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飛揚跳脫鑄大錯
李玉娜回來的時候,我看她坐好,正彎腰要從抽斗里那東西,我不由自主地叫住了她,她疑惑地抬起頭看著我,等著我的下文。
我決定還是提醒一下她,心裡有了準備,情緒就不會太過激動。於是我裝出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輕佻地說:「我給你抽斗里放了東西,你敢拿嗎?」
這樣的事情可能從小到大她不是第一次經歷,很有經驗,冷笑著從抽斗里把那塊骨頭拿了出來,晃了晃,輕蔑地說:「就這?一塊骨頭?太沒創意了吧?」
我覺得很沒面子了,決定壓一壓她的囂張氣焰,「這不是普通的骨頭,這是人的頭蓋骨。」
她不是太相信,但還是有點猶豫,眨著眼睛問:「真的?」
我點點頭:「下午放學的時候我和小丿去了古墓,我給你說過的。」
她這才相信,「啊……」的一聲把那骨頭甩了出去,正好打在了我放在課桌上的蠟燭燭火上,轟的一下,變成了一個拳頭大的火球,一閃就又滅了,隨著慣性落在了地上,還在呲呲的冒著煙,一股像燒頭髮卻又濃百倍的臭味頓時從骨頭上向四周蔓延開來。
在那火球起來的一瞬間,我的頭頂猛地刺痛了一下,又恢復了正常,我沒怎麼在意,現在那骨頭還冒著煙呢,我連忙彎腰一把撿起,跑到窗戶邊打開窗戶扔了出去。
回過頭見李玉娜正在用手扇著鼻子,不滿地嘟囔著:「這什麼味兒啊,這麼難聞。」
我馬上賣弄地說:「這是蛋白質和磷燃燒的味道。」
她給我翻了個白眼,坐下了。果然是我喜歡的人,連翻白眼都這麼有韻味。
上課鈴又響了,班主任走了進來,這節是他的數學自習課。他一進教室,就皺了皺眉頭,厲聲問道:「都幹什麼了,這麼難聞,燒什麼了?」
沒人吭聲。他又把目光轉向班長:「張鵬,你說。」
班長連忙站起,環顧了一下左右,吱吱唔唔地說:「我……我不知道。」
老班看他這樣,就知道有問題,追問到:「你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別吞吞吐吐的。」
班長見躲不過去,就小聲地說:「是……是李玉娜……」
老班的聽力相當的好,沒等班長說完,就打斷他說:「好了,你坐下吧。李玉娜,站起來,怎麼回事?」
我暗道不好,果然,李玉娜站起來之後低著頭一句話不說。老班見自己的權威在女學生面前都體現不了,大聲地說:「不說是吧,那就出去清醒清醒,站外面去!」
李玉娜挪開凳子,往外面走,我急忙站起身來:「報告,是我弄的。」
「你也出去!」
「報告,還有我。」
「你們都出去!」
我們剛在外面站定,老班就跟了出來,在走廊里來回踱起了步子。估計是火氣已經消了,走到我們身邊溫言道:「說說吧,女士們先生們,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仍舊一言不發。老班面子上過不去了:「行,你們就站著吧,站到放學。」說完轉身進了教室,大聲地命令:「窗戶邊的同學都把窗戶打開,透透氣,你們不嫌難受啊。」
我們仨人在外面聽著叮叮噹噹的開窗戶聲,坐在我們站著的位置窗戶邊的同學還朝我們笑了笑。
我歉意地對李玉娜說:「李玉娜,對不起啊,害得你罰站。」
她看了我一眼,沒說話,我心裡真是過意不去,接著說:「你要有氣,就罵我吧,不行打我都行,別生氣了行嗎?」
小丿在旁邊聽著我的話越聽越不對勁,這話咋這麼耳熟呢,狗血言情劇里小情侶打情罵俏的橋段啊,隨即把我拉到一邊,站到我原來的位置,對李玉娜說:「玉娜,你消消氣,都是這小子害的,要打就使勁地打,替我也打兩下。」
我去,這真不能忍了,還「玉娜」呢,叫得那麼親熱,經過我同意了嗎,這個見色忘友的東西。
我又把小丿拽了回來,對李玉娜說:「娜娜,我錯了,我真錯了,我不該拿骨頭嚇你,這都是撇子的主意。」
小丿見被我賣了,馬上急了,伸手就要拽我,我也不示弱,就在走廊上拉扯起來。李玉娜實在看不下去了:「行了,你們有完沒完啊。」我倆立馬老實了,然後她又說道:「以後你們不許那樣叫我,要叫就叫全名。」
「行行行,你說叫什麼就叫什麼,叫姑奶奶都行。」
我看小丿一點節操都不要了,那我也不能甘居人後啊,正要說話呢,老班的聲音就從教室里傳了出來:「你們幹啥呢,外面還不夠涼快啊,站好了。」我們頓時都安靜下來了。
據說,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更不好過,北方也就戶外冷,進了屋有暖氣,好多地方還流行炕;南方到了冬天就只能開空調了,要是沒有空調,那日子就難熬了。像我們這樣農村的學校,雖然在北方,也不不可能有暖氣,就更別說空調了。但好在每個教室都有一個煤爐子,雖然效果不是很好,還有很大的煤煙,那也比我們仨戳在外面要幸福的多。
我們初三的教室在二樓,走廊是南北向的,北風一吹,連個遮擋的地方都沒有,嗖嗖地往脖子里灌。自習結束的時候,我們都凍得不成樣子了,個個鼻尖發紅,都沒直覺了。老班出來后又把我們教育了一番,而後說道:「趕緊進去吧,烤烤火暖和一下,早點回家。」我們連忙點頭,然後直接擠進教室,小丿竟然也沒忘了給李玉娜開路,護花使者當得很是稱職。
在火爐旁,我又言辭懇切、痛哭流涕地給李玉娜鄭重地道了歉,她也爽快地接受了,末了還給了我一個甜甜的微笑,直讓我神魂顛倒,一直到家都是暈暈乎乎的。
第二天一睡醒,我就感覺我的腦門疼得厲害,便有點不想起床;可一想昨晚剛被罰了站,今天就不請假缺了早自習,我要過後說我生病了,老班能信嗎?
磨蹭了半天,看時間已經五點四十了,還是穿起衣服,隨便洗了把臉,跑著去學校了。
冬天的凌晨五點多,天還黑的很。去學校的這條路,雖說是機耕道,但畢竟走了好幾年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我平時連手電筒都不帶,閉著眼都能走到學校去。
但今天有點不一樣,我老是覺得我身後跟著個人,回頭看,卻什麼也沒有。反覆幾次之後,我的腦海里不自覺的就浮現出兩個小孩的影子,還有他們那十分特別的鬏鬏,頓時心裡一緊,加快了速度,一路不停地跑進了學校的大門。進了校門,沐浴在燈光下,那種感覺就徹底沒有了,我拍了拍還在疼痛的腦門,長長的出了口氣,平復一下心情,走進了教室。
教室里,同學們都來的差不多了,我趕緊走到座位坐下,左右一看,李玉娜和小丿都還沒來呢,我心裡沒來由的就是一緊,然後又放鬆下來。早自習的鈴聲響了,他們倆還是沒到,我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我不停地寬慰自己,昨天我們仨在外面罰站了那麼長時間,可能他們身體弱,凍感冒了吧,我自己不也還在頭疼嗎?
早自習就在我的胡思亂想中度過了,鐘聲響起,同學們魚貫而出。我拍著腦袋出了校門,沒走幾步,就看見小丿在大門對面的一顆桐樹下面站著,好像是等人。我迎了上去,問道:「撇子,你咋沒來上早自習呢,感冒了?」他的神色有些奇怪,眼睛也不像他往日里那樣炯炯有神,有點獃滯,要是再流上一嘴哈喇子,就能和鄰村的那個傻子愉快的玩耍了。
我覺得他是剛睡醒,幸災樂禍地說:「睡過頭了吧,編好給老班的理由沒有?」
他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只是陰沉沉地說:「冉丙寅,我要喝葯自殺。」
他的話不帶一點感情,就像是機器人的電子音一樣。
我的心裡一突,我們這裡管吃治病的葯叫吃藥,喝葯那只有一個意思,就是喝農藥。小丿一直都是叫我的外號「長蟲」,我已經記不起他上一次叫我全名是什麼時候了,大概得有好幾年了吧,這貨不會是說真的吧?轉念一想,依他的性格怎麼可能,說我自殺倒更可信,看來他本就不多的腦細胞已經被消耗殆盡了。
於是我笑話他說:「這理由也太扯了,老班可是目光如炬啊,肯定通不過,你再想一個。」
「冉丙寅,我要喝葯自殺。」他又重複了一遍,語氣還是那麼的瘮人。
我無語了,人不三俗枉少年啊,於是我脫口說道:「那你去死吧,我回去吃飯了,記得給我託夢啊。」說完就撂下他,急急忙忙地回家去了。
在家吃飯的時候,心裡不停的想著小丿的話,越想越覺不對勁,匆匆地喝了一碗湯,拿起一塊餅,就往學校趕。
還沒到學校大門,遠遠的就看到那裡圍了好多人,頓覺不妙,連忙加速飛奔。跑近一看,只是一群人圍著在議論什麼,我連忙停下來聽他們的談話。
「知道為什麼嗎?」
「不清楚。」
「喝的啥?」
「氧化樂果。」
「喝了多少?」
「一瓶全灌下去了。」
「那可惜了,才上初三吧?」
「誰說不是啊。」
我全身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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