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屋子裡一片安靜，一群吸血鬼盯著地上突然出現的東西，都驚愣得無法動作，如果吸血鬼也能驚訝得愣住的話。

非要形容的話，那就是一隻雪白的貓咪，柔軟得如同棉花般潔白順滑的毛髮，小巧的尖耳朵的也縮在了毛髮里，使得整個腦袋看上去圓得像個可以滾來滾去的雪球，眼睛是晴天下的海水，無辜又晶瑩得水汪汪，眉心中間有一小撮金色的毛髮翹起，叫人想把它摁下去。

然而，之所以只能形容，是因為用貓這個詞實在是太不恰當了，別說貓了，就算是獅子也沒它大，那是一隻幾乎像匹小馬駒一樣的獸類，可是它的姿勢有些奇怪，就算屋子小，他也是可以趴著的，可他像是呆在了一個極小的地方，四肢都跪著，背脊吃力的拱起，讓人看著難受

「艾力？」愛麗絲輕輕的喊了一聲，滿是不確定，那語氣里並沒有恐懼和疑惑，而是滿滿的驚訝和，說不出那是什麼，就像喜愛貓咪的女孩兒突然間走進了寵物店似的。

那地上雪白的毛茸茸的一團的大貓身體還在抖著，盡量想把自己縮得小一點，可是它太大了，隨便動一動就撞得牆壁砰砰響。

「別再退後了。」愛德華突然上前，幾乎沒看到他動，他就已經在眼前了。

他似乎有些遲疑，卻還是慢慢的把手放到了大貓的頭上，盡量緩慢而溫柔的摸了摸：「艾力？」

大貓嗚了聲，小幅度的蹭了蹭愛德華的手心。而愛德華卻突然僵住了身體，表情里有點不可置信。

「怎麼了，愛德華？」埃斯梅緊張的問，她想上前，可又怕這樣會嚇到已經瑟瑟發抖的大貓，只能站在原地。

「我能聽見他了……」愛德華說：「我剛才聽到他說話了，在思想里。」

艾美特問：「是因為他變成了。」他上下瞅瞅艾力，似乎在想適合的詞語，最後他還是說：「他變成了這麼大的貓，所以你能聽見了？可那些臭狗沒變身你也能聽到他們的思想啊。」

「哦，真是夠了。」羅莎莉捶了艾美特的腦袋一下：「別把他和那些東西攪在一起。」她尖小的鼻尖動了動，說道：「他可好聞多了。」

愛麗絲點點頭：「他聞起來像顆糖。」說完就跳到了大貓旁邊。

大貓嚇得往旁邊一縮，這讓原本站在他旁邊得愛德華被撞到了牆角，砰得一聲，牆壁就裂了條口子，硬碰硬的結果是這聲音大得像是打雷。

大貓不敢動了，把自己縮起來團成個圓，用那雙水汪汪藍眼睛關切的瞅著愛德華，濕漉漉的鼻子碰了碰愛德華的胳膊。

愛德華笑了，他搖搖頭，就貼著已經裂開的牆壁抬手摸了摸大貓的腦袋，揪到了一手的軟毛，他順了順，說道：「你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

大貓的眼裡像是淌著兩條晶瑩的小河，許許多多的水珠子彷彿在它眼裡發光似的。

「這不公平，為什麼你可以聽到他，可是我們聽不到。」愛麗絲抱怨著，卻也不敢上前了，她要是再嚇大貓一下，說不定下一秒愛德華就會被大貓從牆裡頂出去。

可愛德華沒有理會她，他像是得到了什麼珍貴的事物，讓他聚精會神的聆聽著所有聲音。

艾力也發現了這一點，他趴下重重的身子，即使如此，龐大的身軀還是能讓他和愛德華平視。

一吸血鬼一大貓就這麼旁若無人的對視起來。

艾美特早就不耐煩了，他撓著短短的頭髮，幾乎是急切的問：「他說什麼了他說什麼了？」

愛德華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微笑著，那種柔軟的笑幾乎很少在他臉上出現，還有他的眼睛，從濃烈焦急的墨黑色變成了舒適的焦糖色。可他聽著聽著，臉上的笑就淡了下來，他回答艾美特：「艾力說，他不會傷害我們，所以讓我們別傷害他。」

艾美特皺緊了眉頭，很不喜歡艾力這麼說，他想像是和平常一樣朝著艾力肩膀捶兩拳，可是他看看現在兩人的體型，還是決定把這個念頭放一放，酸溜溜的說：「這叫什麼話，你動一下就撞得愛德華差點嵌到牆壁里，誰又敢來動你，再說，這裡都是你家人，怎麼可能會傷害你。」

大貓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圓溜溜的腦袋，藏在毛髮里耳朵動了動，露出了兩隻三角似的小尖兒。

艾力能聽懂艾美特說的話，他有些羞愧，可是他沒法控制，每次他變成這樣時所受到的遭遇總是叫他沒有辦法不恐懼防備。

他現在能明白村裡的人都不是弱小的人類。他們變身時都是棕色或者黑色的比他體型更加巨大的狼類，而他是個異類，他甚至還有半人半獸的時候。

媽媽將他保護的太好，至少在他見到媽媽之外的人以前，從他貪玩跑出去被別人發現后，噩夢來了。

許許多多的人帶著火把過來，要燒死他，說他是個異類，不能留下來。他記得那些人眼裡的東西，厭惡，恥辱，憎恨。

可他被母親保護的下來，簽訂了某種協議后搬到了更遠的地方，那裡只有他和母親兩個人。

母親以為將他保護的很好，可是不是的。

每次變身前，那些人都會來，他們將他鎖在一個鐵箱子里，可那地方根本不能容納變身後的他，箱子里只留個眼睛大小的小孔透氣，鐵箱子腐朽腥氣的味道他一直都記得，變身後他無法站立無法趴下，只能跪在裡面，他沒法辦法抬頭只能蜷縮著，久而久之身體彷彿被拆碎了般疼痛著，那群人拿著鐵棍子不停的敲擊箱子，那沒有真正的傷害到他，可是鐵棍敲擊箱子的聲音總是像驚雷一樣讓人害怕，他們還會在唯一的孔里澆灌滾燙的熱水，燙得他身上的毛髮都幾乎要脫落。

一整個晚上，直到他可以變回本體他們才將他放出來，並且以那樣憐憫的姿態告訴他，如果他們不這樣做，會有更厲害的人將他帶走，到時候，就不是這樣舒適的待遇了。又警告他，如果他告訴他媽媽，就是打破了協議，到時候連媽媽也會有危險。

他不敢告訴媽媽，也沒有真正的傷口可以展現給媽媽，只能欺騙她說屋子太小會被他壓壞的，所以去了山上待了一個晚上。

媽媽總是摸著他的頭說：「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艾力總是這麼堅信著媽媽的話。

愛德華的臉色很難看，他能從艾力的回憶里看到一些畫面。

猙獰的人舉著火把的樣子。

那個銹跡斑斑卻足夠堅硬的鐵箱子，鐵箱子里因為掙扎時被撓出的划痕和凹陷。

還有夜晚中唯一能透入光亮的小孔卻被澆灌進了冒著白煙的水。

這都是艾力故鄉的人做的事情，可他居然還想著把他送回去。

也許是愛德華的臉色太難看了些，即使是蒼白的吸血鬼，在極怒的時候，臉色也是會變成鐵般的青色，他的嘴唇向上翻起，森冷的牙露了出來，雙眼下出現了淤青般的深色痕迹。

「愛德華！冷靜！」卡萊爾在瞬間拉住了愛德華的手，以防他怒氣下做出無法控制的事來。

「他家鄉的人！」愛德華咆哮著：「他們簡直該死！」他快速著說著，詞與詞之間幾乎連成了一條筆直的線，連句子的語調也無法聽出，他說了很多，可只是過去了幾秒而已。

辨別了這段超於尋常快速句子的吸血鬼們都震驚了。

「不……」埃斯梅捂住了嘴，她上前抱住了艾力雪白的脖子，輕輕的摸著：「都過去了孩子，都過去了，不會再有人這麼對你的，我發誓。」

艾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他卻聽懂了埃斯梅說的話。

趴在地上的大貓嗚咽兩聲，緩慢的站起了身子，小心翼翼的伸展著，而後伸出粉紅色的大舌頭，舔了舔埃斯梅的臉頰。

埃斯梅像個小姑娘似的驚呼了一聲，隨後笑了起來，她摸了摸艾力濕漉漉的鼻子，眼睛里還有些晶瑩的淚。

艾美特異常憤怒，他的肩膀像是山石般隆起，鼻子里喘著粗氣，咆哮的聲音像是什麼遠古的獸類：「他們應該慶幸我們還沒有送艾力回去，不然我一定將他們撕碎做成高湯！」

羅莎莉哼了一聲，眼裡也有同樣的憤怒，以姿態表示贊同。

「艾美特，冷靜。」卡萊爾不贊成的搖了搖頭，對於自己這些衝動的孩子感到無奈，他同埃斯梅一般摸了摸艾力的脖子上雪白的毛髮，對著他說：「以後都不用害怕，有我們在。」

「是啊，艾力，有我們在。」愛麗絲的笑也垮了下來，沒人能在聽到那些后不動容的，她沒有湊到艾力的脖子那兒，反而在它肚子上撓了撓，那地方異常的柔軟充滿彈性。

大貓似乎驚了一下，接著就翻了個身，肚子就翻在了上面，四肢嘩啦伸展著，似乎舒服的不得了，喉嚨里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它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迷惑的彎起了身子看著愛麗絲，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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