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嘰嘰喳喳的麻雀帶來了新的一天,壯志鴻鵠了一宿的韓嫣趴在書案前睡的那叫個香甜,要不是下人們來砸門估計他能一直睡到大中午!
韓嫣迷迷糊糊打個哈欠問端茶送水忙忙叨叨下人們:「起這麼早幹嘛啊?雞都剛起來呢。」
「哎喲我的小公子喲,您是不是忘了每天的晨參暮省啊。」一個穿的比較高檔一些侍女拉起了還在打哈欠的韓嫣,韓嫣揉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這位母親身邊的陪嫁丫頭,於是暈乎乎的站起來任由他們往自己身上一層一層的套上衣服,想了想古代確實有個請安的規矩,於是無奈的打個哈欠道:「婉月姐姐,晨參暮省是幾點啊……」
「幾點?」婉月似乎沒反應過來這個名詞的意思,正在打哈欠的韓嫣頓了頓,趕忙改口道:「什麼時辰?」
「哦。」婉月笑了笑,幫她的小公子束好頭髮道:「侯爺規定的是卯時,公子要快些了,夫人他們估計都快到正廳了。」
古代人就是麻煩!韓嫣迷迷糊糊的伸手鞠了一把涼水往自己臉上潑了潑,冷意瞬間趕走了瞌睡蟲,總算清醒過來了的韓嫣這才慢半拍的想起了自己要遲到了這一茬!於是已經好久沒有手忙腳亂猶如趕校車一樣急躁的韓嫣不得已在兩千年前的大漢重新回顧一下學生時代幾乎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
待韓嫣急匆匆的趕到了正廳的時候,只見除了主位上的道韓頹當還沒到以外就差他一個了,於是韓嫣趕緊規規矩矩的站到自己母親的身側,婦人趕緊趁著閑暇的功夫問韓嫣:「怎麼了嫣兒,你怎麼來晚了?是不是身體還沒好啊?」
韓嫣笑了笑剛要寬慰兩句說自己沒事的時候,一旁插來了一句頗為陰陽怪氣的聲音:「喲,這都幾天了還沒好?阿嫣,你是不打算進宮了么?」
韓嫣默默的把眼神拋到聲音的來源,只見一個穿著華麗的貴婦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韓嫣默默翻個白眼——既然你那麼嚮往未央宮,乾脆你去好了,我一定秉著「百善孝為先」的優良傳統將名額讓給你的。
人都有僥倖心理,韓嫣雖然昨晚打算的義憤填膺,可是能不去盡量不去還是最好的,最好借著生病的由頭拖啊拖阿拖啊拖啊拖到這件事泡湯了才最好!
「是啊,阿嫣,你這都拖了幾天了?再不進宮觸怒了陛下咱們全家可都會跟著遭殃的。」一直不說話的韓孺開口看向站在自己姬妾身邊的庶子。
韓嫣不甘不願的行了個禮道:「兒子知道了,等兒子身子好了就進宮。」全家全家,你們眼裡除了弓高侯府的榮耀以外就不能想想這個大病初癒的三歲孩子驟然換了個陌生的環境會不會不適應,會不會感到害怕!
韓孺還想再說幾句,但是韓頹當已經姍姍來遲了,看了看左右的兒女子孫,緩緩走到了上席,開口道:「一大早的,這又在吵吵什麼呢?」
「父親。」「祖父。」眾人轉身向向首位上那個雖然年紀一大把卻依舊不見威嚴的老頭子行禮。
頓了頓,韓孺繼續道:「父親,是這樣的,阿嫣已經在家裡呆了不少時日了,在不入宮……兒子擔心宮裡邊有怨言。」
韓頹當看了看正安安靜靜站在自己生母身邊的韓嫣,韓嫣偷偷瞥了一眼這個便宜爺爺,被老頭子晦暗不明的眼神看的心底發毛,這可是只十足十的老狐狸啊,坑完大漢坑匈奴,最後回到大漢成為重臣,這可不是「心計」二字可以概括的!
「阿嫣,最近身體好點了么?」韓頹當緩緩開口道。
韓嫣眼珠子轉了轉,選了個折中的答法:「尚可。」
韓頹當點了點頭,並沒發表什麼看法,轉首對身後的下人們道:「準備開飯吧。」
「諾。」下人們恭敬的下去準備早餐。
於是早上這個插曲就等於被揭了過去,韓嫣微微抻頭看了看一桌子的水煮肉,水煮菜,舉著筷子猶豫半響,決定夾一隻雞腿,可是沒料到另一隻筷子也伸了過來,韓嫣微微皺眉順著筷子看了過去,氣悶——怎麼又是那個找茬的嫡母?
「喲,你看看這可怎麼好啊。」韓夫人嬌笑一聲看著韓嫣,韓嫣深吸一口氣,我不跟你這個更年期婦女一般見識!於是筷子往邊上移了移,不吃雞腿我吃雞翅總行了吧?卻沒想到那雙筷子又伸了過來,韓嫣看了看韓夫人,那意思——又怎麼了?
「你看看,母親最近胃口不好,還是雞翅比較入味一些,要不阿嫣咱倆換換?」韓夫人笑著看著韓嫣,隨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轉手將那個雞腿夾給了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韓則笑著道:「阿則,你最近練習騎射辛苦了,這個你吃吧。」
「啊?那阿嫣……」韓則看了看依舊風輕雲淡的韓嫣,有點不怎麼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
「這麼多的菜還不夠阿嫣吃么?」韓夫人笑著拍拍韓則的腦袋,繼續吃著飯,韓嫣內心冷笑著看了看一大早就唱單板相聲的嫡母,這不是明擺著給自己下馬威么?要不就在侯府受氣要不就收拾東西趕緊進宮。
作為一個被家人捧在手心二十多年的現代獨生子女什麼時候這麼逆來順受過?韓嫣剛要拍桌子站起來討個公道的時候,感覺到桌下的手被人拉了拉,韓嫣看向自己的生母,只見她對自己微微的搖了搖頭,用眼神警告他別觸怒嫡母。韓嫣只好暫時忍氣吞聲將另一隻雞腿夾了過來,惡狠狠的啃了一口——形勢不如人唯有忍下真是太討厭了!
一直靜默著看完了一場鬧劇的韓頹當,微微搖頭看了看自己那個依舊只顧著吃飯的兒子,反倒是對忍下來了的韓嫣另眼相看了,以前這個庶子鬧起來別說嫡母了,只要他覺得自己有理,自己他都敢頂撞,難道真的是病了一場後學會收斂了?
一頓飯就在眾人的心思各異下緩緩地吃完了,韓嫣裹著衣服坐在侯府花園裡的水潭邊,面無表情的往水裡扔石頭,全然沒注意身後站了個老狐狸,韓頹當看了看韓嫣的小背影,輕輕地咳了一聲:「咳咳,阿嫣。」
韓嫣被這冷不丁的一聲驚得差點一腦袋扎進水潭裡,拍拍胸口轉過身來看了看來人,趕緊拱手行禮道:「祖父。」
「阿嫣,今天的事情你恨你嫡母么?」韓頹當順了順鬍子開口問韓嫣。
嘎?韓嫣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疑問問的有些摸不著頭腦,於是本著少說少錯的原則道:「不曾。」
韓頹當眼神不明的看了看自己這個依舊笑嘻嘻的庶孫,半響道:「你跟我過來。」
韓嫣歪了歪頭,一時鬧不準這個老狐狸是什麼意思,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那就見招拆招好了,於是聳了聳肩跟著韓頹當進了一間大院子,韓頹當推開書房的大門對韓嫣道:「進來吧。」
韓嫣躊躇一會便費力的邁著小短腿跨過了高高的門檻,也不知道古人是什麼心態,說什麼門檻高擋災,卻不考慮考慮這麼高的門檻方不方便!
韓頹當轉過身來關上門,坐在書案後跟韓嫣道:「這裡只有我們倆,不用跟祖父藏心眼,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你懂么?」
「諾。」韓嫣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雖然嘴上答應的好好地,可是腦子裡還是在飛速的旋轉著思考著對策。
韓頹當點點頭,開門見山的就問韓嫣:「你是不是不想進宮?不然為什麼老是找借口說身子不爽利?」
韓嫣有些茫然,我找什麼借口了?於是納悶道:「祖父這是什麼意思?阿嫣聽不懂。」
韓頹當看了看韓嫣非常無辜的樣子,最後還是嘆了下氣道:「我不知道你母親昨天到底跟你說了什麼,總之你永遠都是我韓府的庶孫,你跟我韓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就算你將來飛黃騰達了你也是姓韓,是我韓頹當的孫子。」
韓嫣聞言心下一驚,昨天他跟他母親在院子里說話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附近有人啊,想罷韓嫣偷偷的看了一眼這個威嚴的老狐狸,一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著,倒不是感覺到*被窺探的氣憤,而是被世家裡的爾虞我詐驚到心在發冷,作為爺爺連親孫子和兒媳婦都不放心。
韓頹當看了看沉默的韓嫣,冷聲道:「你不要覺得你被送進宮裡是被家族利用,你生在世家裡就要習慣這些,一個連利用價值都沒有的人在世家官場里是沒有存活意義的。」
「阿嫣……知道了。」韓嫣垂下的眼瞼里止不住的眼波流轉,心有戚戚焉的跟韓頹當告退,然後思緒止不住的翻飛,一個總把勾心鬥角當成電視劇橋段的人怎麼可能會幾天的時間就去適應了這些明爭暗鬥?
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不知為何內心生出一種悲涼的感覺,沒有利用的價值就要被淘汰掉,這就是活生生的世家寫照,沒有感情只有看是誰能笑到最後,不想被利用就要為自己謀划厚厚的資本,學會去利用別人么?
韓嫣笑了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看客,頂著韓嫣的皮囊努力的在漢朝迎接各種挑戰,努力避開史書上的下場就是自己的目標,其餘的爾虞我詐跟自己都沒關係,但是當自己真正的被卷到了權力中心,才發現其實從自己醒來的那一刻,自己就跟大漢脫不開,離不了了。
「未央宮么?」韓嫣微微呢喃一聲,抬首望向風起雲湧的遠方,過了侯府的圍牆,穿過了熙攘的鬧市,那個威嚴的建築就是自己即將要面對的戰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