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怎麼,不歡迎?是不是在心裡偷偷希望我早點離開?」時雨萌調侃笑問。
程光遠叉著雙手抱胸,弔兒郎當地倚在門板上,收起長腿給她讓路,「哪能啊,我盼望著每天見你都來不及呢。」
她嘁了聲,隨後裝作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能讓程大歌神惦記著,小女子真是三生有幸!」
「哼,知道就好,進來吧。」
一進來就聽到屋裡傳來的舒緩琴聲,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曲子。
時雨萌視線繞過他肩膀朝裡面瞄了眼,進門來解下圍巾,隨口問道:「這是誰在彈琴啊?」
程光遠接過掛在衣架上,淡淡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回:「Heary啊。」
不知是不是故意為之,又後知後覺加了句,「哦,還有他新女友。」
時雨萌換鞋的動作頓了下,抬頭時臉上笑容依舊。
好奇地問他:「新女朋友啊,長什麼樣子?漂亮嗎?」
時雨萌眼睛不住往琴聲傳來的地方瞟去,臉上寫著興奮。
她的語氣里並沒有生氣或嫉妒這些意味,彷彿真的對寧以白這個新女友充滿好奇和期待。
關上門,程光遠雙手枕在腦後,跟在她後面進來。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們倆那事大家都已經傳開了吧。」
時雨萌轉頭徵求看他,「真是小伍?」
程光遠聳聳肩,「對啊。」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寧小青他們身邊,見到時雨萌,幾人也是極其自然地同她打了個招呼,之後便安靜聽曲。
那邊專心致志的二人根本沒察覺屋內已經多了一人,曲子結束后寧以白伸手拉過伍苒的手,仔細揉了揉。
伍苒與他對視一笑。
回身面對眾人,兩人這才看到剛到不久的時雨萌。
伍苒愣了愣,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前女友和現女友狹.路相逢?
作為前女友,在看到前男友的現女友時,時雨萌臉上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表情,很平靜地向寧以白二人點了下頭,笑道:「很不厚道嘛,找了小伍這麼年輕的姑娘。」
伍苒站在一旁偏頭莞爾。
寧以白:「突然就遇上了,我也沒辦法。」
說完深深盯了伍苒小會。
時雨萌哈哈一笑,身旁程光遠忙背手作勢捂上自己眼睛,「喂喂喂,考慮下我們這些沒對象的行不行?」
他隨即一手攬寧小青肩膀,另一隻手則推著時雨萌往一邊走,撇嘴道:「走走走,這些人當中也就我們仨還是單身了,別擱他們堆里湊熱鬧了。」
時雨萌一個彎身躲開他的手,老神在在地繞過程光遠去挽寧小青的胳膊,「你可得了,別把姑姑和我跟你劃一塊去。」
程光遠哼笑:「怎麼著,聽你這話是相親有戲了?」
寧小青問她:「你去相親了?」
寧小青認識時雨萌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她還沒和寧以白走到一塊,不過也多虧了寧以白的緣故寧小青才會知道這麼個人。
在寧小青的印象中,時雨萌率真又爽快,就算遇到難事也是一笑置之。
少年的時雨萌也是愛得如膠似漆,但現在一旦與寧以白斷了情緣,她也未曾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寧小青很喜歡她這種性格,過去了就是過去了,當初既然決定分手,那麼現今就不必耿耿於懷抱有遺憾。
面對寧小青的問題,時雨萌一笑帶過:「哪有,我還想再多玩幾年呢。」
時雨萌送給寧以白的禮物,也是一條領帶,還是由她自己親手設計的一個款式。
深藍打底,暗黑條紋的。
知道禮物和伍苒送的撞了之後,時雨萌單手合上盒蓋,嘆了聲:「哎呀,我這個前女友輸就輸在不會做甜點啊。」
伍苒聞聲看過去,時雨萌沖她狡黠眨眨眼,說話的語氣里並沒有酸味。
兩人相視一笑。
也是,何必要咄咄逼人兩相厭倦呢。
自寧以白的生日之後,伍苒與時雨萌的聯繫漸漸多了起來,不知不覺中,兩人-大有發展為閨蜜的勢頭了。
在聽說了伍苒每天都要聊上一聊的人是小白叔叔的前女友后,宿舍那三人都對她行了莊重嚴肅的注目禮。
……
她也是心大,跟男友的前女友都能處成閨蜜。
元旦前,伍苒和寧以白見了一面。
兩人原本一個忙於工作,另一個忙於期末考,很難閑到一塊去,因而見面的時間少之又少,只能靠每晚的睡前通話以訴衷腸。
A市剛下過雪,幾天以來天空都是陰沉沉的。唯獨他們約好的這天,老天都給足了面子,偶然放晴了。
兩人約了今天去爬崀山,順便去山上的佛寺里燒香許個願。
伍苒並非信佛,只是在家中耳濡目染多了,也就養成了每經過一座佛寺都會進去拜一拜佛的習慣。
坐在車上,還沒到山下伍苒就開始和寧以白探討起來了,「小白叔叔你信佛嗎?」
「談不上信不信,佛教文化流傳已久,也一直被國人推崇,我對它更多的是敬仰吧。」
寧以白在開車,目不斜視,說這番話前頓了幾秒,顯然認真思考過才這樣回答的。
伍苒一手撐著下巴看他,「我爸媽信佛,我也談不上信不信的,反正每到佳節都跟在他們後面拜這個拜那個,他們總說我們這一輩的年輕人-大多都沒有信仰。」
開車的人似乎有些動容,微微移開眼看她,「你爸媽信佛?」
「對啊,」她嘆口氣,忽然又想起什麼,坐直了身子,睜大眼問他,「那伯父伯母呢?如果他們四個信仰不同的話,以後……」
寧小白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安撫她一驚一乍的情緒,「放心吧,我爸沒講究,我媽也信佛,我想他們以後會很容易打成一片的。」
伍苒頓時鬆了口氣,「那就好。」
車子停在指定場所,兩人剛往崀山方向走,四面八方忽然湧來一群手提竹籃的大媽大嬸。
「小夥子,買些香燭吧,等會你們到山上還是要買的!」大媽們很熱情地跟在他們身邊,話語連珠,「便宜的嘞!十塊錢一把!」
「誒誒誒,我這兒一把只賣八塊!要不要?來兩把?」
……
他們左走不是,右走也有人攔著。
伍苒為難地看一眼寧以白,順手從離自己最近的大媽手中接過兩把,「要不,我們就買兩把吧……」
大媽以為寧以白是做主那個,忙不迭地朝他點頭:「小夥子就買我家的吧,很便宜的!這樣,我算你們七塊錢一把好不好?!」
他笑笑,一手攬著伍苒后肩,將她與人群隔開。
對伍苒說:「隨你。」
大局已定,湧上來的其餘幾位見狀遺憾離開。
付了錢,那位大媽眼神往伍苒腹部瞟,又抬頭沖他們一笑:「放心啊,保准你們拜了神之後就會有個小寶寶!」
伍苒汗顏,他們又不是去拜觀音……
寧以白友好地朝大媽點點頭,「謝謝……」
他話還沒說完,大媽就跑了,一時間又跟那群人開嗓嚷嚷。
原來是身後又有遊客到了。
大媽面對客人時的和藹表情在碰見同行時一瞬間變得凶神惡煞,幾方吵得好不熱鬧。
「走吧,」寧以白拉好她的帽子,手指揩了兩下伍苒臉頰,「不去拜拜都對不起她的祝福了。」
想起剛才大媽的話,伍苒臉一訕,拉高了圍巾遮住自己的臉。
買了門票,兩人就隨著人潮往裡走。
元旦將至,遊客大多以學生為主,三一群四一黨的。
雪下了沒幾日,還沒融化乾淨,地有些滑。
伍苒勾著他,興奮地看著周圍。
山下人很多,小販也多。
伍苒腳停在一個擠滿了年輕人的攤位前,踮腳往裡一望才知道是賣糖人的,現做現賣。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這樣出來過了,躋身於擁擠的人潮中,自由自在,沒有人會專門去注意她。
「我想買一個。」伍苒扭頭沖寧以白眨眨眼,很期待地望著他。
寧以白微笑,「好,買。」
她拖著寧以白擠進去,大聲向老闆預約,「老闆,我要一個鳳凰的!」
「哦,等等!」她又回頭去問寧以白,「你要不要?要不來條龍?」
龍和鳳凰?
寧以白失笑搖頭,「不了,你吃就好。」
買的人很多,等到她的鳳凰時,周圍人已經少了一大半。
伍苒一手拿著鳳凰糖人,兩人繼續往上山的方向去,中途她又停下來。
崀山有一棵姻緣樹,樹上掛滿了一條條紅帶結。
姻緣樹是情侶們的必經場所,大家會買來掛有小墜的紅帶,再用毛筆在紅帶上寫上兩人的名字,最後打成結扔到樹枝上。據說一次就能掛上的那對情侶,會有好運。
至於會有怎樣的好運,管理姻緣樹的人並沒有說,估計讓他們說也說不出個一二來。
這事本就圖個心意,哪能認真考究。
伍苒認認真真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毛筆遞給他。
寧以白接過,握筆垂眉,筆鋒宛轉,字跡清透。溫暖陽光跳躍在他頭頂,熠熠光彩漸漸與筆鋒上的光芒連成一道,貫然流下,一氣呵成。
等墨跡差不多幹了后,寧以白才仔細把它打成結。
來到樹下,他微微踮腳,長臂一伸就將紅帶結穩穩掛在姻緣樹上。
不遠處有人在驚嘆他的身高優勢,伍苒也站在人群中望向他的方向。
樹蔭下,寧以白回首眼含溫柔,一步一步走向她。
耳邊梵音唱絕,餘聲渺渺。
眼前溫潤的男人慢條斯理,不疾不徐,似乎早已是此間山中的一隅畫景。
不曉得他是真走得慢,還是在伍苒的視覺里自動把這個場景切換成慢鏡頭,她彷彿等了很久,幸而終於等到他。
看她愣在原地,寧以白拍拍她帽子,沉聲笑道:「好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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