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牌沒能繼續打下去。

三人坐在沙發上談笑聊天，伍苒只負責笑的部分，談和聊就交給了程光遠和黎生芃兩人。

她耳尖自然高高豎起，眼前的談話沒能聽進多少，倒是一直在注意身後的動靜，可惜廚房離客廳也繞了點路，不是想聽就能聽到的。

青檸蜂蜜水喝在嘴裡先是甜甜的，中間有某個瞬間味蕾發覺出一絲酸來，只是稍縱即逝，這種剎那間突來的酸意引起了她的注意。

伍苒又一連多喝了幾口，可是遺憾的是再也找不到最初的那種感覺了。

看了眼客廳牆壁上的掛鐘，已經下午三點了。

因為寧以白不在，伍苒稍稍放鬆了些，挺直的背靠在抱枕上，同時拿來一個抱枕放在腿上慢慢揉著。這是她緩解情緒最常做的事情。

「還喝嗎？」剛放鬆的耳朵再次因為這句話立了起來。

伍苒偏頭，看到寧以白站在她身後，微俯身子雙手撐住沙發正低頭凝視她，四目相視。

一瞬的惘然，就像閃現片刻的酸意，她又轉過頭，「不用了，謝謝。」

她終於明白了那絲酸意的來源，青檸蜂蜜，不正是他和年佳嗎？

當寧以白以主人的身份邀請幾人留下共用晚餐時，幾人紛紛欣然，唯有伍苒一人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很正當，「今晚我們宿舍幾個要一起出去吃飯，所以我不能缺席。」

寧以白當然不能強行留下她，只是說他們去超市買菜時恰好可以送伍苒一程。

因為寧以白是主廚，所以買菜的任務就交由其餘三人。

三人不知用什麼方法比出了個結果，最終由年佳擔任此項任務。於是寧以白需要送伍苒回去，還要送年佳去超市。

上車時伍苒自覺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年佳也很熟稔地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三人對車中的座位安排似乎都覺得很自然。

寧以白開車的時候不怎麼說話，期間都是年佳轉頭在和伍苒聊天，談談a市的天氣，a市最近幾年的城市變化等等。

伍苒不健談，倒也偶爾能被她帶動起來。

年佳在超市前的街道下車，寧以白沒有及時把車開走，而是等她身影消失在超市大門后才踩油門。

伍苒察覺到他這個小細節，他對每個人都很有禮貌，只不過年佳進去隔了二十幾秒他才開車。

難道是特別對待？伍苒內心想著。

寧以白留意了一會伍苒，年佳進去后他又等了一小會，沒發現她有下車坐到前面來的念頭，這才將車開走。

「今天不開心嗎？」看著窗外風景的人突然聽到從前面傳來這麼一句話。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伍苒小幅度搖搖頭，「沒有。」

「那是在為拍mv的事情擔心？」

「也還好，」目光不聚焦地看著車前某個方向，她說，「其實我參加過幾次主持人比賽，曾經面對百號人也沒有怯過場，現在要去面對毫無生命的鏡頭，我倒是覺得這個相對而言容易些。」

伍苒的聲音聽來有些疲倦，可能是車內的氛圍太過沉悶了，她想開口也有心無力。

寧以白從鏡子里看了眼她，又說道：「我以為你在擔心自己的演技。」

今天應對程光遠她也提過這個話題，可對方卻說演技都是靠練出來的，讓她多回去看看電影什麼的學習學習別人的演技，也將mv故事的大概告訴了她，讓她提前準備準備。程光遠說這個mv演技不是大問題，他找她完全是因為某種氣質。

她身上的某個點讓程光遠覺得伍苒就是女主的不二人選。

伍苒垂下眼睛，她確實有點擔心這個問題，可是程光遠既然相信她，她就不能讓人失望。

「程光遠說我可以的。」

「那你自己認為呢？」寧以白輕聲問。

伍苒抬起的目光微爍，她說：「我覺得我可以。」

寧以白視線從鏡子里收回來，重新投放至前面的街道，「嗯，我也覺得你行。」

mv拍攝地點定在以海景迷人的n市，十一月的天氣雖比不上寒冬，卻也冷得足以令人一出飛機場忍不住打個冷顫。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程光遠突然給她打電話說提前了拍攝時間，讓她也趁早趕來n市與眾人匯合。

程光遠還算考慮周到，她一出來就看到舉著自己名字的牌子，原來是來接她的人。

上了車伍苒沒坐一會就睡著了，她其實是昨天下午才接到程光遠的電話，那之後就在處理離校的事情，以及準備行李，幸虧程光遠給她訂好了機票，不然她又要忙得天昏地暗。

車子的密封性很好，內部開著空調，n市的天氣再怎麼惡劣也不能摧垮她的身體。一覺醒來，伍苒覺得車內空氣有些悶熱，她臉也被悶紅了。

讓司機關了空調，微微下降了一點車窗，涼風溜進來吹在燥紅的臉上竟覺得很舒服。

伍苒看了看周圍的風景，卻一下驚住了。

車子似乎在往山上開。

不是在海邊拍攝的嗎，程光遠那麼著急地讓她過來，她還以為今天就開拍。

車子最終停在半山腰的一處別墅前，山中或許是因為樹木的阻礙，風力不似山下那般大，陽光剛好，映照在金色的葉子上，在地上投下斑駁亮點。

樹木上也還有沒被秋風吹黃的葉子，一眼望去，灰綠兩種顏色交錯層疊排列，倒也有種繁始重來之美。

沉浸在大自然中的伍苒沒發覺身後已經來了人，等她目光再轉回身後的別墅時陡然一驚，瞳孔一縮，似是在疑惑表嬸禾露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禾露自然地勾住她的胳膊，兩人一起進入別墅，禾露滿臉笑容親昵地說：「苒苒，真是好久沒見到你了，快讓我看看你有沒有變胖。」

說著轉過她的腦袋左看右看，又讓她在自己面前轉了個圈，最終沉下心來，「嗯，比九月份那會胖了一點點，這樣好，你以前太瘦了，我都怕港風一不小心就能把你吹到香江里去！」

伍苒乾笑兩聲：「……」

她小時候就認識禾露了，說起來禾露跟表叔孫宏兩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在外人面前兩人是紳士淑女，可伍苒知道他們私底下卻是另一番場景，整天打打鬧鬧，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很淡，但這麼多年又沒真的吵散，真是匪夷所然。

有的事是旁觀者清，而有些感情，只能當事者能夠意會。

不僅禾露來了，孫宏也到場了。這兩人十月份剛度完蜜月從英國回來，這不十一月份立馬回國到這兒來了。

一見到伍苒，孫宏立馬以豹的速度沖向她，半途被禾露橫手攔下，「跟見了鬼一樣，你身後有什麼東西在追你嗎？」

自從結了婚，孫宏對禾露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從敵對模式轉變成了僕人模式。禾露一說話他立馬笑嘻嘻地貼上去，「小露露，我這不是歡迎咱們小侄女來了嘛！」

「誰來了？」聲音從孫宏身後傳來。

伍苒目光繞過他看去，他後面果然有什麼在追，還不止一個人。前來的人是黎生芃，費楠，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女人。

那個女人看樣子感覺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紀，正緊緊跟著黎生芃的腳步。

費楠先一步到了孫宏身旁，國字臉上掛著友好的笑容，「原來是小三的侄女來了啊，剛還和他們提到你呢。」

伍苒笑笑，黎生芃和那個女人也過來了，幾人在大廳沙發上坐下。

幾人詢問了她路程上的事，隨後費楠和黎生芃便有事先離開了，表叔不一會也出門去接電話。

伍苒坐下來的時候看了那個不認識的女人幾眼，怎麼覺得她有些熟悉？可偏偏想不起來曾經見過這個人。

伍苒看過去的時候，那個女人正好也在看她，四目相對，兩人都是一愣，隨後又同時笑了出來。

禾露離開前特意分別向兩人介紹了對方，那個女人叫古清澄。

古清澄，古清澄，這個名字也好像聽過。

「你是……」伍苒剛想起來，就看到古清澄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她身旁，小小的圓臉上大眼睛直撲閃撲閃，「你就是伍苒？那個讓梨子向我哥要簽名的小侄女？」

伍苒無言以對，她這個「小侄女」似乎已經廣為人知了。

「呵呵，」她想不承認都沒辦法，只好說，「那個應該就是我。」

古清澄甜甜一笑，拿出自己勾住她胳膊的手，從身後變出一張照片來舉在兩人面前，「噔噔噔——噔，」她一邊說一邊晃著手中的照片，「你看看，這是什麼？」

照片上的人正是她的哥哥古震霖，也是伍苒喜歡的那個打星。

伍苒接過來露出親昵的笑容：「謝謝你，清澄。」

「不用謝啦，」古清澄嘿嘿看著她，「小侄女！」

「……」

伍苒收起照片，正色道：「我們應該差不多大吧。」

古清澄一挑眉，嘴角含笑：「可我是梨子的女朋友啊，他叫你小侄女，我難道不應該跟著他一起叫嗎？大陸不是還有句古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聽說古震霖一家都是香港人，古清澄應該也常年生活在香港，她的普通話倒是講得不錯，俗語用起來也是溜溜的。

兩人聊了會，突然看見臉色焦急的孫宏匆匆從大廳路過，一旁正在和阿姨商量事情的禾露叫住他，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孫宏手中的手機震動了幾下，他看了一眼，似乎鬆了口氣，臉色緩了下來對禾露說：「沒事了，剛才雨萌說她的車在半路上拋錨了，那附近又沒有上山的車所以沒法過來，我給其他沒來的幾人各發了信息，幸好，二哥回復說他會順道帶雨萌過來。」

「沒事就好。」禾露提起的心也放下了。

古清澄偶爾聽過其中某個名字，沒什麼感覺，只是一旁的伍苒卻有些心不在焉了。

伍苒放鬆的手指驟然捏緊。

她剛才聽到了誰的名字？

雨萌，時雨萌。

她果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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