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章 華秦智謀無雙
璇璣宮被搞垮,秦拂櫻可以想象到琳琅女皇會是何等的震怒,所以連忙命令樓內弟子加速啟程,趕緊離開一招城這個鬼地方。可是,慕阜追問:「那媚以璇呢?她還在琳琅女皇手中,難道我們就這樣走了,不管她的死活了?」
「慕阜,我知道你對媚以璇有情,如果可以,自然想回去救她和韋青。可是——」秦拂櫻無奈的嘆了口氣,「琳琅國已對其他三國出手,焚音不知何故昏迷不醒,大家傷的傷、殘的殘,再做逗留,只會遭受玉琉璃的雷霆怒擊,全軍覆沒,所以我必須暫時舍下媚以璇和韋青。你放心,既然玉琉璃和蕭弘晝沒有立即滅口,就證明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慕阜知道,只是,只是……
江一白忽然說道:「秦樓主,讓我和慕阜留在一招城就好。」
秦拂櫻微微變了臉色:「一白?」
江一白道:「邀月如今在東聖國和蕭國暗中作浪,琳琅女皇和蕭弘晝企圖聯手夾擊,諸國交際處更是蠢蠢欲動,隨時宣戰。鳳世子是東聖國首席戰將,而赫連雪是東聖國國師,他們兩個回去,即便不能壓制邀月也能制衡自私自利的少熙帝。而唐國有宜光帝和戰神唐九霄,錦媗若回歸,任憑多大風浪都能平息。最讓人擔心的是蕭國,蕭國太弱,缺乏國師,缺乏戰將,還與琳琅國水路交錯,倘若宣戰必是首當其衝,更何況琳琅國還有善於水戰的半邪郎,所以焚音必須儘快蘇醒,支援蕭國!」
秦拂櫻贊同他的分析,這也是他不得不「有所舍」的原因。
江一白又道:「只是鳳世子、赫連雪、焚音、錦媗他們是關鍵性角色,而我和慕阜只是重要性角色,再重要也並非無可替代。」
「但就憑你們兩個想回琳琅國救人,凶多吉少。一白,別做無謂的犧牲。」
「那也比餘生慚愧的好。樓主——」江一白低聲道:「韋青是我兄弟,我不想拿他安危來賭。」
秦拂櫻頓了下,望著江一白的眼神既是惋惜也有讚歎:「好吧,我這讓秦箏掩護你們離開,回頭等錦媗醒了,我會與她詳說。」
江一白急忙抱拳致謝。
慕阜正要尾隨他要離開時,秦拂櫻卻又再度喊住他們,叮囑道:「韋青的蠱毒是蕭弘晝下的,而錦媗明確拒絕今晚去御橋見他。一白,倘若你們想替代錦媗去御橋找他談判,我不反對……但我希望蕭弘晝屆時提出的條件,你能酌情應予,不可感情用事。」
江一白慎重點頭:「曉得。最壞的結局,只會是我們死在一照城,絕不拖累大局。」
「不對——」秦拂櫻皺眉,「最壞的結局只能是犧牲韋青和媚以璇兩人,否則你們就別想去。命,能活一條是一條。」
江一白頓了下,只道了聲「盡量」,然後帶著慕阜退下去。
秦拂櫻勾起嘴角,弧度涼薄:「本性終究還是傻。」
江一白和慕阜離去前,鳳金猊來相送,將一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銀鐲遞與他們。「我和赫連雪多次靠它化險為夷。你們不妨戴上,興許也能有所幫忙。」
「謝謝。」江一白坦蕩收下。
他和慕阜帶著昏死的韋青以及多名機靈的下屬返回一照城。
城內守衛比起之前鬆懈很多,可百姓們卻面露慘色,據說是因為王宮北面的江河塌陷讓琳琅女皇大發雷霆,許多官員遭受問責,於是由上刁下,讓底層人民也遭受無故之禍,惶恐不可安日。
江一白挑眉。
據他所知,玉琉璃從未如此枉顧仁慈君主的面目,想來璇璣宮坍塌,真給她造成不小損失了。而玉嬌龍真被削弱,他們力量自然更強了些。
慕阜與他商量如何救人。
江一白道:「等入夜,見了蕭弘晝再說。」
江河坍塌,蕭弘晝即便不知道內幕,但從琳琅女皇神色已猜出,璇璣宮怕是毀得不輕。他不由得喜憂參半,喜的同樣是玉琉璃籌碼銳減,他窩裡反的勝率更高,憂的是璇璣宮幾乎是個攻無不克的利器呀,少了它,在後期遏制其他三國就少了幾分勝算。
他猜想著華錦媗已經救回了焚音,在局面權衡下,她應該是火速離開琳琅國了,可惜她不夠果斷,不至於拋下韋青和媚以璇性命不管,所以今晚御橋會晤,他還是決定去瞧瞧,在看見江一白和慕阜時,意料之外但也是情理之中。「換做你們來,恐怕不是她的意思吧?」
江一白不卑不亢地回道:「對,僅是我個人意思。」
蕭弘晝沉吟地拍打著橋樑扶手,順著河流看向兩岸燈火,那燈火遠遠不如蕭國夜景來得繁榮熱鬧。「唐迦若是重傷未醒才容得你擅自做主,還是你良禽另尋它枝?」
江一白笑道:「蕭公子,你明知我是絕對不會背叛,索性坦誠直言,大家開門見山,談談韋青和媚以璇兩條命要何等條件交換吧!」
蕭弘晝挑眉笑笑:「倘若來的是唐迦若,那才叫談判叫交換。可見面的對象換成你,那我的條件得重新捋一捋。畢竟你是卒不是將,你只能是聽我吩咐行事。」不過江一白是華錦媗身邊最能來事的人,他要是提出過分條件,興許這人直接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那可就白做功夫了。唐迦若和聖裁門這些年能順利翻身,除了她自身的能耐,還離不開肖定卓的保護、江一白的睿智、韋青的忠誠、慕阜的陰狠、媚以璇的圓滑等。如今韋青昏迷不醒,媚以璇被玉琉璃所控,江一白和慕阜都在這,那麼——
蕭弘晝勾唇:華錦媗身邊只剩一個肖定卓!他正缺人,江一白和慕阜自動送上門,真是好得不能再好。只要媚以璇和韋青在手,他提出的要求不直接針對華錦媗,僅針對玉琉璃,這兩人於公於私都會盡心完成,完全不會背叛。如今玉琉璃力量銳減,大半心思又都在捉拿華錦媗份上,給他騰出了一個機遇,那就是讓他身為的外人如何將無堅不摧的琳琅國一點一點吞噬殆盡。
****
拂櫻樓遠離水域,繼續前行。
飛了大半日後,已遠離一照國王城。
可秦拂櫻依舊讓秦箏吩咐下去,切不可掉以輕心。
秦箏本想勸說自家主子難得輕鬆片刻,可秦拂櫻搖頭,因為他相信華錦媗的判斷,也在等待著某些事的發生。
華錦媗是在夜裡餓醒的。醒來時,才剛睜開眼,守在身邊的人倒是反應更快,一杯溫水就喂到嘴邊。她潤了潤嗓子,腦海清明后,就趕緊伸手去摸自己的腹部,確定那個小生命還在她體內時,這才真正放開心。
一隻熟悉的大手覆上她的掌,她抬眼,略顯乾燥粗糙的唇就印在額頭,鳳金猊磨牙哼道:「現在才後知后怕?」
華錦媗面色訕訕,趕緊自責認錯,她也不願意老帶著這娃在風裡來雨里去呀。
鳳金猊懶得再聽無畏辯駁,扶著她坐起身,然後接過甘寧遞來的溫粥,一口一口地喂。
華錦媗舒舒服服地享受鳳大世子的伺候,一邊吃一邊問道:「焚音如何?」
「還沒醒。赫連雪說他的身體不對勁,可就連玉嬌龍也看不出問題。」
華錦媗「哦」了一聲,意料之中,要是焚音對勁還能被困在璇璣宮裡?不過,「這粥好清淡呀,給我換點蝦蟹魚肉唄。」
鳳金猊聞若未聞,她若敢拒食,直接賞栗子,一下又一下,敲得她捂頭「啊」了一聲,一勺粥就趁機塞進嘴裡去,一口一口,直至把將碗舀盡。
華錦媗疑惑地看向旁邊靜立的甘寧,這鳳大世子前些時日不是還很溫柔體貼嗎?怎麼她這回「因公暈倒」,反而待遇大不如前了?
甘寧懂得主子眼色,便趁著鳳金猊出恭時,趕緊解釋說是因為主子被困璇璣宮到現在,肚子鼓得太快,醫師們把脈后委婉地說飲食那塊……過猶不及,需要收斂。吃太多、動太少、營養過甚、胖得太快,屆時生產會很艱難。
當時圍觀華錦媗把脈的人何其多,聽得這診斷,各個面色怪異。唯有李家二公子露出見怪不怪的表情,因為那段時間他與華錦媗同困王宮,親眼看著她一天五餐、大魚大肉、吃完就睡、睡醒就吃的狀態,那是何等愜意?一點都不像階下囚,完全是尊被供養的老祖宗,氣得那對雙生子國師直冒煙。
華錦媗聽完,默默捂住了眼,形象殆盡。
秦拂櫻抽空過來探望華錦媗,瞧著這龜縮模樣,頓時樂得將那隻探頭探腦的小烏龜物歸原主。
華錦媗白去一眼:「落井下石,日後我定會歸還。」
「放心。我一不懷孕二不貪吃,你沒那機會報復。」秦拂櫻安慰道,見她伸手,就伸臂搭了一把,扶著她下床出門走走。從廊道往下看,閣樓早已恢復九層,巍峨壯觀地懸浮在半空中,曾被偷襲的三樓也恢復原狀在正常運行中。
兩人順著廊道走半圈,順著房間序號逐個探望傷者,最後來到焚音房裡,赫連雪正守著床頭,見她來了,便加多兩張床頭凳,扶著華錦媗坐下,又示意她伸出手腕把一把:「好很多了。」
「我的確好多了。」華錦媗看著他神色疲乏,眼瞼發青,皺眉道:「你打從璇璣宮回來就沒休息過吧?」
「暫時不累。」赫連雪說道。
「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吧。」華錦媗讓秦拂櫻給他倒杯熱茶歇歇,然後坐到床頭就近察看焚音的神色。外表看似無礙,但脈象的確奇怪,好像神仙打架四處衝撞。赫連雪見她神色沉重,心更涼了:「看來你也是沒辦法。」
「反正人已經救出來了,再給我點時間集思廣益吧。」華錦媗勸道,「倒是你急需休息,我先代你在這守著,晚點再換人。」說完,給了秦拂櫻一記眼色,秦拂櫻頓時連哄帶拉地將赫連雪拽了出去。
華錦媗笑了笑,將焚音手腕擱回被窩中,掖好床單四角,起身將赫連雪剛剛喝剩的杯子放回茶几上。
就在她轉身之際,沉睡不醒的焚音突然睜開了眼,瞳孔全白,毫無一絲墨色。他倏然起身,動作輕得像陣風,落地后,右手猶如利爪直接刺向華錦媗的左背,正是心臟的位置。
華錦媗毫不知情,左手依舊拿著杯子就要往茶几放。
這一手掌劃破華錦媗背部的衣衫,直接朝她心口紮下去。
哪知「嘭」,一道玄光直接將悄無聲息的他彈飛出去。
華錦媗左手放下了杯子,慢慢轉過身,右手持著一個手決。而門也猛地被推開,欒繼冧他們循聲追了進來。狹小的空間里,焚音就像一頭失明的危險野獸,僵硬地扭動脖頸轉向每個人所站的位置。
華錦媗退到眾人之後,提醒道:「焚音現在應該沒有意識。你們抓他時,切勿傷到他。」
欒繼冧點頭,率先出手。
等待期間,華錦媗重拍了一下赫連雪的背,想要拉住他問些什麼,可赫連雪一頭扎入混戰里,懶得搭理她。華錦媗皺著眉,頓起另外的念頭,她迅速在肖定卓庇護下退到廊道,急忙朝書房走去。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那間房就撐不住了,四崩五裂,門窗飛濺,四道身影跌向不同角落。最先站起的那個,直接追向疾走的華錦媗。肖定卓趕緊揮劍擋下,那隻手就打在他的劍上,惱怒一抓,這把無堅不摧的劍居然被扭成麻花,驚得肖定卓推開華錦媗,直接抱住焚音滾向別處。
拂櫻樓其他人也迅速出手,圍攻焚音一人,讓肖定卓得以全身而退,返歸華錦媗的身邊護駕。
拂櫻樓的書房牆壁都是特殊鋼鐵打造,即便焚音強闖也需要一定時間,所以書房目前來說是最適合華錦媗呆的地方。
秦拂櫻早就在書房裡等候,他留了秦箏在外主持大局,待她和肖定卓進門后,迅速關門,透過各種洞眼窺視外面的情形。「這焚音國師當真厲害,理智喪失,六親不認,認真打起來,就連欒繼冧和玉嬌龍聯手都不一定是對手。」
「是呀,幸好我早有防範。」華錦媗感慨道,順著剛剛興起的那個念頭繼續深思,面露遲疑,最終吩咐肖定卓再出去一趟。
秦拂櫻瞟了眼她背後破損的衣衫,露出幾片凹陷的鱗甲,但無血跡,遂放心地繼續觀戰。
赫連雪被肖定卓帶回書房,華錦媗叫他脫衣服,赫連雪愣了下,又驚又羞地抗拒道:「錦媗,你想幹什麼?」
華錦媗言簡意賅:「你的身體可能有問題。」
赫連雪立即曉得她不是在玩鬧,於是趕緊脫掉衣衫背過身,露出白皙消瘦的背部。
華錦媗的手指在他背上由上往下撫過,激得赫連雪的耳尖發紅。她尷尬地咳了下,又從下往上撫過,赫連雪耳尖才漸漸恢復原色。最終,她的手指停留在某處,小範圍地繞圈滑動,動作看似輕佻,卻沒人感覺到她是冒昧。華錦媗道:「赫連雪,剛剛我在焚音房裡拍過你的肩膀,你是不是沒感覺?」
「有嗎?」赫連雪答道,心神因為她手指時不時的觸摸而動蕩,「可能是當時情況危急所以沒察覺到。」
「我當時拍得挺重,你不可能沒察覺到。」
赫連雪忍不住扭過頭,卻見華錦媗白皙瘦長的手指按凹他肩胛骨某處,而他卻無知覺。他眼色頓變,這才察覺到自己身體真有異樣。
「你背部沒有知覺的面積擴散很快,氣血混亂,狀況跟焚音一樣。」
「難道是我在璇璣宮中了招?」
「按照面積擴散的速度,你是回到拂櫻樓的這半天才中招。再過半日,才會跟焚音一樣失控受制。」
秦拂櫻眉頭死揪,敢情又是他拂櫻樓出了內鬼?他不由得暗贊華錦媗沒將赫連雪的反應當做意外。「雪公子,你好好想想這半天時間你去過哪些地方,跟誰接觸過?」
赫連雪回道:「我帶著先生回到房裡,除了剛剛硬被你拉回房,就沒去過其他地方。在我守著老師期間,除了你們,就是欒前輩、玉前輩、鳳世子三人來過。」
華錦媗和秦拂櫻對視一眼,一錘定音,終於解答了此前某些細節的疑問。
她笑道:「赫連雪,你現在只是局部擴散,我強行壓住你的病情還來得及。只是過程會很痛,我數到三就動手,你忍著點!一……」
赫連雪咬牙正要答應,秦拂櫻拿著利器提前割開他背部皮膚,一道巴掌長的血口裂開,華錦媗泛著玄金耳光的右掌貼在他流血不止的背上。起初,他背部直接噴出黑色的血,但黑血很快流盡轉而滲出鮮紅色的血,她就收手,一手掏出止血藥往傷口上狂灑,一手趕緊拿著布條抱扎。過程提前、速度很快,利落到赫連雪被那措手不及的劇痛攪得按捺不住正想痛喊時,就開始止血包紮,只剩餘痛。
肖定卓反應過來的時候,由於他總是近在華錦媗左右,險些就被赫連雪的血噴到了衣衫。這些血噴到雪白的牆壁,濃黑的一片竟漸漸有活物浮出在蠕動,他瞧了眼,感覺像是:「蠱蟲?」
「這應該就是他們控制焚音的方法,我也很怕蠱蟲。」華錦媗說道,然後扶著赫連雪追問:「還能撐住嗎?」
赫連雪勉強點頭,只是,「下回能不能數到三再動手?」
「嘿嘿,長痛不如短痛。」華錦媗訕笑,吩咐肖定卓將他拖出去繼續戰鬥。
赫連雪:「……」他此刻還是失血過多的重傷者呀。
肖定卓也是疑惑的很,但也識相不追問,毫不留情地把赫連雪帶出去,再返回時,牆壁血跡已被秦拂櫻用火焰焚燒乾凈,整間書房看似毫無異樣。他眉頭皺得更深,總覺得這兩人又在悄咪咪地搞事!
外面的焚音以寡敵眾,但還不忘頻頻衝擊書房的門,眾人攔不住他三翻四次的猛撞,只能眼睜睜看著書房的門坍了,焚音意圖衝進去卻又被裡面的肖定卓拚死攔下來。失控的焚音意圖太明顯了,就是要置華錦媗於死地。華錦媗不由得感慨自己生命的珍貴。
所有人顧及著焚音不敢真動手,可耐不住焚音是動真格,秦拂櫻看不下去了,反正他跟焚音交情很淺,唯恐再添無辜傷亡,他直接開啟書房機關,書房外的兩側牆壁頓時凸出各種連弩機器,帶著麻醉的彈藥狂甩出去,不管誰失控誰沒失控,統統醉倒再說。
轟炸了大半個時辰,饒是風都變無,外面所有的人全躺平,渾身四肢麻痹無力,就無一個是站著的。
華錦媗面無表情地瞅著秦拂櫻:「夠狠,一片倒。」連她家那隻鳳凰鳥兒都躺平了。
秦拂櫻訕訕道:「形勢所逼。」焚音失控,但終究是血肉之軀,所以只能用麻醉壓制住他的肢體。
華錦媗趕緊去探望鳳金猊,只見他嘴裡噗嗤噗嗤大喘氣,渾身酸軟無力,望著自家媳婦的眼睛瞪得老圓老大老委屈。
華錦媗有點心疼,因為秦拂櫻拿來壓制焚音的麻醉藥絕非凡品。如今站著的就只有她跟秦拂櫻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智者,她哄了聲「鳳凰乖」,這才與秦拂櫻去查探焚音的情況。焚音四肢也是酸麻不能動彈,仰著臉,瞳孔無仁,白得滲人。
秦拂櫻掰開他眼瞼查看了下,有些驚嘆的說:「眼珠還很正常,剛剛怎麼就能翻得全白呢?」
「還鬧?你這些麻藥要多久才能失效?」
「看人修為深淺,高手至多只要半個時辰。」
華錦媗忽覺不妥:「所有人都中了麻醉,最早恢復的如果是焚音,那該怎麼辦?」
秦拂櫻皺眉道:「錦媗,你剛剛也看到焚音的情況,六親不認,殺傷力太強。這時候想不到辦法,就只能徹底了解他。」
「焚音不能死,我們需要他對付琳琅國的魅影和半邪郎。」
「他現在不死,待會死的就是我們這裡所有人。現在大家全都中了麻藥,他若是最先恢復,所有人躺在這裡就是為了讓他隨便宰割嗎?沒有焚音對付琳琅國,但只要我們能活下來,就還有點時間,屆時說不定能思考出其他對策呢?」秦拂櫻努力說服華錦媗。
華錦媗動搖了,可她覺得不至於馬上動手,因為還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她說不定可以想出控制焚音而不傷害他的效果。
「普通繩索和鋼鐵是鎖不住焚音的。」秦拂櫻提議,「要不直接鋸掉焚音的四肢,這樣他沒辦法動手,但至少還有命在。」
麻醉中的赫連雪一聽,這呼吸頓時急得如小牛在喘,要鋸掉老師的四肢,這比直接殺了老師還嚴重。可華錦媗卻爽快地同意了,如果她真得想不出辦法,那就這樣做。
半個時辰里,華錦媗坐在焚音身邊苦思冥想,秦拂櫻則提了一把鋒利的刀候在旁邊,暗暗掐算時間。
躺著的人聽著他們的對話,再加上口不能言,亦是度日如年,萬分煎熬的。終於熬到半個時辰將近了,秦拂櫻直接一刀就朝焚音的左手揮下去,鮮血噴濺后,他又砍向另一隻手,饒是華錦媗都忍不住別開了目光。
赫連雪急得紅了眼眶,就連鳳金猊都忍不住狂眨眼。
焚音,曾經是如妖如仙的人物,受盡世人追捧,目空一切,是那般的高高在上,可如今……
兩隻斷裂的手掌和腳掌被秦拂櫻撥到一邊去,他冷酷地打量血淋淋的焚音,確保其再無能力攻擊,這才鬆了口氣,企圖去安慰華錦媗。但半個時辰后,有人站起來了,那人不是欒繼冧,而是玉嬌龍。
秦拂櫻有些吃驚地看著她,顯然料想不到玉嬌龍的修為竟在欒繼冧之上?他隨之目露驚喜,但很快,又突然警惕地眯起眼。倘若玉嬌龍修為在欒繼冧之上,那璇璣宮裡欒繼冧尚能清醒得追到廡殿頂與鳳金猊等匯合,而她卻為何不能?還有,剛剛為何阻攔不了焚音?現在又陰惻惻地朝華錦媗走去?
「錦媗小心!」秦拂櫻急忙喊道。
華錦媗轉過身,那隻手已朝她的脖頸而來。玉嬌龍顯然是知道她身穿刀槍不入的龍鱗甲,所以才瞄準她最脆弱的脖頸。
所有人都被麻倒在地上,秦拂櫻只顧著提防焚音,卻疏忽了玉嬌龍,尤其是她居然要殺華錦媗!
玉嬌龍握住了華錦媗的脖頸,正要狠狠一掐,卻發現手掌下的皮膚堅硬得可怕,她頓了下,就這一下,一把利刃直接插入她伸出的右掌,一種從內往外燃燒的金色火焰,從她手臂直接蔓延全身,玉嬌龍驚得拍打全身。而躺在地上的其他人,身體已迅速恢復知覺,趕緊站了起來。
「不好意思,其實我說漏了一點,這些麻醉藥是有解藥的。另外——」秦拂櫻一改滿臉慌色,鎮定地拿出一支散發奇味的燃香,勾唇蔑笑:「我還故意說錯了一點,如果沒有解藥,這些麻藥至少也要一個時辰才能失效。若真得半個時辰就醒來,我可不覺得那人是高手中的高手,而是她——根、本、不、是、人!」
欒繼冧他們起身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被烈焰焚燒的玉嬌龍。
赫連雪崩潰地跑到焚音身邊,看那神色正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時,猛然發現焚音的手掌腳掌還健在,抹掉四肢處的血跡,身體並無傷痕。他一時間怔住了,措手不及地抱緊自己的先生,看向華錦媗。
這些事情變化太快,所有人都很迷茫,但還記得華錦媗是百分之百可信,所以他們就聽從華錦媗的吩咐,刀槍瞄準玉嬌龍一人。
玉嬌龍好不容易拍滅滿身的火焰,衣服已被燒成灰燼,連帶著衣服下的皮膚也像破布那樣,燒得這裡缺、那裡少,然後暴露出她破損皮膚下的……大片詭異黑色的皮膚。
……黑色皮膚?
華錦媗看著玉嬌龍那雙白色無瞳的眼也跟著燒去偽裝,瞳孔反而成了滿片漆黑,是毫無眼白的色。她皺眉道:「你不是玉嬌龍,你是魅影吧?!只是遠比平時攻擊我們的那些還要厲害,而璇璣宮裡盯著我的那雙眼也就是你?」
玉嬌龍見她猜得如此准,心知無法偽裝,索性撕開了外層的衣裳和皮膚,露出原來的真面目。一團黑如墨的東西立在眾人面前,輪廓與常人無異,與平時所見那些魅影也一模一樣,但不同的是它行為舉止敏捷自由,不像那些魅影帶有遲滯。它雖然沒有眼睛,可當它的頭顱輪廓面朝某處時,站在那裡的人卻能感覺到它在看自己,看得令人頭皮發麻。
整座拂櫻樓突然點起各種油燈,亮如白晝,照得各個角落都無陰影。
這黑影脫去偽裝沒被亮光碟機散,但也不好受,嘴裡開始發出拉鋸般的嘶啞叫聲。它忍著渾身劇痛,再度朝華錦媗衝去,可肖定卓哪裡肯給機會,直接擋在華錦媗身前,它的去勢便歪向右側,瞄準了沒人保護的秦拂櫻。
秦箏驚呼不妙,趕緊衝上前,但遲了,秦拂櫻卻鎮定自若地朝它扔去一條手帕。
沒錯,就是一條帶有紅色印染的手帕。但黑影連麻藥利器都不懼怕,又怎會害怕一條手帕呢?它沒閃躲,一心就想突襲秦拂櫻,所以那手帕扔到它臉上,它還沒反應過來,剛剛那種火焰直接從面部燒開,頓時捂著臉摔倒在地上狂抽搐。
秦拂櫻冷冷瞅了眼跑回身邊的秦箏,朝華錦媗說道:「還好,我沒嫌棄你上回扔過來的手帕。」
——當時,華錦媗割破自己的手掌,擠出血去試探被捕的半邪郎,隨後將擦血的手帕丟給他,還開玩笑的說要好好保管。
秦拂櫻命人將特製的網取出來,把它兜到半空中盤問。可這隻東西除了懼怕華錦媗的血外,其他東西對它毫無作用,而鳳金猊他們也不會再讓華錦媗放血,所以這隻魅影不肯吐露半分有用的信息,未免夜長夢多,秦拂櫻讓底下人想盡辦法將其徹底滅了。
危機解除,眾人望著華錦媗和秦拂櫻兩人的神色,雖然帶著滿滿的求知慾,但還有赤裸裸的威脅……大有不把事情交代清楚,理由合情合理……就誓不罷休的模樣!
饒是自己枕邊人,鳳金猊也覺得不能輕易原諒又被蒙在鼓裡的事實!前科累累,他很不爽。
華錦媗若無其事地卷下衣領,笑了笑:「我可沒瞞著大家,最多就是今天來不及說而已。」卷落的衣領里,赫然是將輕薄的龍鱗甲摺疊成圍脖。那道魅影見狀,想起焚音背部偷襲時也是被龍鱗甲擋住,而自己意圖掐斷她脖頸也是被龍鱗甲護著,又是疑惑又是惱怒。
「龍鱗甲從頭到尾就只有一件哦。」華錦媗看懂它的情緒,挑眉道:「焚音偷襲失敗,暴露了我身穿龍鱗甲的事實,所以若想一招斃命就只能從我頭部出手。我賭了下,趕回這間書房把龍鱗甲換到脖頸上,再用高領遮掩。沒想到還真能防住你!」
魅影於是掙扎地更加瘋狂。
華錦媗勾唇:「最初我只是覺得有點奇怪。我初次見到玉嬌龍,她竟能反問我在蕭國沒能殺掉蕭弘晝,到了琳琅國又怎麼可能殺得掉?我當時就覺得奇怪,倘若她靜心修佛又怎知塵外事?既然頻頻了解塵外事又何必隱居靜修?一旦事情有矛盾,就證明有問題,所以我的質疑開始了——」她望向秦拂櫻,後者續聲道:「我是因為玉嬌龍做事過於保留,沒有太女風範,虛有其表的舉止讓我覺得奇怪。我喜歡憑直覺辦事,所以我也懷疑她有問題!」
眾人:「……」好任性的懷疑呀。
華錦媗看穿眾人神色,無奈:「看吧,我們就只是從這兩處起疑,沒有任何證據。若是與你們說,你們非但不信,說不定還會反勸我們打消懷疑。」
秦拂櫻道:「你們實戰豐富,講究證據,追求實事求是。可我跟錦媗不同,我們是謀士,『無中生有』本就是謀士的手段。拂櫻樓前日遭受偷襲,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在你們去宮宴和璇璣宮時來?我這時候第二個懷疑——是不是有人在通風報信?」
華錦媗道:「你們去璇璣宮前,我把龍鱗甲給欒前輩,是因為他武功最高,保住他才有最持久的能力保住你們。而我們去璇璣宮營救你們,我當時有說過——打從進宮就有人在盯著我,你們不信,但我堅信我的直覺。當鳳凰告訴我有人倒在橋樑時,我覺得很奇怪,因為拂櫻樓停下時,我就把周圍情形查看過。那個橋樑極易藏人,所以我怎麼可能沒注意到?可是那裡當時就沒人!玉嬌龍怎麼就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裡了?你們都知道要掩蓋自身氣味躲起來,她若是真昏厥在那裡,身邊怎地沒有妖邪垂涎?靜悄悄地?這是我的第二個懷疑。第三個懷疑就是——當我發現玉嬌龍后,那雙監視我的眼神也就消失了。」
秦拂櫻道:「我們合計五個質疑點,雖然不知道玉嬌龍底細,但也了解玉琉璃秉性,所以我們從她身上下手,猜到玉琉璃會在焚音身上動手腳。所以我就支開雪公子,獨留錦媗一人,看看會有什麼事發生?」
「我穿了龍鱗甲,只露出背部破綻,焚音就開始偷襲。在你們對付焚音時,我想起赫連雪還單獨守了他半日,便想拍住他問問,可赫連雪當時沒有反應,他沒理我。換做那種場景,你們誰都以為赫連雪只是因為分心才沒注意到我。但我拍他後背時,力氣很大,赫連雪——」華錦媗望向他,「你當時根本就沒感覺,所以我回到書房,讓老肖趁亂趕緊把你帶過來。我發現你從背部開始喪失知覺,很可能要成為第二個傀儡焚音。我再想想,你說過你守著焚音就沒起身後,不僅連上茅廁都沒,就連一杯水也不曾喝過。那麼,你就沒有提供過任何背部機會給焚音,能對你下手的人就只有你今日見過的其他三人——欒前輩、鳳凰、玉嬌龍。」
黑影垂死掙扎道:「為什麼不質疑欒繼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華錦媗攏袖笑道,瞬間霸氣側漏的姿態讓人憶起她的另一重身份——多智而近妖的孔雀。「拂櫻決定將計就計,直接放倒所有人給你製造機會,我就把龍鱗甲換到脖頸后,看看你是否禁得起誘惑?事實上你出手了,我們也如釋重負,畢竟可以省點時間想著如何扒你皮。」
黑影放棄掙扎,語氣陰沉極了:「華錦媗,你永遠救不了焚音。」
華錦媗挑眉:「不會,只要我找到真正的玉嬌龍就可以。」
「玉嬌龍早就死了。」
「你這話就更加證明了玉嬌龍沒死!你們能控制焚音是因為你們抓住他的死穴,天底下能知道焚音死穴的人,除了他自己,就剩一個至親玉嬌龍。」
黑影咆哮道:「哼,就算你找到玉嬌龍又如何,她更不可能救焚音!」
華錦媗盯著它,思考了下,斂容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玉嬌龍對焚音下的手?」
黑影再度怔住,這回決定不吭聲,絕不。因為它不明白為什麼華錦媗總能從它的隻言片語里讀出真實訊息?!
它的沉默,讓其他人的心思不由得一重。
華錦媗見它不再透露任何訊息,便交由秦拂櫻隨意處置。
玉嬌龍與焚音雖然是親姐弟,但時隔二十多年,滄海桑田、反目成仇,她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秦拂櫻於是召集下屬用了數十種方法都不能消滅這隻魅影,傷腦筋之際,卻發現在十五日後——當拂櫻樓使出琳琅國邊界時,這隻魅影自行灰飛煙滅。他總結道:「難怪玉琉璃野心勃勃,明明有魅影和半邪郎在手卻不敢輕舉動界!原來是因為這些東西出不了境?」
「可她如今膽敢圖謀其他三國,自然是想出了對策。」說到這,華錦媗頓住,語調冰冷:「所以得想辦法讓焚音醒來了,我要問清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