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在孟玄的堅持之下，孔寒把孟奶奶所用到的所有藥物還有治療費用的收｜費單，交給了孟玄。也許現在的孟玄還沒有將來的那種成熟魅力，但他也有著屬於自己的堅持。
看著收費單上那些對自己來說仿若猛獸一般可怕的「龐大」數字，早已有了心理準備的孟玄深吸口氣，並不感到多少意外，他抬頭看了孔寒一眼，「都在這裡了吧？」
孔寒只是站在他的旁邊，輕輕的點了下頭。
孔寒不喜歡看見孟玄被別人欺負，但是在孟玄所堅持的地方，卻也不會過分插手，反正不論孟玄遇到如何的困難，他都捨不得放手。只要孟玄欠人情的對象是他，孔寒樂見其成。
孟玄拿著那份收費單，看了良久，半晌才輕聲說：「謝謝你。」
在這個普通工人家庭，每月工資只有幾百塊的年代，有人願意為了另外一個人，提都沒有提的情況下，就直接拿出了好幾萬塊錢來應急，已經是非常非常難得的事情了。就算是一生的摯友，只怕也就是這樣了。
因為金錢的原因，有多少曾經的朋友或者親人走向陌路，孟玄沒有見到多少，卻也聽過不少。就連他自己家裡，明明奶奶是爸爸的親生母親，可爸爸卻連最基本的醫藥費都不願意拿出來，這裡就可見一斑了。
如果沒有孔寒的話，現在的奶奶估計不是好好的躺在病床上等著他來，而是被推入了太平間了。奶奶在醫院裡住院了這麼久，就算以前孟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現在也都知道了，比如病人家屬如果付不出錢來，就算醫院願意通融，也無法通融太多。
有很多過於昂貴的藥物，不是一句通融就能解決的。
孔寒抬起手，一把蓋在孟玄的頭頂，把他的頭髮揉的亂七八糟，讓原本低著頭的孟玄無奈的抬起頭來，向後退了一步，稍微有些發紅的眼眶，變得正常起來，孟玄的臉上也掛上了一些平淡的笑容——在他的內心在經歷過如此大起大落之後，著實無法露出多麼熱情或者開心的笑容，「沒事了，不要這樣。」
孔寒見孟玄剛才胡思亂想稍微有些雜亂的思緒平復之後，也就停下了手下的動作，帶著孟玄一起去給孟奶奶準備一些吃的和用的東西了，「有我在，不要擔心。」孔寒這麼對孟玄說，而孟玄無法說出感謝或者拒絕的話。
就像是以前的每一次一樣，孔寒為他做的已經太多了，而他若是回了輕飄飄的一句話，那分量也太輕了些。
雖然孟奶奶這一次擺脫了無常的追命鈴，但孟奶奶原本就很虛弱的身體，現在更是虛弱到了讓人心驚的程度。並且在經歷過上一次的急性病發之後，也開始出現了許多大大小小的併發症。
病痛是非常可怕的，也許一個英雄可以忍耐一時劇烈到可怕的疼痛，卻無法忍耐天長日久的病痛的消磨。這些大大小小的併發症讓孟奶奶一直帶著氧氣罩，輸液沒有停過，各種醫療器械也搬過來的越來越多，孟奶奶沉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在孟奶奶那一次病發時就盤繞在孟玄心中的彷彿要失去人生之中最重要的那個人的感覺，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一點點的滲透到他的骨髓之中，孟玄開始馬不停蹄的四處跑動。
不僅僅是那些認識的鄰居們，還有他所有工作的地方甚至是不願意再去的學校，還有那些並不認識的路人……
孟玄瘋了一樣的四處借錢，想要延續奶奶的生命。在他還能夠想到辦法，能做到之前，他是真的不想一直欠孔寒，也不想讓自己變得像是一隻吸血蟲去吸食孔寒的血液。他覺得自己欠孔寒的不是錢，而是重逾千斤的東西。
最後還是孔寒制止了孟玄的瘋狂，他再一次的把自己手頭的工作和學業扔到了一邊，把背著自己，拿著寫了緣由的牌子已經在大街上準備表演——孟玄並不想像是那些因為困難而如此跪地祈求的人一樣跪在地上——祈求路人施捨的孟玄，直接一把拖走。
孟玄見到過孔寒的很多面，那些在他人的面前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的那些，但孟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生氣的孔寒，僅僅是被孔寒看了一眼，想要假裝不認識或者解釋什麼的孟玄，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樣憤怒的眼神……
孔寒就算是生氣，也從未如此將憤怒行於外表過，有那麼一瞬間，孟玄彷彿看見了曾經的父親。在他尚且年幼的記憶中，深深的記得，有一次父親的生意做的很不好，滿身憤怒的回到家，他就遭了秧，如果不是他最後從家裡爬了出去，被鄰居給救了，只怕那一次他就被父親活生生的打死了。
瑟縮的孟玄很快就將眼中浮現的驚慌和恐懼驅散，拽著他的這個人不是他的父親，而是孔寒，那個繼奶奶之後的另一個，發自真心、不求回報的幫助他的人。而孟玄的心底也明白，孔寒會如此生氣的原因。
在看見孔寒氣的眼前發黑的模樣，原本心底有著倔強的堅持，不願意把孔寒拖入自己彷彿無望人生之中的孟玄，心中產生了濃濃的後悔。
那種像是做錯了事情，被抓住了的心虛感，還有做了讓在意的人難過憤怒的事情，產生的後悔感，全都一股腦兒的塞滿了孟玄的心裡。
而孔寒，他一邊生著孟玄的氣，一邊又生著自己的氣。他氣孟玄都到這種程度了，還不願意主動對他開口，又氣自己，竟然到現在才發現，孟玄都做到了這種程度。如果他能夠主動向孟玄提出來，強硬的讓孟玄接受自己的幫助，讓孟玄欠自己多一點再多一點，是不是就不會讓孟玄走到現在的地步。
孔寒的動作一點跟溫柔都扯不上邊，他一路粗暴的把孟玄帶回了自己的家裡，然後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的地毯上。
孔寒的手勁很大，孟玄被抓了一路，到了家裡又被推倒，孔寒連給他解釋的時間都沒有，孟玄有些害怕孔寒的氣勢，想要躲避，而孔寒根本不給他躲避的機會。直接就把孟玄死死的按在地上，居高臨下的貼近他的面頰，雙眼對視，「你這樣做多久了？」
孔寒的聲音低沉，風雨欲來。
「你聽我解釋。」孟玄想要推開孔寒按著他肩膀的手，孔寒的手勁大的可怕，上一次在孔寒半夢半醒間，他還能將孔寒掀開，這一次卻連動都動不了。
而孔寒對於孟玄臉上的痛苦表情無動於衷，依舊繼續質問：「你是不是準備跪在地上乞討？你為什麼這樣都不願意找我幫忙？為了你的面子嗎？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地方倒是找的很好，如果我不是為了找你特意走到那邊去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現這些，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做你可以信賴的人！」
最後一聲孔寒完全是吼了出來，而那些質問的話語，越說越多，也越氣憤。吼完之後，孟玄整個人都不再掙扎，就那麼躺在地上看著上面的孔寒。
孔寒真的很生氣，孟玄完全可以感受到那種仿若實質的憤怒，簡直要穿透他的身體，還有孔寒的眼睛，那雙幾乎赤紅的眼睛。除了燃燒的憤怒，還有一些別的什麼……
孟玄像是被蠱惑了，他用雙手抵著孔寒的胸膛，認真的看著孔寒的眼睛，「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從第一次見面開始，你就對我與他人不同。」
如果他們兩人只是陌生人，也許孟玄不會發現，但相處了這麼長的時間，孟玄也發現，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孔寒對他的態度就是不同的，起碼孔寒從來不會那樣露出笑容，而他卻有此殊榮。再到後來，乃至現在，孔寒為他做的那一切，早已經超過了一般朋友所會做到的程度，已經太多太多了……若是再繼續下去，孟玄真的害怕，他會管不住自己的心。
到最後，連起碼的朋友都做不了，連這些珍貴的回憶，都變成了對往後的嘲笑。
「你想知道為什麼？」孔寒終於放開了緊抓孟玄肩膀的手，改為從兩側捧著孟玄的頭，他認真的凝視，然後低下頭去，像是一頭兇猛的野獸，在啃食自己的獵物，並且不允許任何生物的靠近。
孟玄完全沒有想到會這樣，他的唇被吸允的非常疼，就連他的舌頭都覺得辣辣的疼，他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孔寒也沒有給他任何反抗的機會。
孔寒用自己的體重緊緊的壓著他，壓的孔寒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到最後，只能夠在孔寒的這個吻中，放鬆自己的肌肉，表示他的臣服。
而到了後來，這疼痛的吻，也漸漸變得緩和了下來。從這個吻中傳來的強烈的情緒，也讓孟玄無所適從，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孔寒對自己竟然有著這樣激烈的感情。而在激烈之後，又是那種珍重和溫柔。
這種感情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孟玄一點兒都不知道，畢竟他看起來總是乾乾瘦瘦的樣子，還是一個有著養父母不如陌生人，很多人都知道的孤兒，除了學習很認真以外，完全沒有任何的優點。他簡直不能相信，會有人愛他，就算這個人是一個男人，他現在幾乎要慶幸自己發現自己喜歡的也是男人這一點了。
雖說不明白，但是這感情是真的，發自內心的，他感覺得到。
「就是因為這個。」在與孟玄一個長長的吻分開后，情緒已經再次隱藏在平靜之下的孔寒，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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