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說實話,韓嫣自從進了這長信宮的大殿就除了回答太后一個問題外在就從頭到尾一直秉持著「沉默是金」的準則一句不多說,可是還是成功的成為了關注目標,真是……韓嫣也想不出什麼形容詞了,只有哭笑不得。
於是韓嫣只好放下筷子,一臉不解的樣子看著栗姬認真問:「回栗姬娘娘,韓嫣在侯府的時候祖父曾教過《禮記》,其中有載,毋摶飯、毋放飯、毋流歠、毋吒食、毋嚙骨、毋反魚肉、毋投與狗骨、毋固獲、毋揚飯、飯黍毋以箸、毋嚃羹、毋絮羹、毋刺齒、毋歠醢。故,韓嫣只是遵照前人禮節而已,為何娘娘將韓嫣比之女兒家?」隨後有點小委屈的看向上首的竇太后和館陶:「難道祖父教的不對?」
我就不信你們會說不對!韓嫣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定定的看向本就看栗姬千般不順眼的館陶,館陶倒是也樂的見栗姬落井,那麼她豈能不下石?於是淡淡的放下筷子,拿起酒樽頗為賞心悅目的喝了一口,笑著道:「人有禮則安,無禮則危。母后,你說這古人的話就是有道理,這禮者不可不學也,我大漢以孝忠禮義治天下才有了這太平盛世,可見這禮儀之重,尤其是在這宮中,這在其位謀其政,越位可不好。」
韓嫣默默地端起杯子看著館陶指桑罵槐,誰讓栗姬曾經放話道她都是太子之母了,理應掌管後宮,結果惹了竇太后不開心?竇太后當時好像說過,後宮自有禮儀制度,雖然後位空懸,但是終究輪不到你一個小小妃子指手畫腳。
於是被戳了痛處的栗姬打算怎麼辦?自然要跟館陶嗆上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在長信宮裡禮尚往來的互相嘲諷,一個是身份地位均在諸侯王之上的大漢的嫡親長公主,另一個是在後宮橫行霸道的栗姬,韓嫣倒是被勾起了興趣,這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究竟誰能贏?
當然,無論誰輸誰贏最終的贏家都是他身邊這個悶頭吃飯的小豆丁的娘,韓嫣看了一眼不知道是真著急還是裝著急的王娡,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目光,看了看對面一個勁的拉著栗姬的劉榮,扯起一抹同情的笑容,可憐的劉榮啊,你可知你慘淡的未來多半也因著你母親?
當然,長公主和后妃在太后的面前吵得不可開交,這件事情要是傳出去,丟的可不止一個人的臉!沉默著的竇太后聽著栗姬越來越放肆的說著什麼將來陛下大行之後怎麼怎麼樣,於是老太太將筷子一拍,所有人都縮了一下脖子。
還在喋喋不休的栗姬趕緊噤了聲,忐忑的看著上席上的那個威嚴的老太后,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剛才的失言,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一下,只聽竇太后沉聲道:「哀家說了,誰再吵誰就出去,栗姬館陶,你們倆把哀家的話當成了耳旁風么?」
一看到太後生氣了,眾人怎麼還能坐的下去?於是都趕緊站起來跪在大殿中央,請太后降罪,雖然韓嫣沒搞懂他們這些沒犯錯的為什麼也要跟著告罪,這個時候王娡柔聲開口:「太后息怒,這左右也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就是一頓飯而已,太后可不能帶著氣啊,這可有損鳳體康泰。」
既不說長公主錯,也不說栗姬錯,只是圍繞著關心太後身體,既表了忠心還一個人沒得罪,果然是高人!
館陶也順坡而下,乖順的請罪道:「都是兒臣不好,母后可別動氣。」一旁的阿嬌也趕緊幫襯著道:「皇祖母,別生氣。」
到底是心頭寶,竇太后板著的臉在館陶母女的攻勢下還是被擊破了,竇太后無奈的嘆了嘆氣:「你啊,就不能穩重點,那麼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兒一樣。」
見竇太后不板著臉了,館陶笑了笑,坐回了竇太后的身邊,笑著道:「兒臣不管多大,在母後面前都是小孩兒。」
竇太后笑罵:「你這輩子就長不大了。」隨後一揮袖子對下面跪了一地的人道:「哀家累了,你們吃好了就告退吧,彘兒你可要和你的伴讀好好跟著竇嬰學習。」
劉彘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太後會提到他,於是趕忙一跪伏道:「孫兒明白。」韓嫣也趕緊跟著行了一禮。
竇太後點了點頭,拍了拍館陶:「扶哀家去休息吧。」在一片「恭送太后」的聲音里轉身而去,終究沒有搭理栗姬和劉榮一下,劉榮看了看栗姬皺著眉眼睛不安的四處轉動著,趕緊過去扶起還跪著的栗姬:「母親,地上涼,快起來。」
有些忐忑的栗姬點點頭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看了看依舊一臉恭順的王娡,瞥了一眼王娡低眉順眼的樣子,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王娡倒是也不惱,只是依舊溫柔的笑了笑,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的劉彘和韓嫣,依舊輕聲細語的道:「你們倆先去玩兒吧,記得回宮吃飯就好。」
劉彘笑嘻嘻的點了點頭,拉過一聲「諾」還沒說完的韓嫣就跑,被他拉了一個踉蹌的韓嫣默默嘆氣一下,歷史上哪個高大的武帝形象現在已經崩塌了一點。
樂宮裡的景緻其實也是不錯的,可惜,古代小孩子們的娛樂項目真是少的可憐,韓嫣一直沒搞懂那種一個人抓一群人和一群人抓一個人的遊戲有什麼好玩的,與其瘋跑了一頭汗真是寧願回去看書去啊,默默地打了個哈欠,首戰告輸的韓嫣坐在樹蔭下邊餵魚邊看著追著宮女太監們跑來跑去的劉彘默默地嘀咕一聲——莫非真的是自己老了?
其實韓嫣之所以提不起興趣也跟著那些宮女太監們明顯的放水行為有關,沒有一點競技精神的遊戲玩不玩有區別么?真是不知道劉彘為什麼還跑的那麼開心!於是搞不懂的韓嫣默默地將這個問題歸結到了「兩千年的文化代溝」上。
終於,跑累了的劉彘滿頭大汗的坐到了韓嫣的身邊,看了看穿著水青色長袍的韓嫣一手端著魚食,一手輕輕地將魚食灑在千鯉池裡,一腦門汗的劉彘撐著小下巴默默感嘆一句自己的伴讀真的好好看啊。
「殿下看夠了沒?」韓嫣不溫不惱的淡淡語氣喚回了還在沖著自己發獃的劉彘的神智,看著劉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的樣子,韓嫣微微一笑,放下手裡的魚食,拍掉了手上的殘渣,拿出一條手帕對劉彘說:「殿下一頭汗,見了風可是容易感染風寒的,還不擦擦?」
劉彘看了看韓嫣恬靜的側臉,以為他要幫自己擦汗,於是笑嘻嘻的把腦袋伸了過來,韓嫣愣了愣,眼波微微一轉,將手上的手帕蓋在了劉彘的臉上。
自作多情的劉彘:……
拿下了臉上的手帕后,劉彘眯著眼看了看又拿起了魚食餵魚的韓嫣,噘著嘴自己擦著腦門上的汗珠,韓嫣微微不解的看了看劉彘:「殿下幹嘛這麼看著我?」
劉彘看了看韓嫣一臉無辜的樣子不像是作假,也反映過來了是自己剛才自作多情了,於是鼓著臉也伸手拿了一把魚食,邊撒邊說:「沒事。」將一把魚食都扔了進魚塘后,拍了拍衣擺站了起來,也沒等韓嫣自顧自的先走了。
這叫沒事?韓嫣微微一笑,將手上的魚食遞給了宮人,他當然知道劉彘再不爽什麼,想到此,韓嫣忍不住的彎起了好看的眉眼,沒了歷史上那堆冷冰冰的文字堆砌而成的形象,真實的劉彘其實也是蠻可愛的嘛,韓嫣笑夠了后,也站了起來,隨後微微一嘆氣不知道這份可愛可以堅持多久?
走在前方的劉彘轉過頭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韓嫣,有些納悶的催促道:「阿嫣,你還在磨蹭什麼啊?趕緊過來!」
韓嫣看了看依舊咋咋呼呼的小劉彘,似乎突然覺得自己的憂慮有些杞人憂天的太早了,哭笑不得的唾棄一下總是忘不了史書里那些記載的自己,整理一下衣擺跟了過去:「知道啦!」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麼啊?」劉彘抱臂一副小大人模樣看著韓嫣:「每天看你不是發獃就是發獃。」
韓嫣白了他一眼,要是自己在歷史上的下場但凡好上那麼一丁點,自己都不會這麼戰戰兢兢如律薄命的過著每一天!發獃?我那是在想著自己的未來啊!於是韓嫣微微一笑:「知我心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殿下以為韓嫣在發獃是在胡思亂想么?」然後微微一搖頭,惋惜的走到了前面。
劉彘莫名其妙的快步追了上去,哭笑不得的問韓嫣:「你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啊?」
韓嫣淡然一笑:「回殿下,字面兒意思。」
劉彘眯眼斜了一眼依舊風輕雲淡的韓嫣,韓嫣無辜的眨了眨眼睛,劉彘不知怎麼覺得韓嫣這幅樣子莫名欠抽,還沒等說什麼,只聽遠處傳來一聲爭吵聲,女孩兒的聲音尖細些,於是大老遠都能聽到那不服氣的叫喊聲。
韓嫣和劉彘狐疑的對視一眼,劉彘有點納悶的想:「剛才的聲音好耳熟。」
韓嫣看著劉彘抓耳撓腮的樣子,莫名想笑,於是開口道:「去看看不就知道是誰了?」
劉彘有點顧慮的看了看遠處的依舊能聽到的一聲高過一聲的爭吵聲音,遲疑:「母親說宮裡的事情不要多說多問和多看……」雖然自己真的很好奇。
好奇害死貓么?韓嫣當然也知道這句話的厲害性,但是如果真的是什麼大事的話怎麼辦?韓嫣微微權衡了一下,挑起一側嘴角:「悄悄的過去應該沒什麼吧?」
劉彘看了看已經循著聲音走過去的韓嫣,摸了摸下巴……悄悄地過去看看確實應該沒什麼吧?只要不被發現就好!於是趕緊跟了上去:「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