含恨的眸正好與她對上,兩人一字未言,轉身退了出去。

「為什麼要害我阿姐?」墨涯余伸手想要揪住她領子,被喬蔓青躲開,她說來說去只重複一句話:「我沒有。」

墨涯余怒道:「我阿姐最近好不容易好了,你見不得她好是么?你見不得姐夫對她好,你見不身邊的人好!」

喬蔓青幾乎被他弄崩潰,甩手尖叫:「我沒有!」

「那我阿姐的葯里無緣無故怎麼會有藜蘆?」

「我不知道!」

墨涯余紅著眸瞪她:「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姐夫定不會留你在綠微居!」

喬蔓青忽然愣了一下,隨後她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涼涼笑出了聲,原來這並不是單純的栽贓,也並不是單純的嫁禍。

她知她想留在綠微居,她知她不願離開葉兮!

她拿此來對她施行報復,她還以為墨月軒是真的變好了,果然還是自己蠢了,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突如其來的原諒。

「你害我阿姐,此時竟還笑得出來!」

喬蔓青不說話,似乎是沒聽見,她笑聲中漸漸有些挫敗,笑著笑著,她果然便笑不出聲了,頹然坐在竹廊下,誰也不知她在想什麼。

若是跟墨涯余說,這一切都是你阿姐自導自演的一場戲,想必墨涯余也絕不會信,若是信了的話,想來,他也是會瘋的。

墨月軒在他心裡,是最好的姐姐,也是唯一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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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遍地生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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