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恐慌在蔓延,歸州城的老百姓對尹日升有多恨就對當年的慘劇有多懼怕,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家家有人喪、戶戶有鬼哭,雖然悲慘,但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活著,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埋葬去世的親人,接著往前走這是一個時間決定的不可逆無可選擇的旅程。
但眼下,尹日升的話卻在歸州城內掀起一陣隨著時間流逝越翻滾越大的波瀾,如果說卓逸風「打草驚蛇」宣布有殺手供出了尹日升的同謀只是引起議論紛紛,畢竟那是過去的事情了,就是把尹日升的同謀揪出來,死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那麼現在庫銀可能再次丟失,堤壩可能再次破堤的謠言,卻真的是在歸州城投下了一顆驚起四方的震撼彈,因為後者關係到現在活著的人還能不能繼續活著。
歸州城內人心惶惶,老百姓不敢直接去問許志方許知府,也沒法子知道尹日升的話是不是真話,只能七拐八拐的從州府中的衙役那裡打聽消息,凡是有親戚在州府里做事的,連個掃地的僕人都被旁敲側擊的打聽各種消息。
就連李押司,都被親戚私下裡詢問過,是不是修堤壩的銀子又被人貪了,更有甚者,有些稍微富裕點的人家竟是直接跑路走人了,這段時日以各種名義到衙門來開公驗路引的人絡繹不絕,以至於歸州城周圍有些其他的州郡都在傳言歸州城有災禍致以清平時日尚有逃民。
事情鬧到這份兒上,一直得過且過沒什麼作為的許志方太守終於坐不住了,再這麼下去,他的烏紗帽就要丟了,所以也顧不得大理寺曾經對他的叮囑,惱怒拍桌子命令李押司把尹日升抓起來,罪名是造謠生事,禍亂地方。
衙役們來抓尹日升的時候都很緊張,因為這些衙役有的跟著李押司和沈方良打過幾次交道,明白這個長相秀美的年輕人身手可是了得,若是沈方良翻臉要護著尹日升,那麼他們這一趟可是純粹的送死了。
但是出乎意料,沈方良竟是沒有阻止眾衙役抓捕尹日升。
李押司帶人衝到那間安置尹日升和沈方良的偏遠屋子裡時,尹日升正好整以暇的坐在那裡,看到來抓捕他的衙役們,整了整衣袖,像個要慷慨赴義的丈夫君子一樣,站起身來很是從容的跟著衙役們走了,沈方良在他身後,看著尹日升離開,沒有做什麼也沒有出言阻止。
歸州知府許志方許大人今日升堂審案,歸州府衙大堂外,老百姓圍得人山人海,所有心有惶恐的百姓都撲倒這裡來圍觀審案,因為這個案子披露出來的東西,能讓這段時間惶恐不安的老百姓得到一個準確的消息——府庫到底是空沒空,修堤的銀子是不是真的花到了刀口上,梅雨來時,堤壩到底會不會破。
說實話,其實許志方是不想公開的登堂審案的,照他的意思,直接把尹日升按一個造謠生事,誹謗朝廷命官的罪名辦了就得了,但是卓逸風說動了他,卓逸風直言,若是他直接把尹日升辦了,老百姓不會安心,只能公開審訊,讓老百姓知道尹日升是在信口雌黃,胡說八道,老百姓才能安心,不然,逃民的情形只會越來越嚴重,倒是許大人只怕也會被上官問罪。
顯然,這最後一點說動了許志方。
然後許志方換上了自己全套的官府,升堂親自審理尹日升。
驚堂木一拍,堂上一靜,許志方撐足了架勢,道:「堂下何人?」
尹日升是是有功名的讀書人,雖然沒有官位又犯了事兒,但是依照大魏律法依舊可是不跪,所以尹日升站在那裡,很平靜的自報姓名道:「尹日升。」
許志方很是嚴厲的道:「尹日升,你可知罪?」
尹日升很平靜的道:「在下不知。」
許志方的神色更加嚴厲了,驚堂木再拍,道:「尹日升,你散布謠言,誹謗州府,致使歸州城百姓人人惶惶,不得安寧,你還不知罪。」
尹日升看著許志方,沒有半分惶恐,道:「許大人,您飽讀詩書,應該明白謠言的意思就是荒謬之言,換句話說,假話才叫要謠言,你要定我散步謠言誹謗州府之罪,先要證明一件事,就是我說的話是假話!歸州府庫庫銀沒有短缺!那我才是造謠,才是誹謗,可是數日之前,李押司剛才追回了一筆失竊的庫銀,證明州府府庫看守不嚴!已經發生的事情就在驗證我說的話!我說的是真話,又如何能說我是造謠!?誹謗!?」
許志方怒了,前幾日的庫銀丟失疑犯就是尹日升和他那個訂了親的沈什麼的人,這會兒這個傢伙竟然還有臉反咬一口,許志方一拍驚堂木,怒道:「前幾日失竊的庫銀已經追回!而且偷盜庫銀的疑犯也是你尹日升!兩罪並罰,你的罪行更重!」
尹日升聽到這話,非但沒害怕,反而笑了,道:「許大人,你說我又從歸州城的府庫里偷走了庫銀,請問我怎麼偷走的?以前我是知府公子,威逼利用收買看收府庫的守衛,那現在我只是一個階下囚,請問我怎麼偷走庫銀?如果我一個歸州城中人人唾罵的囚犯都能偷走庫銀,豈非恰恰證明府庫是個人就能溜達!豈非恰恰證明,昔年我為了偷取庫銀挖的密道,還有人在用!」
尹日升這話一出,圍觀審案的百姓嘩然,議論紛紛,竟是有幾分相信尹日升這個他們深惡痛絕的傢伙說的話了,畢竟許大人已經證實了庫銀再次失竊,而尹日升說的話,所質疑的疑點,也確實合情合理。
在後堂聽審的聶長歌與沈方良聽到此處,百姓喧囂嘈雜的聲音入耳,聶長歌嘴角有了一絲笑意,道:「這個敗家子,倒是不怯場了,還頗有幾分伶牙俐齒。」
沈方良面無表情,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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