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伍苒老老實實地向二老交代了她和寧以白自重逢以來發生的事情，當然該講的講，有些不該講的小秘密她還是有所保留的。

儘管知道寧以白今年三十歲，比女兒大了整整九歲，二老也沒表現出有任何排斥反對的態度，反而讓伍苒自己認真對待這份感情。

其實在質問伍苒之前，方波就已經向孫宏幾人打聽過有關寧以白的事情，工作，家庭，人品等等，自然早就對女兒新交的這個男友各方面的情況了如指掌。

對方家世不錯，亦有事業心，性格溫和，再加上樣貌又不差，方波對他當然是持滿意的心態。伍苒和他雖然年齡相差較大，但也還好，對方還沒老到可以跟伍苒爸爸稱兄道弟的地步，他們可以接受。

簡單了解下女兒的感情狀態，夫妻倆並沒再追根究底，畢竟感情是人小倆口的事情，他們作為長輩的不太好插手進去攪和，他們只需要知道對方是個品性良好的人這就足夠了。

伍苒在家待了兩天就回學校了，除了一號那天，她就沒再和寧以白聯繫過。

她當然知道對方在忙，儘管寧以白在電話里什麼都沒說，但語氣里的倦意根本掩飾不了，伍苒也不常去打擾他，兩人就這麼不慍不火地時而聯繫，時而斷聯。

一直到春節前，寧以白才得了空出來，伍苒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正在和爸爸貼春聯。

客廳里掛著一串串小燈籠，到處是沾了喜氣的年貨，好不熱鬧。

「爸，我去接個電話！」看到屏幕上的聯繫人名字，伍苒臉上洋溢出喜悅，抬頭沖伍華成打了個招呼。

伍華成伸長脖子夠著瞄了眼她的手機，還沒看到伍苒就將拿手機的手縮了回去。

「瞧瞧你這維護的樣子，是那個寧先生的電話吧。」爸爸一臉早就看破她的神情。

伍苒嘿嘿笑了兩聲，這是承認了。

伍華成沒回頭，舉著的手貼好對聯，頭一昂，「去吧，跑遠點接，別被你媽聽到了，她聽到了肯定也要跟你家寧先生講兩句。」

「誒！」

伍華成還想再交代兩句，一轉頭卻看到伍苒早已經跑了，身後空落落的。

伍苒腳上踩著棉拖噠噠噠地跑上二樓，往自己房間奔去，開門一見床就躺了上去。

話筒另一邊一直在等她開口，伍苒嘴角不可抑制地帶著笑，小聲說了句：「我回房間了。」

多日來沒聽到她的聲音，寧以白有一刻怔愣，隨後也小聲笑了笑，「剛才是和伯父在一起？」

「嗯，」她翻了個身，換了個趴在床上的姿勢接電話，「剛才我們在貼春聯，你們家呢？」

「昨天就已經弄好了。」

「哦。」

低低應了聲，伍苒一時沒話，抱著手機趴在床上，手指一下一下戳在軟綿綿的被單上。

「小伍。」話筒里傳來寧以白突然正經的聲音，聽得伍苒心念一動，停下手裡的動作，「怎麼了？」

等了會，寧以白才開始講話，「你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是不是應該更進一步了？你有沒有準備好？」

伍苒心跳慢慢加快，轉而躺在床上，「準備什麼？」

「準備讓我進入你的生活，同樣也讓你自己準備進入我的生活。我現在已經不年輕了，你應該知道如果跟我在一起了，最終的結果是什麼。」

伍苒秉著呼吸靜靜聽著他接下來的話，「小伍，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能聽懂我現在在說什麼嗎？」

話筒里是兩人淺淺的呼吸聲，像是纏繞著的兩條線，越攪越緊。

「我明白，」她目光投放在前方的天花板上，視線更加清晰，「我沒有後悔，寧以白，我沒有後悔認識你，更加沒有後悔和你在一起。」

她曾在佛祖面前許下願，怎可輕易放開他的手。

.

除夕的晚上，伍苒一家去了爺爺家，十幾口人聚在一起過這個熱鬧非凡的除夕夜。

伍苒堂姐有個兒子，今年五歲，長得一副正太臉，很可愛。

伍苒喜歡小孩子這是家裡人都知道的，前兩年大家還沒說什麼，可今年，大家問她的話題就變成了：「有沒有男朋友啊？什麼時候帶回來啊？」甚至於還有「這麼喜歡孩子不如自己早點生一個。」

……

這種感覺就好像她從一個孩子，一夜就長成了待字閨中的姑娘。

伍華成夫妻倆並沒有把女兒已經交了男朋友的事情告訴大家，所以大家才會對伍苒這個即將畢業的小姑娘這麼操心。

團圓飯後，伍苒偷偷跑了出去，給手機電話簿里的人挨個祝福一遍，才給寧以白打電話。

街道上有人在燃放爆竹，一群又一群歡鬧著的孩子從她身邊繞跑過去，手上還持著冒著銀光的煙花，你追我趕。

外面的聲音太嘈雜，伍苒根本不知電話是接通了，還是沒有接通，只得找了一處較為安靜的地方坐下。

一聽到話筒里有了動靜，伍苒就歡快地給對方拜了個年，「新年快樂，寧以白。」

那頭的人沉沉笑了兩聲，伍苒似乎還聽到微弱的風聲，「新年快樂。」

「小白叔叔，那我有沒有紅包？」想到剛才小侄子向她討要紅包的場景，伍苒玩心一起，借著節日的喜慶向他撒嬌。

寧以白沉默了會，像在思考，「想要多少？」

她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可能是由於街道的氣氛太過熱鬧，以致伍苒都沒察覺天氣的寒冷，把紅色圍脖往下拉了拉，失笑道：「送紅包怎麼能問對方應該送多少呢，你應該先準備好，然後給我一個驚喜。」

「驚喜？」寧以白聲線略略提高，沉吟片刻又說，「嗯，那你讓我想想，我該怎麼做才能給你驚喜。」

伍苒伸長腿，腳跟有一下沒一下敲著地面，帶笑的眼睛盯著地上殘留的炮竹屍骸，「最好啊，你現在就出現在我面前，這才是最大的驚喜！」

「真的？」

原本伍苒只是隨口說說，但他這麼一反問，伍苒心裡咯噔一下，腳上的動作停下，有些驚訝地問：「你不會真來了吧？我……我開玩笑的啊。」

寧以白在話筒對面只是笑，並不講清楚。

伍苒：「你沒開玩笑吧？還真來了？到哪兒？」

想不到自己隨口的一句玩笑話他就當真了，伍苒連忙起身四下尋找，雖然是不太相信他真的來了，心裡始終會有些小期待，畢竟，兩人也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面了。

「你騙我的吧。」伍苒踮著腳望向遠處的人群，熙熙攘攘，好像並沒有某個突出現眼的身影。

寧以白的聲音溫柔低淺，似在耳旁，「你回頭看。」

伍苒握著手機應聲回頭，可身後只有零丁幾個身影，她意想中的人並沒有出現。

感應到她的失望一般，寧以白嘆口氣，又說：「右邊，你往這邊看。」

伍苒身體再次轉了一個角度，這一次，她看到了那個人，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

對面那人手上和她同樣拿著手機，面含微笑，正站在街道旁的路燈下。

寧以白的身影被光線拖長，有幾個玩鬧的孩子吵著從他身邊跑過，而他巋然不動，靜靜望向對面。

身後煙火璀璨，面前的人早已驚訝得忘了該說什麼。

收起手機，寧以白朝她走了過來，順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微微垂頭笑著說：「給你準備的紅包，回去再拆這個驚喜。」

盯著他看了好久，伍苒才敢肯定寧以白真的來了。

連紅包都沒顧上，伍苒上前一下抱住他，頭埋在寧以白懷裡。寧以白能發覺她在微微顫抖，雙臂緩合將她圈在身前，拍拍伍苒後背，輕聲問：「怎麼了？」

伍苒在他懷裡拚命搖頭，聲音悶悶的，「沒事，就是覺得……有點不敢置信。」

他揚了揚唇，把小姑娘因動作幅度過大而歪了的帽子整好，隨後回抱住她，「嗯，那我再讓你抱一會，你好好感受一下這份『不敢置信』。」

不知等了多久，伍苒依舊埋在他胸前沒離開。

他們身邊已經跑過好幾個小孩，有些甚至偷偷笑著打量他們。

伍苒偏了偏頭，垂眼便能瞧見地上的影子，成雙纏綿。

她彎了嘴角，輕聲叫著他的名字，「寧以白。」

「嗯，怎麼了？」對方也溫聲應和。

「寧以白。」

「……」

她光叫名字，就是不說事也不抬頭，寧以白腦袋後仰，想要看看伍苒到底在幹什麼，可後者依舊緊緊抱住他的腰，手就是不放鬆。

寧以白無奈嘆口氣，抬手拍了下她的帽子，「到底怎麼了，被我嚇壞了？」

她偷偷抬起腦袋，沖對方狡黠一笑，「沒有，我膽子這麼大，怎麼可能會被你嚇到。」

「好，那你快鬆開手，我還有件事沒做。」

「什麼？」伍苒半信半疑地鬆開他的腰，後退了一步。

才剛後退，身前那人又胳膊一摟將她擁了過來，另一手捧著她的臉頰，大拇指在伍苒嘴唇上輕輕磨了過去，「這件事……」

他低頭，吻了上去。

大街上擁吻的情侶不多，像他們這樣光明正大地站在熱鬧街道上接吻極易引起路人的圍觀，幸好周圍的小孩子居多，吵著鬧著圍了一會就三兩離開了。

街道旁，路燈下，對影成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