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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楚君一下城門,就見一女子裹的厚厚的,站在不遠處,直直地盯著她看,她晃了晃神,這才發現是扶雲,連忙上前幾步,「怎麼來了?」
雁城比綏夷縣還要冷上幾分,靠近蠻夷的地方冰雪還未化,她抓著扶雲的手,只覺得冰涼,「怎麼不在床上躺著?」
扶雲溫柔一笑,「這不是怕你又想甩下我嗎?」
裴楚君一噎,訕訕發出兩聲笑,略帶討好的將人收入懷中,聲音有些悶悶,「我希望雲兒能安康一生。」
「你能平安無事,我便安康一生。」
裴楚君嘆了口氣,收緊胳膊,心知是勸不了了,「雲兒……」
兩人待了一會兒,就出了城門,塞外風光一直很不錯,之前來往商販甚多,此時顯得有幾分蕭條,看著讓人心生蒼涼。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曾經開闢出來的繁華之路,已被大雪覆蓋。
「我寫了書信給仲瀟月,想來她倆很快會到雁城了。」扶雲突然道。
此時天地白茫茫一片,兩人站在此地,格外空曠,確信絕不會有其他人在,扶雲便將自己所做的事一一道出。
仲瀟月和江芷雨是氣運之子,感情甚篤。因為知道未來世界的走向,以防萬一,扶雲早早就遣人去綏夷州盯著江府,江芷雨身為秀女卻私自逃跑這件事,她當然是手裡捏著實質證據。
只要她將這份證據往皇帝面前一送,仲瀟月必定會出手,到時她再黃雀在後,仲瀟月的野心就會暴露出來。皇帝多疑,手上又有可用之人,這無妄閣閣主的身份自然不是什麼秘密。
沒了無妄閣這江湖勢力興奮作浪,蠻夷就算再天大的本事,也做不出個一二三來。
裴楚君沉吟半晌,「計劃不錯,可是……難保不會有什麼后招。」無妄閣能做到現在,保命手段是少不了的。而且,就算暴露自身又怎麼樣?最多只是一個江湖門派進了皇帝的眼,恐怕皇帝也不會多懷疑什麼。
「可如果這麼個江湖門派,竟想改朝換代呢?」扶雲笑的像只狡猾的狐狸,美目流轉,芳華盡顯。
裴楚君一愣,隨即莞爾。
兩人主意定下,裴楚君送了消息回皇都,剩下的,只需待仲瀟月和江芷雨的到來。
扶雲是做好了完全準備,狄瑾瑜會死,其自身應當負很大的責任,這點仲瀟月和江芷雨從某一方面來說,並沒有做錯什麼。
等兩人這次來,她們會先試圖以和平的方式解決這次的危機,如果不能,就只能像前幾個世界一般,跟主角耗著。
仲瀟月和江芷雨很快來到雁城,仲瀟月舉止中帶著貴氣,看著不似平常富貴人家。
裴大伯觀察了幾分,皺著眉思索一番,最終是什麼都沒有說就離開了。他先前聽說侄媳婦跑到雁城來,嚇了一大跳,侄媳婦身體怎麼樣他還是清楚的,所以才連忙趕到雁城,恰巧與扶雲自稱的「兒時玩伴」偶遇。
送了裴大伯離開,仲瀟月就對扶雲似笑非笑道:「沒想到這麼多年沒見,雲兒竟是已經嫁為人-妻了。不知雲兒可願意帶我跟芷雨四下轉轉?」
江芷雨身為現代人,舉止上就要隨意一些,雖帶有小市民的節儉,卻也有自己的心胸闊氣,她對扶雲不太了解,所以看到仲瀟月這樣厚臉皮,她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紅了紅臉,連忙擺擺雙手:「不用不用,我跟仲瀟月可以自己轉轉。」
仲瀟月端著茶杯的動作頓了頓,這才笑道:「不知雲兒怎麼想?」
旁邊的江芷雨心裡微微有些酸楚,仲瀟月對扶雲的親昵稱呼竟讓她有些羨慕。
裴楚君身上的氣息冷了下來,她說出來的話都像是噴了一層薄冰,「不如就我來陪兩位吧,」知道扶雲應該是有事要單獨跟仲瀟月談,但她實在不爽對方對雲兒的稱呼,「雲兒現下是我的妻子,就算兩位曾是玩伴,也希望注意舉止。」
仲瀟月微微有些詫異,彷彿這才注意到裴楚君一般,施捨的給了一個眼神,「好吧,沒想到盼雲的孟君這樣霸道,我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番挑撥離間讓扶雲心中不滿,她微微勾唇,這個時候也不在乎章法了,她只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樣,她對著裴楚君使了個眼色,「不如我帶江小姐出去轉轉吧,剛好我孟君聽聞仲月是來往商人,有些事想問問。」
江芷雨再粗神經這時也意識到自己不方便在這裡,也就沒再拒絕,而是跟著扶雲出去了。
扶雲完全盡到了地主之誼,將江芷雨帶在外面好好轉了一圈,直到天擦黑這才將人送回去。
江芷雨一路上玩的盡興,還有些意猶未盡,見到仲瀟月的時候小臉紅撲撲的,完全沒察覺到仲瀟月的臉色,一邊將手中的兩個泥人遞過去,一邊道:「這是在十里街的一個老人捏的,憑藉我的描述就把你給捏出來了,瞧,是不是很像?」
仲瀟月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她扭頭去看,見扶雲和裴楚君站在一邊,裴楚君正給扶雲裹上披風,一邊問她冷不冷。扶雲轉頭恰好瞧見她,便微微點頭,笑容淺淡。
裴楚君:「今日與閣下聊的很愉快,下次再有機會來雁城,必定會好好招待一番。」
江芷雨驚訝,她看向仲瀟月,「怎麼?我們要離開了嗎?」
仲瀟月沒回答江芷雨,只是挑眉道:「難得來到雁城,自然是要多留幾日。」
裴楚君還要再勸,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咽下嘴裡的話,只將人帶回了雁城的府上。
開春之後,戰事突起,蠻夷竟是一聲招呼也不打,就率先帶領人馬攻打了雁城。雁城百姓就算再彪悍,對於這突襲也是防不勝防,一夜之間,雁城傷亡慘重。
消息快馬加鞭送至皇都,皇帝大怒,下令徹查蠻夷探子之事。關於裴僕射與蠻夷的來往終是壓了下來。
裴楚君自小在校場長大,卻從未真上過戰場。一連幾日受到蠻夷的騷擾,身上的鎧甲幾乎就從未脫下過,往日只是氣息稍冷,近幾日身上的殺伐氣息卻是越來越濃烈。
扶雲幾次跟裴楚君談起戰事,都有些擔憂。
裴楚君安慰她,「你上次給的證據已經改變了仲瀟月的計劃,你放心便好,有人自會幫我們擺平此事。」
「這件事我知道,只是……」對方几乎每次都會帶著傷回來,或輕或重,這幾日她總是心神不寧。
***
雁城戰事持續將近兩年之久,今年冬季,蠻夷竟是顧不得冬日歇戰的約定,派人偷偷潛入雁城,試圖來個裡應外合,先燒掉雁城的糧食。裴楚君晚上本來就沒睡,聽到驚呼聲后,竟然帶著人就奔出了城。
這一去已有三日沒了消息。
第四日,扶雲就去找了裴大伯,不顧勸阻帶人就去找裴楚君,裴大伯沒辦法,只能讓裴竹君跟著一起去。
扶雲體質不行,一到冬季就會咳嗽個不停,借用了本地的土辦法,吞了幾把苦澀草藥后,勉強壓住喉間癢意。帶了幾匹老馬就在冰原上尋找。
直到夜間,裴竹君突然湊到扶雲身邊,說是尋到蛛絲馬跡,眾人也不再休息,直接找了過去。
冰天雪地里,裴楚君是被人從雪堆里刨出來的,身上一點溫度也無,全然跟死了一般了無生息。
扶雲渾身冰冷,血液都彷彿凝固了一樣,幾個士兵站在一邊不敢上前,裴竹君抿了抿唇,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扶雲強壓下心裡巨大的恐慌,她上前一步將人摟進懷裡,連忙將身上的大氅把裴楚君裹住,伸手摸向對方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