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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嫵的警告之下,蕭宸不得不息了他這顆急於為藝術獻身的心。
這麼一說,她才發現《微笑》拍攝時,和原著有不少出入,不但女主角表白的台詞更露骨羞恥了,而且甜蜜放閃光的擁抱接吻粉紅劇情也加了不少。江嫵原以為是導演為了商業化做的改動,現在看來,說不定也是蕭宸端著張嚴肅影帝臉去跟導演琢磨出來的。
這部粉絲向電影,赫然成為滿足影帝個人齷齪私慾的工具。
因為葉獨這回找了個女助理,他的女粉絲對此極為抗拒,在電影中,由於他猶如萬人迷的角色設定,娛樂公司里幾乎沒有女員工是不喜歡他的,加上女配心理不平衡,暗暗在背地裡使壞,讓同事孤立江桃都是小兒科,為了推進劇情,甚至在江桃上廁所時,用木棍的拖布把門堵上之後,把整整一桶水從頭淋下。
在看到這樣的劇本時,江嫵一開始是很想拒絕的,因為會讓她聯想起一堆《惡魔街23號》、《龍日天,你死定了》以及《山雞要革命》之類的童年回憶。
蕭宸寫的小說骨子裡有種懷舊,彷佛他依然相信這種戲劇情的愛情,依然相信一生一世,海枯石爛,固執到天真地希望成為心上人的英雄,所以江桃即使面對何種困境,也會有葉獨將她拯救於水深火熱之中。
浪漫一點形容的話,《微笑》里江桃愛上葉獨,是理所當然的小女生喜歡大明星,又包含了一些不能言說的母性在裡頭,而葉獨愛上江桃,則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浮木,而直白點說,能對愛情抱有這種幻想,作者一定是個沒有正常戀愛經驗的處│男。
就像雛寫的肉總是格外美味一樣,有些事情,親身體驗過,便會發現不過如此。
當然,吐糟歸吐糟,江嫵還是會認真演的。
當水嘩地從頭淋下時,鏡頭前,江桃正好在整理衣服,新上崗不久,這身新衣服是她攢了半個月錢買來獎勵自己找到工作的,這時淋了個透心涼,白襯衫貼著她的白皙肌膚,冷得一下子浮起一片雞皮疙瘩。她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倉惶抬首,髮絲亦濕嗒嗒地粘著她的臉頰。
這場戲上的是猶如素顏一樣的裸妝,一幕近鏡下,她茫然無助的大眼睛更使人心揪。
「……誰?!」
江桃問道,而回答她的,是女廁門被關上的聲音。
「等等,別走啊!我哪裡得罪你了?先把我放出來有話好好說嘛……」
她心急如焚,用力拍著廁所間隔門,然而外頭堵的東西太沉實,不論她怎麼拍打間隔門都紋風不動。演驚慌演得像,比喜怒哀樂更難,因為驚是意料不及,而劇本中你要『驚』的事情,卻早已演練過百遍,何來驚奇一說?熟得要爛了。
而現實里的江嫵,更不會因為被人暗地使絆子淋一頭水就驚慌失措。
此時,她所飾演的江桃急得原地打轉,拍了好一會都無人理由時,她垂下眼眸,瘦削的雙肩因為寒冷而抖了抖一一既然沒有寒氣特效,就要用一切肢體語言來向觀眾表達。
她頹然跌坐在廁板上,長而翹的眼睫剛好盈著一滴小水珠,可憐兮兮的,像只掉進了池塘,不懂水性的小狗。她保持著這個姿勢兩秒,才想起來自己身上帶著手機,哆嗦著從褲袋裡摸出手機,翻開聯絡人列表,卻發現除了110,沒有可以撥打的電話。
在陌生的城市裡,一個朋友都沒有,以前惟一說得上話的學妹,自從她當上葉獨的助理之後,總受到她莫名其妙的敵意。江桃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下刷動,煩躁之極,報警?娛樂公司最怕與警察扯上關係,警察一上門來,第二天她就可以收拾包袱離開了。
倏地,她目光落到一個幾乎不會主動打出的聯絡人身上。
[威武霸氣的老闆(≧▽≦)/]
江桃的手發著抖,手上動作卻不慢,她猶豫再三,終於按了發送。
後期里,這時鏡頭會切到外面暗下的天色,提醒觀眾,她再不去解決眼前的問題,就得在廁所里,渾身濕冷的過一晚上了。
『老闆,我被關在公司三樓女廁了,可以麻煩你給我經紀人的電話,請他幫我聯繫巡邏的保安嗎?』
發送之後,她抬起頭,嘆了囗氣,意味著她對這次求援並不抱希望。
即使是落入這種境地,她的雙眼依然是明亮的,江嫵對她的角色定位如剔透的陽光,正好與葉獨相反,後者每次出場都是光芒萬丈,可是陰鬱的眉眼只有在看見女主角時,才會亮起來,就像穿透烏雲的一縷晨光。
《微笑》的劇情很一般,於是最吸引人的,是男女主角強與弱的對比。
一面倒的霸道總裁有什麼意思?葉獨有權有勢有顏,心理卻極為脆弱,有自我毀滅傾向,而江桃什麼都沒有,只因為葉獨俯首稱臣式的迷戀,使得她在這段關係成了強勢的一方,而她對此一無所知。
或許,這也是蕭宸的心理寫照。
無論江嫵表現得多成熟危險,在他眼裡,她依然是活潑逗比的江兔兔,他認為她是需要保護的,並且願意為之獻上自己的心臟,葉獨愛上江桃,可以有個大團圓結局,但蕭宸喜歡上江嫵,也許只是一場引頸就戮式的作死。
『等我。』
一個清脆的通知鈴后,手機的短訊欄里,便安安靜靜地躺著這簡單的兩個字。
此處應有開著跑車的葉獨在接到短訊后,猛地原路折返,開著路速的上限車速,一路開回公司。只是這段屬於外景,還沒輪到拍,所以林導喊Cut之後,直接進入葉獨撞開女廁門,英雄救美的惡俗高│潮。
砰!
在門被撞開之後,衝進來的,是和平常沉靜冷漠的葉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這個對演戲以外的事情毫不感興趣的男人,因為一路跑上來而呼吸凌亂,泛紅的臉頰為他清俊的容顏添上一分艷麗。他一把推開堵住了門的木棍拖布,門一推開,江桃便撲進他懷中,雙手緊緊地攥住他的背,就像一隻迷途走失的小兔子,終於碰到了前來尋找它的主人。
不習慣與人有親密接觸的葉獨渾身僵住,衝上來救人的氣勢全無,他雙手空舉著,兩秒后,才遲疑地,輕輕拍了一下懷中人的背,在密閉空曠的洗手間里,他沉沉的聲音顯得更加磁性:「沒事了。」
「嗯。」
「不用怕,」
葉獨低頭,唇邊忽然揚起一抹微笑,在《微笑》之中,葉獨笑的次數屈指可數,此時,他的笑,並不是心上人獲救的安心笑容,而是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意外,而被她這麼依賴的竊喜,甚至有點感激那個把她關起來的犯人一一這種心理變化,和一個中學男孩無甚分別。
蕭宸處理得極為細膩,使得觀者可以輕鬆感受到,在葉獨英俊沉鬱的外形下,藏著一個天真容易受傷的少年靈魂。
於是,他語氣中帶了一點驕傲:「我在。」
「嗯!」
江桃則沒那麼複雜,她在他懷裡抬起頭,眼裡還盈著驚惶不安的淚花,破涕為笑后,這近距離的熟悉俊臉卻讓她反應過來了,連忙站開來:「對、對不起老闆,我剛才太激動了……沒想到你會親自來找我,其實你打個電話給公司保安就可以了的,不用這麼麻煩你……」
「不麻煩。」
對她的過分禮貌,葉獨眉頭輕蹙,又強調了一遍:「我完全不覺得麻煩。」
「那謝謝你啦。」
江桃抿一抿唇,沖他露出感激的閃亮笑容,葉獨定定地低頭看住她,片刻,從臉頰紅到了耳根:「我也謝謝你……你怎麼全濕了?外面沒下雨,你下班之前怎麼把自己弄得一身水的?」
她把原由敘述了一遍,隨著她的話,葉獨原本因為佔到了便宜而愉快的神色亦陰了下來,與其說是惱怒,不如說是忐忑。葉獨是個外強中乾的角色,他的精神因為入戲過度變得脆弱無比,此時有人要傷害江桃,他也難以像個英雄男主角一樣完完全全,二話不說地承擔起保護者的角色。
他第一反應時緊張不安,害怕有人要傷害江桃一一這以他的身份地位能力來說,完全是不必要的擔憂,他只要想保護她,就一定做得到。
這就是蕭宸的厲害之處了,他能用細膩的演技,把一個處於強勢方的角色演得讓人同情,而且完全理解他的軟弱。
江桃嘟囔著說完,笑容卻不變:「老闆你能親自來幫我,我真的很開心,你人真的很好呢。」
「……我人很好?一般吧,平時也不會特意做什麼好事……」
「這麼說的話,老闆一定很喜歡我了。」
聽到這話,葉獨以為自己的心思暴露,臉上錯愕得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江桃笑著說下去:「真好啊,雖然有人討厭我討厭得想把我關起來,可以也有人喜歡我喜歡得願意親自來幫我呢,有老闆你這樣的朋友,真是我出來工作以來最幸運的事了。」
……
朋友?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葉獨垂下眼眸,除下自己的外套罩到她身上后,別開臉,有些不高興:「你別冷著了,以後不要隨便給人有機可乘,知道嗎?」
她嘿笑兩聲,收緊了這套在自己身上外套的衣領,深呼吸一下,鏡頭漸拉遠。
「老闆,你外套上的味道真好聞!」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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