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點醒
歐指導員年紀三十上下，氣質斯文，他帶訓練的時候說話比較硬，但是訓練之外他脾氣挺好，說話也比較柔軟，他看溫朔有些拘謹，就笑著說道：「沒什麼，我就想聽聽你的感受，從原部隊調來這裡也有幾天了，因為各個戰士都是從不同的連隊抽出來的，大家對這裡的適應程度、有什麼想法和意見，我都還來不及一一了解，所以今天叫你和你班長來，想聽聽你在這個連隊、這個班級的感受。」
溫朔點點頭，開口道：「在班裡還好，戰友都是各個連隊抽調過來的，各有所長、能互相學習，程班長對我們也挺好，說話乾脆、經常提點我們。」
「那你對我和曾連長有什麼看法呢？怎麼漏了我倆？」歐指導員笑著問。
溫朔撓撓頭，他哪裡敢點評上級啊？不過歐指導員問起了，他還是認真的回答道：「歐指導員您訓練時經常給我們加一些奇怪的要求，說實話我對您挺有意見的——太折騰人了，不過這也是我們軍事素質還不夠好的原因，軍事素質上來了，我就覺得您挺好了。」
「哈哈，我這是給曾連長背鍋啊！應該是他來唱黑臉的！」歐指導員喝了一口茶。
溫朔笑了笑，接著說道：「上次跟曾連長執行任務時，我就覺得曾連長的命令好難，不是他的要求高，而是他下的指令讓我們如墜雲霧，有點搞不清楚，曾連長也不喜歡多多解釋……」
「對、沒錯，曾連長就是這麼悶！」歐指導員吐槽自己的戰友兼搭檔，「不過他的軍事素質很贊，以後他帶你們訓練，你們會看到的，記得多學點。」
「是。」溫朔點點頭，「其實我對這裡感覺很不錯，挺好的，真的。」
他語氣真誠，歐指導員聽了之後微笑著點點頭，隨即問道：「那你對自己以後的路，有沒有什麼想法和計劃？」
「……暫時沒有。」溫朔老實的回答。
「其實你可以考慮一下走職業軍人這條路。」歐指導員建議到：「很多人覺得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真正能在軍營里待下去的人很少，所以很多人都只是來服兵役，而沒想過走職業軍人這條路。」
「當然，這條路不是你想走、就可以走得通的。只有很優秀的士兵才能走上職業軍人這條路……也因為這條路不好走，所以很多人放棄了。」歐指導員感慨道：「你的身體素質、軍事素質在新兵裡面表現都挺突出，如果你有這方面的想法，在以後的訓練和任務中，就好好表現、嚴格要求自己，也可以給自己多拓寬一條路。」
溫朔聽了之後，稍微有些猶豫，他抿了抿嘴，開口道：「指導員，說實話，我覺得我在是否當一個職業軍人這個問題上，立場是不堅定的，我很喜歡軍營、也很喜歡和戰友們在一起，但……我家裡老的老、小的小，需要人照顧，我親人還眼巴巴的望著我回去繼續念書，所以我有點難以抉擇，之前謝雲楓首長說調我來這裡時，我就跟他報告過這件事，我說我沒打算當很久的兵，可是謝首長說，別忙著把路堵死，多一條路總是好的，所以我又猶豫了，直到現在，我這種不堅定的心情還在，訓練我會努力訓練、嚴格要求自己，但是問我是否要努力爭取留在部隊成為一名職業軍人，我又不知道怎麼選擇了……這是實話。」
歐指導員觀察了一下溫朔的表情，他眼中的神色很真誠，或許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這個年輕的新兵。
「我覺得你想得太複雜了。」歐指導員擺擺手道：「你難道不知道，部隊里的優秀苗子，我們都要選拔之後送到各大軍事院校深造么？只要你意志堅定、表現突出，一樣有進大學學習的寶貴機會，而且這還是進軍事院校，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了的？你不要吧職業軍人當做一種異於尋常的職業，你現在其實就好比一個大國企的實習生，表現突出了，上級認可你，就給你提供深造培訓的機會，等你深造培訓歸來，轉為正式員工，繼續為培養你的企業工作，這是一樣的嘛，只是軍隊是個相對特殊的環境而已。」
「……是。」溫朔笑著點點頭。
「所以呢，你只要好好表現，讀書、就業，部隊一樣給你解決，當然這個機會很難得，不是人人都能有這樣的機會，落選也屬正常，反正服兵役的時間也就剩下一年多了，好好表現、爭取能得到深造的機會吧。」
「嗯。」溫朔點點頭。
「你家裡的情況，我看資料也稍微了解了一些。」歐指導員問道：「你家的條件應該很不錯，如果你能協調一下家裡人，將老人家接出來照顧，應該會少很多憂慮，再說了，年紀大了或許有些小病小痛，到醫療條件好些的地方，家裡人也安心不少。」
「是，我一直希望老人家能到城裡住，只是老人家年紀大了，有點固執，不願意離開住了一輩子的地方，說城裡誰都不認識誰，住著很悶。」溫朔笑道。
「你也說你是家裡頂樑柱了，你得做好家裡得協調工作……需要跟家裡溝通就跟程班長說一聲，打打電話還是沒問題的，部隊現在很看好你，也希望你能有更大的進步。」
「是，謝謝指導員。」
溫朔和歐指導員又聊了幾句，下一位約談的新兵跟著自己班長來了，程尚學就帶著溫朔告辭了。
走在會宿舍的路上，程尚學問道：「在你心裡，這面五星紅旗分量有多重？」
溫朔聽到他突然發問，愣了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
程尚學也沒有逼他回答的意思，自己介面道：「前年大冬天的時候抗雪災，我爸在老家因為下雪地滑，摔斷了腿，我卻因為在執行任務沒能回去，甚至電話問候都做不到，後來家裡人也沒埋怨我，但我總覺得挺不孝的……後來我轉了士官留在了部隊，家裡人又開心又擔憂……職業軍人，註定要以國家為先，自己家庭為後，不能在父母膝前盡孝，也陪伴不了自己的妻兒，只有真正把國家，把那面五星紅旗看得無比重要的人，才能割捨下這些情，才能為國家奉獻自己的青春和生命。」
「……班長，我覺得我還差點覺悟，我說真的，我好像對什麼都沒有太執著的心情……我來當兵，也是為了爭一口氣，可是當我走進了軍營，我想爭一口氣的對象，對我依然不冷不熱，似乎就沒把我當一回事。」溫朔每當想起父親嚴厲的語氣和冷淡的態度，心裡總是有些堵。
「……不管當兵也好，讀書也好，工作也好，想爭一口氣，就只能是在一個領域做出成就，而不是跑到那個領域裡晃悠一段時間，依然一事無成，然後捲鋪蓋又去另一個地方混。」程尚學淡淡的說道。
溫朔愣了一下，這番話點醒了他。
父親對他淡漠，不就是因為那句「讀個書讀成你這樣子，真是爛泥扶不上牆！」不就是這個意思？
當學生，你讀書不行，考不上大學，那就是不務正業沒出息。
當士兵，你只想著服滿兵役退伍回家，那也是不務正業沒出息！
任何一個領域，你只想著混到時間就好，那能有什麼出息？
如果自己乖乖順順的聽從小姑的安排，退伍后復讀然後考大學，然後接受小姑給自己安排好的一切，生活肯定無憂無慮，然而，父親依然對自己的評價是「爛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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