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陸覃是被窗子外面鬧哄哄的聲音吵醒的。

他的房間里掛著厚重的窗帘，擋住了外頭映進來的光，整個屋子都黑乎乎的，可是卻怎麼也擋不住窗外嘈雜的人聲。

他撐著頭起了床。

沒走幾步就走到窗子旁邊，一把拉開了窗帘。

厚重的雪花把光全都反射在了窗戶上，拉開窗帘的那一瞬，陸覃控制不住了眯了眯眼。

下雪了啊。

陸覃看著窗外的那一片雪白，有些愣住了。

他昨晚連夜趕來的b市，沒想到只是過了一晚，外面就變了一個模樣。

「藏——好——了——嗎——」

「藏——好——了——」

「我——來——了——喲——」

外面孩童嬉鬧的聲音不斷的傳過來，陸覃站在窗戶旁邊靜靜的聽了一會兒，就笑著離開了。

時間過得太久了，他都快忘了，自己小時候有沒有這樣歡笑的時候。

或許是有的吧。

陸覃抬頭打量眼前的房子，這一切對他來說，幾乎是陌生的。

這就是自己的家啊。

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可是他在記憶中，卻找不到丁點關於它的記憶了。

三年前丁母就給了自己這裡的地址和鑰匙，直到前幾天，他才想到今年過年沒有了去處，便想著回來看看。

往年的這個時候，他都隨著林清音回了林家的老宅。

縱使林父再不喜，碰上了這樣的節日，他也不會說什麼。

他有想過就自己一個人過，可是林清音卻怎麼都不同意。

以前有丁家，後來有林清音。

這一回，是真正的一個人過了。

房子他在決定來的時候，就請清潔公司和房屋撿漏公司的人來過了。

此刻的房子整潔而又乾淨，沒有一絲生氣。

這讓陸覃想起了有一回林清音帶自己去過的農家賓館。

這裡冷清得就像是一個賓館。

陸覃在洗臉的時候想到。

只要陸覃一停下，他就會忍不住想起林清音。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喜歡林清音，可是卻又控制不住思緒想他。

林清音想把陸覃捆綁在自己身邊的計策成功了。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世界上每秒每分每天有無數的男男女女結婚生子，可哪裡又有那麼多的真愛呢？大部分只是因為覺得合適了，在一起了，就習慣了。

習慣到你們互相滲入對方的生活，你今後每每一個人做一件你們做過的事情的時候，你都會想起他。

人們常常誤以為這是愛情，可是卻不是。

陸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臟，它如往常一樣，跳得緩慢而又有節律。

撲通撲通。

陸覃拿過牙刷開始刷牙。

等一切都處理完畢后，陸覃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冰箱裡面沒有食物。

這就是一個公司與家人幫你整理房間的區別。

陸覃無奈，只得拿了鑰匙和錢包出門。

還差幾天才是除夕，早餐店和雜貨店這會兒應該還沒有關門。

用完早餐到雜貨店挑選生活必需品的時候，陸覃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可能是真的喜歡上林清音了。

他居然開始幻聽。

——他聽見了林清音的聲音。

「躲在你家真的沒問題嗎？」

「要不我們分開藏吧。」

陸覃一回頭，看見林清音和一個小胖子正蹲在一排貨物架後面，從他的這個角度，剛剛可以看到他。

陸覃自嘲的笑了笑，怎麼會覺得自己在幻聽呢。

有的時候世界那麼大，你費盡了精力想要再遇見一個人，卻怎麼都碰不上。

有的時候世界又那麼小，你沒想過要碰上的人，卻偏偏又碰上了。

林清音偏著腦袋蹲在地上和那個小胖子認真的交流著，臉上是陸覃從沒有看到過的神彩與稚嫩。

陸覃突然想起丁文樂跑來自己辦公室說的話。

「陸覃，你知不知道，林清音變成傻子了。」

「現在圈子裡都在傳，曾經光鮮亮麗風光無限的林少爺，因為你，變成傻子了。」

因為我嗎？

陸覃突然想起那次在醫院碰見林清音時，林清音表現出來的異常。

他想開口詢問，卻又沒有任何立場。

林父向來不喜歡自己，更何況是徹底撕破臉了的現在。

林父表現出來的客氣與稱讚，正是對待陌生人的疏離與偽裝。那是每一個商人時時刻刻掛在臉上的偽裝。

商場無父子。

成者王敗者寇。

世家裡父子兄弟為了錢財利益撕破臉的事情林父也見得多了。

沒有陸覃，得到林家的就會是許家，沒有許家，或許又是與林父稱兄道弟的蕭家。

林氏的落敗，林父心裡說不怨許家和陸覃是不可能的，但他最怨的是自己。

身為一個商人，他懂得在落敗了之後，選擇最利於自己的方案，於是便有了那場交易。

說起那場交易，那更像是一份協議，在這之後，他們是真真正正只有利益瓜葛的陌生人了。

陸覃拿起挑好的醬醋油鹽，錯開了盯著林清音的眼，放到籃子里就準備拿去前台結賬。

誰知背後突然就撞上來一個人。

「小胖，快躲這邊來……嗷！」

林清音站起身沒注意到前方有人，直衝沖的往前一味的跑，沒想到一下子就撞到了那人的背上。那人的背又直又硬的，就像一堵牆，林清音揉著自己撞疼了的鼻尖，眼睛都紅了起來。

陸覃也沒有準備，這突如其來的一撞，撞得他有些重心失衡，還沒抓穩的籃子便直直的往下墜去。

「砰」的一聲，籃子砸在了地上，發出猛烈撞擊的聲音，陸覃剛剛挑好的佐料和瓶瓶罐罐咕嚕咕嚕的從籃子里滾出來，醬油瓶子和醋瓶子碎在地上，流了一地的醬汁。

聽到這一聲巨響的林清音從陸覃的身後探頭出來，看到這一地狼藉，喊到一半的痛都忘了繼續。

小胖媽聽到動靜，也急急忙忙的從收銀台跑了過來，她看到這一地的狼藉，再看看一旁同樣嚇愣了的林清音和小胖兩人，知道這場事故鐵定和小胖他們倆有關，但她也就開這一個小店，平日里也就掙些小錢，這一下就砸了這麼多東西。她不由得有些吱唔了起來。

「先……先生，你看這……」

小胖媽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陸覃打斷了。

「對不起，怪我沒拿穩。」

「這些都算到我的頭上好了。」

「請問你家清掃的工具放在哪裡，我幫你清掃一下。」

小胖媽本來還在想，要用什麼說辭才能委婉的表達，這些砸壞的東西歸客人賠償的問題，結果陸覃就主動站出來承擔了責任。小胖媽在b鎮開了這麼多年的雜貨店了，還沒見過這麼爽快的客人，在心底醞釀好的話語就被這麼活生生的堵在喉嚨里，讓她有些發愣，就在她發愣的這一會，陸覃又問她放清掃工具的地方，她自己腦子都沒反應過來，手指就指了指後門口的方向。

陸覃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向那邊走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