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次子

93.次子

很多有經驗的過來人跟我說,生孩子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在醫療水平落後的三國,懷上頭胎的婦人難產了三天三夜最終一屍兩命的不在少數,但如果生的是二胎,母子平安的概率將大大增加。所以,無論是我還是乖乖守在門外的諸葛瞻,都沒有料到我的第二胎會生地那麼艱難。

簡直是痛死我了!

已經是陣痛開始后的第八個小時,我滿頭大汗地躺在床上,覺得自己像條缺氧的死魚一般發虛無力。想當年諸葛瞻只折騰了我三個小時就喊出了來到人世的第一聲啼哭,而他的弟妹則因為堅持用胳膊堵住宮口,所以遲遲不能順利降生。

即使再沒有常識,我也知道胎位不正極其危險,如果我還在現代,B超確定情況之後醫生甚至會建議我放棄自然產,直接進行剖腹產。

但三國沒有剖腹產,再危險的情況,也只能靠產婦自己扛。

「公主,您吸氣,吸氣!再努把力!」耳邊第無數次響起產婆的鼓勵,但我此刻需要的是醫生,而不是產婆,「去,把華佗叫進來,快……」

雖然劉曦把華佗留在了洛陽以防萬一,但在三國土著的觀念里,華佗的作用主要在產前,生產過程中男性必須主動迴避,是不能進產房窺視婦人生子的。所以,如果沒有額外命令,即使我死在床上華佗也無法進屋看我一眼。

事實上,哪怕我態度強硬,產婆也十分猶豫:「公主,這不合適吧?華太醫是個男子……」

「什麼男子女子,他首先是個太醫!」諸葛瞻怒極反笑,一腳踹在產婆的肚子上,將她踢倒在地上,「去把華佗叫過來,還有那什麼懸線診脈的也給我撤了,隔著根線,華佗能辯地清脈嗎?治錯了誰負責?」

男女授受不清,古代郎中多為男性,給女病人診脈時,大多會在病人手腕處搭上一塊方帕,以避免肌膚之親。可是此刻我宮口已開,華佗若是進屋一不留神便會瞥到「不該看」的東西,所以產婆們就想了個法子,將絲線的一端綁在我的手腕脈搏處,另一端拉出門去給華佗「驗脈」,看起來十分地不靠譜。

諸葛瞻自小受劉曦教導,觀念並不像土生土長的三國人那樣迂腐,眼見我幾乎要疼暈過去,當機立斷把華佗拽進了產房。

鋪天蓋地的疼痛中,我第一次覺得兒子的身形有些偉岸。得益於純天然牛乳的滋潤,尚處於青春期的諸葛瞻的個頭已經比我高了。

關鍵時刻,兒子還是靠得住的。

嗯,還得感謝劉曦執意把華佗留給了我。他雖然不以婦產科自傲,卻是個樣樣精通的全科醫生,哪怕少有為婦人助產的經驗,處理起孕產事宜來仍舊不墜神醫之命。

六個時辰后,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幾乎已經力竭的我終於把肚子里這隻磨人的小妖精給生了下來。令我失望的是,他並不是我和孔明期待已久的女兒,而是一個眉眼與孔明非常相像的兒子。

「弟弟,弟弟,我是你哥哥!快叫哥哥!」得償所願的諸葛瞻抱著來之不易的弟弟不肯撒手,看著他見牙不見眼的傻笑,我有種一番辛苦為人忙的錯覺。

兩個熊孩子的殺傷力堪比□□,要是再來一個翻版諸葛瞻,我起碼得減壽二十年。

真有噴出一口老血的衝動。

我和孔明煞費苦心為女兒備下的名字不能用了,悲劇的是,因為太想要件小棉襖,所以我們壓根沒有想男名……

「娘,叫諸葛顧吧,我瞻前他顧后,多好,一看就是一對相親相愛的好兄弟。」自從有了弟弟,諸葛瞻好像多了一個新奇的玩具,連懶覺都不睡了,每天天不亮就自覺起床陪弟弟玩。

——好吧,更確切的說法是逗弟弟玩。他特別喜歡捏他弟弟包子一般的小臉。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子哎,你知不知道在現代瞻前顧後與猶豫不決是一個意思?

可惜,他不知道。不僅他不知道,孔明也不知道。在三國人的眼裡,瞻前顧後代表考慮地全面周到,所以孔明欣然地接受了諸葛瞻的建議,而我根本說不出任何反對的理由。

千年代溝神馬的,實在是太令人心塞了。

不過,不同於當年諸葛瞻的鬧騰,諸葛顧是個乖巧安靜的嬰兒,該吃奶時吃奶,該睡覺時睡覺,從來不會在規定的作息時間以外折騰他的娘親。而且,有別於諸葛瞻平凡普通的外貌,專揀父母的好基因繼承的諸葛顧一落地就顯露出了其人見人愛的超高顏值,僅僅靠著滿月宴上包著老土花布包的不經意亮相,就輕而易舉地贏得了一群怪叔叔壞阿姨的心。

諸葛瞻的婚事尚未著落,有意將諸葛顧搶回家做壓寨小相公的婆婆們已經把隊排出了洛陽城外,簡直沒有天理。究其原因,主要是有好幾個與諸葛顧有一面之緣的名士在滿月宴后預言「此子樣貌不凡,前途無量。」

神棍在三國的號召力不容小覷,得益於這些據說極少做預言但每每預言必定靈驗的「半仙」們的宣傳,諸葛顧還未學會翻身便已經名列平安漢最熱門夫婿榜的第一名。

公主府賞花宴的邀請函更加金貴了。

喬氏笑呵呵地將茶盞擱在矮案上,左手扶住腮幫,右手親昵地攬過隔壁貴婦人的手臂,打趣道:「公主,怎麼不將小少爺抱出來透透氣?也好讓我們見一見未來平安漢第一美男子的好樣貌。」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雖然眼下諸葛顧只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懵懂小兒,但作為最近一段時間風頭最勁的明星寶寶,吸引了大批媽媽粉的關注。我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今天來參加賞花宴的太太至少有一半的原因都是沖著諸葛顧來的。

當年王池肆意斷言劉曦生死的事在我和喬氏之間種下了嫌隙,但王閔投誠地早,喬氏也是個長袖善舞的聰明人,因此這些年來我們刻意避談有關王池的一切話題,相處地還算愉快。至少在今日參宴的滿堂賓客們中,只有喬氏才有底氣大膽慫恿我將諸葛顧抱出來一見。

可惜諸葛顧是個有點怕生的孩子,抿了抿嘴角,我笑著推脫道:「顧兒昨晚鬧得厲害,現下正在補眠呢,我們就別打擾他了。」

好幾位太太的臉上不著痕迹地掛上了失望的表情,喬氏有些意外我竟然沒有要將俊俏的小兒子抱出來炫耀的意思,連忙改口道:「不得見雖然有些遺憾,但我們今兒畢竟是來賞花的,倘若顧少爺出場,想來在座諸位都沒心思看花兒了呢,那豈不是對不起這些爭奇鬥豔的嬌客?」

賓客們很給面子地陪笑,喬氏充分發揮扯閑篇的功力,話題三轉兩折地,便從諸葛顧的身上繞了開去。

我突然有些厭煩。

男人們在前線打仗,留守後方的官太太們在洛陽無事可干,便容易傳一些無中生有的是非。比如近段時間非常流行的「十尺說」,說北蠻人各個身長十尺,精通馬語,能與一同上陣的戰馬無障礙地交流,因此即使劉曦手中握著數十門紅衣大炮,戰爭仍舊打地十分艱難。

北蠻人是游牧民族,除了幾個特別重要的城市,連堵像樣的圍牆都沒有,族人都住在氈帳之中,拿紅衣大炮去轟氈帳,既滑稽又搞笑。所以,紅衣大炮看似彪悍,但實際出場的機會並不多,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展示平安漢的軍事實力——劉曦與鮮卑戰鬥正酣,但周遭的一些小國早已聞風而動,主動獻上禮物甘願成為平安漢附屬國的不在少數,只求如同脫韁的野馬一般在北蠻國土上肆意妄為的劉曦別把戰火燒到自家的院子里去。

沒人懷疑北蠻最終會被攻陷,但戰場上刀槍無眼,限於三國的交通水平又鮮少有家書從前線傳回,因此擔心丈夫、兒子安危的女眷們時常兩三個月聽不到一點親人的消息。在信息交流不暢的情況下,我身為公主的優勢就突顯了出來,旁人想在軍報中夾封私信難如上青天,但人人都知道每次皇上寄回洛陽的軍報中都少不了一封署名為盛陽公主的家信。

劉曦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既然不可能把每個軍官的家書都帶回洛陽,那不如讓孔明在寫給我的家書中多提一些隨軍官員們的近況,通過我的口向他們的家人報個平安。

這其實是劉曦幫我拉攏朝中勢力的一種手段。即使是再看不慣盛陽公主「牝雞司晨」的人,看在家中男丁消息的份上,也會對我和善幾分。

我感念劉曦的愛護之意,所以即使剛出月子不耐煩應酬,也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應對各路貴婦們的詢問寒暄。就連諸葛瞻也表態說:「娘,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當個好哥哥,像皇舅一樣把所有事情都幫顧弟考慮周全,不捨得他受一丁點兒委屈。」

也許血真的濃於水,骨子裡冷情冷性的諸葛瞻對外人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冷酷無情,但對唯一的弟弟卻是發自內心地關懷愛護,哪怕諸葛顧將尿撒在他身上也毫不生氣,反而笑嘻嘻地幫弟弟開脫:「他還小嘛,哪裡懂那麼多……」想到前不久因為不小心將茶水灑在他衣服上而被他狠揍一頓的張虎,我默默地為他掬了一把辛酸淚。

如此毫不掩飾的雙重標準,也只有張虎這傻孩子才受得了。真是奇了怪了,平常也沒見諸葛瞻有任何照顧張虎的舉動,甚至時不時地還會欺負一兩下子,但一根筋的張虎就是認準了他瞻大哥不鬆手,抖M屬性暴露無遺。

明明五大三粗的張虎長了張跟他父親一樣兇悍的臉……

一物降一物,不管怎麼說,兒子能站在食物鏈的頂端,當媽的總是欣喜大過於憂心的,只是希望他悠著點,別把別人家的孩子欺負地太過了。

「諸葛瞻,我聽說你在城南買了個宅子,是劉熙的心頭愛,你能不能讓我省省心,別去招惹人家,跟劉熙樹敵很好玩嗎?」

「娘親,我冤枉啊!劉熙窮,我富,賣家樂意同我做買賣,怪我咯?」

「那宅子得幾百萬銖吧?你哪來的錢?」

「娘,有沒有人跟你說過管太多的女人老地快?我希望你能永遠年輕呢……」

「死小子,你又皮癢了是不是?」

「唉呀媽呀,我是您兒子,親兒子!您別打呀媽媽!」

……

孔明,你快點回洛陽吧,我快被你兒子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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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卧龍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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