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什麼?」
這下輪到黎遠傻眼了,賀氏為什麼會突然指名道姓要他在場?
「呵,小遠啊,明人不說暗話,事已至此,你就別再遮掩了,這不挺好,榜上了賀氏這顆大樹,以後我還得看你臉色做事呢。行了,既然你不想說,我留你在這也沒什麼意思,你出去吧,收拾一下,半個小時候出發。」
黎遠還沒從震驚中恢復過來,根本沒心思聽陳思明帶著酸味的絮叨,他的腦海里一直搜尋著自己被選中的原因,可是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陳思明下了逐客令,黎遠也不想和這個人處在同一個空間里,離去前,他突然頓住了身子,轉過身來直視著陳思明問道:「陳經理,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陳思明把雙手交疊在胸前,好笑地看著面前的愣頭小子,「說。」
黎遠清了清嗓子,猶豫了一會,終於決定把埋藏在心裡很久的疑問說出來:「陳思明,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你,我一直都不明白,我們黎家從來沒有半點對不起你的地方,為什麼你一直在針對我?」
「針對你?」聽見黎遠的話,陳思明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慢悠悠地跺到他的身邊,在他耳邊輕聲說,「你配嗎?」
他輕蔑的態度終於激怒了黎遠,他側過臉怒視著陳思明:「陳思明!」
「看看,看看,這就生氣了?黎遠,你總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就好像自己從來都沒做錯什麼,一切的過錯都是別人造成的。你的人生太順坦了,你輕鬆地擁有了一切,從來不顧別人的想法!」陳思明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居然抓著黎遠的衣領大聲質問。
「你瘋了吧!陳思明!有你這麼顛倒黑白的嗎!」黎遠猛地甩開了陳思明的手,由於他的突然發力,陳思明突然腳下不穩就跌倒在了一旁,撞上了牆角的盆栽。
他們的聲量太高,引來到了經理辦公室門外其他人的注意,精明的陳思明自然不會讓手下的人看到自己這麼狼狽的一面,他連忙整理好了衣物,拍著黎遠的肩膀大聲說:「小遠,你有這志氣就好,我們這個項目全靠你了!」
他這話明顯是說給外面的人聽的,他的虛偽讓黎遠深深地皺起了眉,側過肩甩開了他的手,談話已經走進了死胡同,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到最後他也不明白陳思明這種莫名的怨恨來源於哪裡,他覺得這個人有點像瘋子,或者得了妄想症什麼的,要不然怎麼會編造出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強加給自己?
他打開門準備走出辦公室,就在他即將離開的時候,陳思明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對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對我有恩的是你父親黎巍然不是你,而他,已經死了,所以,不要總是在我面前裝成一副恩人的樣子。」
「你!」父親的名字從陳思明的嘴裡說出來簡直是一種侮辱,而且還是用那樣不敬的語氣,黎遠感覺到氣血直衝腦門,只想衝上去把這兩面三刀的小人狂揍一頓。
不過陳思明顯然預料到了他的想法,在他身後輕輕一推,然後快速地將辦公室的門給闔上了。黎遠只好帶著滿腔怒意站在門口,緊握的雙拳微微顫抖著,如果說他之前對陳思明只有不屑的話,現在則多了幾分仇恨。
他不恨他的忘恩負義,只恨他在欺騙了父親多年以後還用那樣的語氣來侮辱他!
「小黎,你怎麼還在這啊,趕緊收拾收拾啊,一會就出發啦!」劉副經理一看到黎遠還在那發獃,就催促他趕快做準備,不過和之前不同,他這次的語氣多少加了點敬意,黎遠這小子現在在公司的地位水漲船高,誰知道是什麼來頭呢,他可不能輕易得罪。
黎遠無法,只好大步走回了自己的辦公桌,收拾起文件資料來。半個小時候,他們一行人從公司出發。與前次不同的是,這次除了營銷部的人,連公司的**oss都出動了,可見這份合約對乘風來說有多麼重要。
兩輛車一前一後往賀氏總部行去,陳思明和老闆坐在前面那輛車上,這讓黎遠多少鬆了口氣,他怕自己見到陳思明那張虛偽的臉會忍不住一拳招呼上去。
不過話說回來,賀氏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黎遠突然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事實上賀氏只是人們習慣性的叫法,這個一聽就是家族企業的名字早在賀時琛上台後,將賀家大小產業整合到一起后改名為了觀博集團,旗下有卓普電子、萬證證券、創匯金融等大大小小十幾家子公司,涵蓋了眾多吸金行業。巨大的財富趨勢著人們紛紛來到這家如同航空母艦般的跨國集團尋求合作機會,而乘風只是這支大部隊的其中之一。
對觀博來說,這不過是一個算不上重要的小項目,卻因為頂頭上司突然制定了乘風公司的一個員工而變得備受矚目。原本同乘風洽談的市場部總監退到了三席的位置上,次席坐著觀博集團的執行副總裁年峰,而主位卻依然空著。
所有人的焦點都彙集在那個座位上,猜測著可能會出現的人物。能讓年峰甘於次席的,難道,賀時琛會在今天出現嗎?
乘風的人面面相覷,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這次的合約對乘風很重要,但對觀博來說只能算得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項目,沒想到會引來觀博高層的出動。他們把眼神投向觀博的幾位高層,試圖從他們身上尋找答案,不過對方個個正經危坐,沒有絲毫要和他們交流的意思,他們臉上的表情十分鄭重,應該是在等待重要人物出場。
賀時琛……會出現嗎……
這個觀博幕後的操縱者,龐大商業帝國的掌舵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傳說級人物會在今天出現嗎?
這種猜測讓所有人都變得緊張興奮起來,尤其是乘風的老總梁文科,他曾經幾次托關係想要搭上賀時琛這條線都沒有成功,難道今天就是一個機會。
他再次把眼神投向了坐在末席的黎遠,原本他以為黎遠不過是因為上次來觀博的表現搶眼才讓賀氏記住了他,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指名讓黎遠出席的,很有可能是賀時琛本人!
糊塗啊!
老謀深算的梁文科覺得自己失策了,他居然把這麼重要的一個人物放在了最不顯眼的地方。在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重要人物出場的時候,這小子居然老神在在,盯著旁邊那盆弔蘭發獃,一點緊張和壓迫感都沒有,如果不是胸有成竹,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員工哪裡來這麼大的氣魄?
梁文科越來越確定了自己的判斷,覺得黎遠必定和賀時琛有某種私人關係,但他千算萬算也想不到,此刻的黎遠並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樣,因為底氣足而無所顧慮,他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辭職的事,他沒法在乘風呆下去了,再和陳思明這個人共處一室,他怕會控制不住自己,一腿把他蹬進醫院裡去。
在場15個人,只有黎遠一個人魂飛天外,腦子裡裝滿了和現場完全不搭調的東西。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十分鐘后,在所有人注視的眼神下,會議廳的大門再次被打開。
進來的是一個相當高挑的男人,三十左右,五官冷峻,目露寒星。目測個頭接近1米9,身材修長結實,肩寬腿長,把一身剪裁考究的銀黑色西服穿出了t台模特的氣質來。他大步走進了這個會議廳,彷彿沒有看到紛紛向他投去震驚目光的眾人,他那雙能夠攝人心魄的眼神一直在房間內搜尋著什麼。
自他進入會議廳后,室內的氣氛更加緊張了,梁文科已經從對面幾個觀博高層敬畏的眼神確定了這就是賀時琛,賀時琛自從進來后一直沒有說話,也許他是在找一個熟悉的人?
不是黎遠還能是誰,黎遠……黎遠!
如果現在梁文科手上有個鍋鏟,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朝那個二傻子的腦袋上飛過去,看看那腦子裡裝的是不是一團棉花。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跟那盆弔蘭較勁,兩隻眼睛都快盯成鬥雞眼了,那玩意能值一個億嗎!!!
其實黎遠也不至於粗神經到這個地步,只是因為他已經打定了辭職的主意,那麼這個項目與他就沒什麼大關係了,他老老實實地走完這個過場,簽完合同就回公司遞辭職報告,反正他還在試用期,大不了這一個月的工資他不要了。說白了,眼前的人和事也許在一個小時后就和他沒有半毛錢關係了,所以難免走了神。
不過他的思緒終於還是被拉了回來,因為他感到有兩道凌冽的視線正在他身上掃描著,那種感覺十分不舒服,好像要把他的身體燒出個洞來似的,兇猛而灼熱。這種感覺有點熟悉,自己彷彿變成了一隻不小心踏入陷阱的傻兔子,而捕獲了他的獵人正在磨刀霍霍地思索著是把自己清蒸呢還是紅燒?
誰啊?
黎遠十分不爽地沖那視線的來源瞪了回去,卻在眼神交界的時候腦子裡猛地炸開了鍋。
面面面面癱哥!!!!!!!!!!!
他反應很快,在看清來人的面龐后連忙底下了頭,再也沒有勇氣去看對方。
他怎麼會在這!!!剛才他肯定認出我了,我擦,上次騙他說我叫王尼瑪不就穿幫了嗎!
「賀總,這是這次和乘風的合同,請您過目。」
年峰將合同遞給賀時琛,兩方代表正式進入了簽訂合同的議程,再也沒人留意過角落裡的黎遠。
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賀總……
黎遠腦子裡無限重複著這兩個字,欲哭無淚的他只想蹲下來抱著桌腳好好地哭一哭。
尼瑪說好的五短身材,說好的其貌不揚呢,大哥你這麼有錢還長得這麼帥還玩什麼神秘啊!!!我等屁民都可以去死了好不好!
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賀時琛能夠暫時把他給忽略了,讓他一會有機會從後面溜走。不過賀時琛就算和梁文科討論合同的時候都不忘有意無意地往他這邊掃幾眼,讓黎遠只能淚目龜縮在角落,大氣都不敢出。
雖然不太敢看賀時琛,但黎遠還是對這樣的場面十分感興趣,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這麼大項目的簽訂,這種經驗未來幾年裡也許都不會再有,即使頂著面癱哥銳利的目光也要把看到的聽到的印到腦子裡去,也許會對自己離開乘風以後的職業生涯有所幫助。他發現賀時琛雖然年輕,但的確心思縝密經驗老道,只需一眼就看出了合同里值得商榷之處,沒到幾分鐘,這份合同就已經被徹底否定了,也就是說,今天簽不成了,需要新的合同擬定好之後才能進行下一步動作。
「如果貴公司同意我方剛才的改動的話,我們可以先簽訂一份試用合同,等新的長期合同擬好了再請幾位過來。」
作為決策者,賀時琛惜字如金,年峰才是觀博的發言人。梁文科知道想要拿下這份巨額訂單,他必須無條件接受賀時琛的提議,而且合同里的確有很多漏洞,利用這些漏洞,將來一旦發生了比如資料泄露這種故障的話他們就能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乾乾淨淨。之前乘風一直都是這麼乾的,這給他們省去了不少後顧之憂,沒想到今天踢到了鐵板。
他只能陪著笑說:「沒問題,我們已經把試用版本帶過來了,全看貴公司的需要了。如果有什麼問題的話,本公司將很樂意隨時為您排憂解難,我們的開發部員工隨叫隨到,他們是最熟悉套辦公軟體的人,除此之外,我們還提供最優秀的……」
「不需要,」就在梁文科想要把乘風完善的售後服務展現給眾人的時候,賀時琛低沉渾厚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演講,「我需要你們公司的一個員工留在乘風技術部,負責這套軟體的安裝運行以及故障排除。」
梁文科楞了一下,之前也有過這種先例,這種職位是十分吃香的,因為除了乘風給的薪資,還能從對方公司拿到一部分勞務費,他沒有拒絕的理由,「這個完全沒問題,我們將會派本公司最有經驗最傑出的……」
「黎遠。」賀時琛再次打斷了梁文科的滔滔不絕。
「……」梁文科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怎麼把這茬忘了,人家都指名道姓要黎遠出場了,可不就是想讓他留在觀博的嗎?
「啊?」被突然點到名字的黎遠不得不迎接眾人審視的目光。他這張稚氣未脫的臉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一看就是剛出社會的大學生,毫無經驗,怎麼能夠勝任這麼重大的任務?
賀時琛接著說:「你的專業是什麼?」
黎遠被他問得一頭霧水,但還是老實回答了:「計算機專業編程方向。」
賀時琛:「那你熟悉這套叫『m。i。z。』的辦公軟體嗎?」
「熟悉。」黎遠並沒有大言不慚,在這一個月里,他已經把這套軟體反反覆復研究透了,要不然也不會找出其中的漏洞。
賀時琛略微點了點后,然後轉向年峰的方向對他說:「把他編入技術部,領同等薪資。」
年峰雖然不知道賀時琛與這個年輕人有何淵源,不過他從來不會反對賀時琛的任何提議,因為那總是對的。
「好的,我會讓技術部給他騰出一個專門辦公的地方來。」
「不必,他以後就在59樓辦公。」賀時琛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所有觀博的高層都不由得睜大了眼睛,總部大樓的59樓向來是獨屬於賀時琛一個人的禁地,只有少數公司高層和他的私人特助可以上去,於是就有了賀時琛討厭與人共處的傳聞。可是他經驗允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和他共處一樓,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所有人都向黎遠投來或艷羨或驚訝或嫉妒的目光,而他本人卻因無福消受這種恩德而暗自寬麵條淚。就在半個多月前,他還指天發誓說這輩子都不會踏入賀氏59樓,要膽敢上去一步就咒自己一輩子泡不到妹子,如今是要被迫孤獨終生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