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縱使現在的林清音再單純再不知人事，他也知道這一個吻的含義不同。
和陸覃的唇貼合不過幾秒，便瞬間清醒了過來，第一反應就是推開陸覃，可他沒有考慮到，他的身後只有那一堆做遮掩的雜物。
一個推搡，林清音控制不住，身體開始往後倒去。
他壓在那堆雜物上，一瞬間摔得有些懵。
小胖這時也恰好尋到了這條街道來，他看見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林清音，開始哈哈大笑。
「哈！小音！發現你啦！」
林清音被小胖突然發出的笑聲驚醒，一個骨碌就起了身，開始拔腿往另一邊跑。
小胖看到林清音與平常截然不同的表現，也沒反應過來。
他撓了撓腦袋，轉過了身，就看見了兀自站在那邊發愣的陸覃。
「陸覃哥哥。」
「小音怎麼啦？」
聽到問話，陸覃的身子不由得僵了一下，然後慢慢了走出了那個藏身的地方。
他的目光一直盯著林清音離開的那個方向，想說什麼，卻發現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走到小胖的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嘆了一聲。
「今天的遊戲，就到這裡了。」
小胖驚奇的「噯」了一聲，卻還是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然後就見他往回跑，那是去通知其他的孩子遊戲結束的消息。
剛剛還熱鬧著的街巷此時只剩下了陸覃一個人，冷風一陣陣刮過，陸覃卻像是失去了感覺，就這樣子直挺挺的站著，眼睛里是一片荒蕪和茫然。
林清音慌慌張張的往一個方向跑著，他不知道方向，不知道目的地，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直到確定離開了陸覃所在的範圍，直到跑到累了接不上氣跑不動，他才停下。
他半曲著身子，頭朝地，把雙手撐在膝蓋上一下又一下的喘著氣。
喉嚨里因為灌進了冷風有些嘶拉嘶拉的疼，一股憋在胸腔里的熱氣開始往上擠壓，一直經過他的喉頭、面頰，直到頭頂。
他剛剛一路奔跑，導致現在有些缺氧。
他的頭腦和身體、血液無一不在叫囂著、沸騰著，另他難受極了。
可這一切卻不是另他最難受的。
人的身體往往是十分誠實的，有些東西頭腦忘了，可是身體卻記得。
林清音的記憶被他強行壓制在心裡，帶上枷鎖，讓他忘記了很多事情。
可是被身體所記住的東西，無論林清音怎麼樣都壓制不住。
以前的林清音無比貪念陸覃，連帶著他的身體也是。
最初始的時候，他的身體被他的頭腦和思想所引導，讓他的身體記住了陸覃，迷戀陸覃，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信號、一種習慣。在他的記憶被清盤了的今天，他的身體一接觸到陸覃，便開始躁動。
林清音身前地上的雪花濺上了一顆顆溫熱的水珠，雪花一碰上，在頃刻之間就融化掉，在一片平整的雪花上留下一個個凹陷的小坑。
林清音哭了。
他的身體剛剛因為陸覃的觸碰，起了他不明白的反應，這讓他有些害怕。
他在僅有的認知當中拚命的搜索著有關這種事情的對與錯，可是什麼也找不到。
這種燥熱讓他的心裡升起一絲絲難言的愉悅，這種愉悅讓他羞恥於口。
這是不應該的。
他隱約感覺到自己對陸覃和對小胖的喜歡不同，但他從沒有仔細的思考過。
他以為只是因為陸覃分外的好看，所以自己對他分外的歡喜。
但是剛剛發生的一切告訴他，這是不同的。
——這是不應該的。
林清音撐著眼睛盯著眼前的一片雪白，眼淚開始一滴滴的往下砸。
地面上的雪坑越來越多。
小胖悄悄的和林清音說過，他喜歡柳樹衚衕里的丫丫，等丫丫長大了，他要娶丫丫當他的新娘子。那樣子他們就可以一輩子生活在一起。
就像小胖媽媽和小胖爸爸。
就像丫丫媽媽和丫丫爸爸。
男孩子是應該和女孩子在一起的。
四五歲的小孩的世界充滿了探索，他們處於摸索和認知這個世界的過程當中，對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小胖就是想要探索這個世界的那一批小孩裡面的佼佼者。
林清音是小胖最好的朋友，小胖把自己探知所得到的一切結果又全都告訴了林清音。
這些貧瘠而又匱乏的信息量無一不在警醒著林清音。
現在他所面臨的一切，他所想的全都是錯誤的。
他不應該想著時時刻刻和陸覃在一起。
他不應該對著陸覃產生不該有的躁動。
他應該像小胖一樣，找一個普普通通簡簡單單的女孩子喜歡。
可是只要一想到這些……
只要一想到他未來的世界里會沒有陸覃。
他就會難過得不得了。
……
林清音一直在外面呆到了天色將沉的時候，才徹底的平復了下來。
短短的幾個小時，卻像是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他不斷的做下決定，又不斷的在下一秒把它推翻。
如此循環往複。
一直到他回家的時候，他還是一片迷茫。
回到家的時候，巧姨看到林清音不同往常的神色，以為他在外面玩耍受了凍。
她連忙在圍裙上擦乾淨了手，探向了林清音的額頭。
感受到林清音的溫度正常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
林清音感受到放在自己額頭上有些涼的手掌，心中止不住一酸。
他好像做錯什麼事了。
人一旦碰上難以抉擇的問題時，往往會選擇逃避。
即使林清音不明白這一原理，這也不妨礙他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面對。
巧姨和林父只以為是這幾天天氣越來冷，導致林清音不大愛出去玩耍了。
他們沒有一個人想到，林清音又跌入了一個同樣的死局。
一切都阻止不了時光的流逝，就在林清音自己與自己莫名的對峙和矛盾里。
大年三十這一天終於到了。
過年熱鬧的氛圍和各種各樣的玩意吃食終於讓林清音的心情好轉了些。
在傍晚的時候，林清音還興緻沖沖的和巧姨一起包了年夜飯的餃子。
剁得細碎瘦肉和香菇一起揉進麵皮，肉的汁和香菇的醇香融合在一起，一口下去，別提有多香。
餃子包了大半的時候，林清音看見巧姨從面盆里撈出了一個洗乾淨的硬幣，直往麵皮里包去。
林清音看了不由得疑惑。
「巧姨，往餃子里包硬幣幹嘛？」
「不磕牙嗎？」
巧姨看著一臉懵懂盯著自己的林清音，開始仔細的解釋。
「一般吃餃子前呢，每個人都會在心底許個願。」
「如果許願的人吃到了這個帶硬幣的餃子呀……」巧姨故作神秘的頓了頓，「那個人許的願就會成功。」
「哦。」
林清音聽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吃年夜飯的時候，林清音也沒吃別的菜，就光盯著吃那盆餃子。
大半盆的餃子幾乎全進了林清音的肚子里。
在林清音撐得快吐了的時候，他的牙在一咬一合之間，終於磕上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他連忙的伸手去摸，果然摸出了那個圓圓的硬幣。
林清音的眼睛頓時一亮，撒了筷子起身，手裡攥著那個硬幣就開始往外跑。
得到了硬幣了的話，願望就可以實現了。
這個信念給予了林清音無尚的勇氣。
讓他不顧一切的衝進了夜色里。
甩掉了林父和巧姨的驚疑聲。
甩掉了從身邊溜過的寒風。
他的步子融合在風裡，大步的向前邁進。
快一點，再快一點。
快一點兒見到哥哥。
告訴他，自己剛剛許了一個願。
然後。
這個願望成功了。
跑了一小會，目的地終於到了，林清音在那個熟悉的屋子前駐足，嘴裡還一呼一呼的喘著粗氣。
他攥著硬幣的手還有些顫抖，但他還是堅定的上前，去敲了門。
扣扣。
四下一片寂靜。
「哥哥。」
林清音開始輕輕的呼喚。
「哥哥。」
林清音從石板下摸出了鑰匙，開了門。
「哥哥。」
漆黑的庭院里偶有寒風掠過。
「哥哥……」
寂靜的一切告訴林清音。
心之所系所思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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