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番外三
殷衍看著李承栩,眉頭微不可查地一皺,口中頗為平靜地問:「你想要什麼?」
李承栩輕輕一笑,目光往他腰間一掃,帶笑的聲音隨之響起:「過些日子是我一個家僕的生辰,我觀殷兄這枚玉佩成色不錯,想來作為一份生辰之禮,也不算辱沒。」
聞言,殷衍臉色未變,蘿香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憤地道:「你竟然拿我家少爺的貼身玉佩去給一個家奴?李少爺,你——!」
剩下的白棠也恍若未聞,只視線一直不離殷衍的表情變化。後者回頭瞥了蘿香一眼止住了她抱不平,隨後低頭看向腰間的玉佩,神色間微微喟嘆,終究還是解了下來。
重新抬起臉時,殷衍開了口:「李兄不再考慮選件別的?這枚玉佩並非如何貴重之物,不過是貼身帶的時日長些,有些感情在裡面罷了,若是送人,只怕……」
「妥不妥便不是殷兄該關心的,何況,區區家僕而已。」言語間,李承栩輕描淡寫地將先前那麼對家僕的重視轉換成了不屑,而被用來對比的殷衍還是沒有任何變化,拿著玉佩的手緩緩抬起。
下一刻,玉佩落入了李承栩掌心。拿到玉佩,李承栩看也沒有多看一眼,隨意地將玉佩收起,抬起的目光越向了坐著的白棠:「白姑娘?不知方才我與殷兄的比試,白姑娘覺得如何?」
聽到他的話,白棠將注意力分出幾分到了他身上,對上那道半是打量半是試探的目光,淡淡的笑容化在唇邊:「都是當世的青年才俊。」
李承栩笑出了聲:「白姑娘謬讚了,當世之說,李某可擔不得。不知姑娘在殷兄這可有要事要辦?若無俗事傍身,不如隨我到李府做客幾日。」
白棠自然是拒絕的,如果李承栩拿到的玉佩是真品,她還會考慮他的提議,但是這枚玉佩在殷衍解下的一刻,就被對方以一種高明的障眼法換成了一塊仿品。既然真品還留在殷衍這裡,她便沒有理由接受。
李承栩被拒絕也不惱,依舊笑著說:「李府隨時歡迎白姑娘的到訪。」說完,才轉向被他從剛才起就無視的殷衍,「殷兄,今日多謝玉佩之贈。」
蘿香最不喜的就是每次比試完之後,李承栩對她家少爺做出的謙讓道謝之禮,分明就是得了便宜還要拿話來戳她家少爺的心。她又看了看身邊的白棠,想著她對李承栩的拒絕,覺得少爺的眼光就是好,花費代價救來的人不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
李承栩走後,白棠在別院里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
到了傷勢痊癒的時候,白棠向殷衍辭行。
內院,殷衍對著院中的一棵樹負手而立,此刻,轉過身來看著走到面前的白棠,溫潤的笑容在聽明她的來意后淡了幾許。「白姑娘已經決定了?」
白棠點點頭,殷衍卻不答話,只皺著眉沉吟。良久,似是下了什麼重大決定,面色沉重地請白棠隨他去藏書樓一趟。
來到書房,身後的門在合上的一瞬啟動了屋內的防禦陣法,白棠像是沒有感覺到一般,跟著殷衍步入二樓深處的密室。殷衍雖然在前面帶路,周身感官一直在注意白棠的一舉一動,見到白棠對密室表現出來的淡定,心中越發肯定了自己的計劃。
「白姑娘可是修士?」這是殷衍進入密室后對白棠說的第一句話。
白棠以沉默代替了自己的回答,殷衍露出了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之後,變化了對待白棠的態度,拿出了一個後輩的謙卑道:「這些日子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前輩勿怪。」
「尚沒有感謝道友的救助之恩,何來見怪之說?」白棠一點都不意外殷衍將她的身份看穿,事實上,提出離開是她的一個試探,而現在,殷衍的行為證明了她的判斷沒有出錯。
殷衍笑了笑,又道:「此處密室乃晚輩父母所建,室內有一套陣法,即使是金丹修士前來也無法攻破。」
這算是潛在的威脅么,白棠勾了勾嘴角,等待殷衍後面的話。
殷衍沒有想過自己的這點小心思能瞞過她,所以,非常坦然地繼續往下說:「前輩想必從上次李承栩過來比試的時候,便已猜到李家如此行為定然是對晚輩或者是我們殷家有所圖,現在,晚輩想以這個秘密與前輩做一個交易。」
「什麼樣的交易?」
「能讓前輩獲得莫大機緣的交易。」
白棠在殷衍的目光中讀到了一種自信,自信這個交易她不會拒絕。「大到什麼程度的機緣?」
殷衍剛要答話,白棠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率先作了補充:「機緣越大,不說危險程度,從獲益上來說便不是一人能夠獨享。你說的這份機緣,知曉的人有多少?進去有什麼限制,是秘境還是傳承之地?」
殷衍以為白棠在聽到機緣的時候就會生出幾分野心。但凡是修士,在修鍊上除了師門和家族的支持,越到後面越需要機緣才有可能走到更遠的境界。而眼前的人,竟然最先表現出的是對機緣背後的危機的考慮。
或許是他小看了能夠走到前面的修士,殷衍收斂了心神,回道:「是一處秘境,目前知道的人只有趙國境內的修士,元嬰以下的修士都能進入。秘境內不止有天材地寶,還有可以讓金丹修士晉級成為元嬰真君的大機緣,成功的幾率有七成以上。」
尋常金丹修士想要晉陞元嬰,能有一半把握便算不錯。現在有最少七成的幾率,這份誘惑可想而知。白棠作為修士,如今是孤家寡人一個,在這樣的誘惑面前當然不會是例外。「你的籌碼是知道這份機緣在秘境的何處,還是能夠確保我能找到這份機緣?」
殷衍沒有避開她的審視,直視她的雙眼道:「晚輩能確保前輩找到這份機緣。」
白棠收回了暗中對他的施壓:「先說說你的條件。」
殷衍知道她這麼問,基本不會拒絕他的交易,便道:「晚輩的要求不多,只有兩個,一是在秘境開啟之時能夠將晚輩一起帶進去;二是期間遇上,若晚輩不幸陷入困境,希望前輩能夠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救晚輩一次。」等到白棠聽完這兩條要求,殷衍說出了最後一點,「當然,晚輩為了自身的安全考慮,交易需要在道誓的見證下完成。」
要求不多,也算合情合理,不過,白棠知道在這看似簡單的三點中,殷衍的所圖必然不會這麼簡單。但是修行本就逆天而行,能夠得到晉級元嬰的機會,沒有理由放著擦身而過。
「帶你進去沒有問題,但是遇上不可抗因素的話,我會直接將你捨棄。」這在殷衍的預料之中,「再者,你需發下道誓,不會將我的事說與別人知道或是將這份機緣拿來作為二次交易。」
殷衍沒有任何猶豫地答應了。原先他確實做了在秘境里遇上意外的話,可能會用白棠的某些消息來穩住自己安全的打算,但是和進去秘境的機會相比,這份得失便不算什麼。
接下來,彼此當著對方的面發了各自的道誓,這次交易算是達成了。
達成的一瞬,殷衍始終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他對白棠道:「距離秘境下次開啟還有半年的時間,前輩可以留在別院,也可在半年後回到別院。屆時,我會帶前輩前往秘境之處。」
「我會在半年後回來。」
殷衍雖然失望,但沒有出聲挽留。注視著白棠離開的方向,殷衍的眼神沉了下來。
白棠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他用了自己的方法判斷出這位突然冒出來的修士,並不是他所知道的其他勢力的人,甚至可能不是趙國人。剛才說到秘境的消息,對方的反應證實了他的猜測。
秘境的存在,雖然掌握在那些大勢力手中,但是以對方一個金丹修士的地位,哪怕是散修,也不應該真的毫無所知。至於為什麼會把機會堵在一個不清楚底細的修士身上,他已經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與其便宜給別人不如賭一把。
希望他沒有看錯人,秘境是他最後的機會了。
殷衍低頭看向了出現在掌心中的玉佩,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半年後,白棠如約而返,隨後,兩個人趕到了趙國境內的一處山脈。
山底,趙國最頂尖的四個勢力分盤而居,再來便是中小勢力,趕來的散修只能靠在偏遠的角落靜靜等待秘境真正開啟的日子。
白棠沒有去到散修聚集的地方,而是帶著殷衍避在了不會被人發現的更偏遠的位置。對上殷衍不解的目光,淡聲問他:「你可知道每次秘境開啟,能夠進去的其他勢力的修士和散修有多少?」
只看那那四家擺出來的護食態度,白棠就不難猜測除他們幾家之外的人,能夠進去的少之又少。只怕在裡面獲得些許機緣,出來也會保不住。
殷衍一愣,隨即手腕一翻,是一塊非金非鐵,看上去十分古樸的令牌。「秘境的核心處有一座宮殿,晉陞元嬰的機緣便在裡面。這塊令牌叫秘境令,可以通過它直接傳送到核心宮殿,如此,前輩便能避開那幾個大勢力,放心地去尋找自己的機緣。」
白棠從他手上拿走令牌,一股微弱又異於靈氣的能量從上面傳來。她把令牌反過來一看,正面寫著「令」字的位置,在反面寫了一個「聖」字。兩個字的背後都是一個圖徽,粗看像是一種花形,但是細看,白棠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類似的圖徽。「這樣的令牌一共有幾塊?」
「前輩慧眼,一共有六塊秘境令。」
白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承諾過的事便不會失信與人。」能夠讓她失信的,也唯有那人而已。
殷衍笑笑,和她守在這處一起等起了秘境開啟的日子。
大約過了三日,秘境終於開啟。看著那個僅能容納四五人通過的入口,白棠輕輕蹙了下眉。
與散修的駐足不同,皇庭、天音宗、千幻宗和玄劍宗四大勢力的弟子已經開始有序地進入。幾息之後,終於有散修動了,然而行至入口,便被皇庭一位留守在外面的元嬰真君一掌重傷,同時響起的還有這位真君充滿警告的聲音:「中等門派可入三人,小門派只可入一人,散修只能入三人。若有違逆,休怪本君掌下無命。」
元嬰真君的威脅誰敢無視,何況還是皇庭的元嬰真君。
這一手,震懾了所有小勢力,也引起了不少小勢力的不平,可在第一勢力皇庭面前,都只敢怒不敢言。
另一頭的殷衍也是面色一變,上一次的秘境並沒有這麼少的人數限制。他看了看那群散修,又用餘光看了看身邊的白棠,心思暗轉。
白棠對此沒有多少意外,就是四大勢力把持住入口不讓其他勢力的修士進入秘境,她都能理解。她往散修那一掃,人數相當不少,當下沒有任何遲疑,抓起殷衍的后領,飛向了入口。
兩人的出現立刻引起了散修們的注意,放話出來的那位元嬰真君卻不再出手,老神在在地坐在原地。眼見白棠兩人就要抵達入口,修為最高的幾個散修動了。
殷衍緊緊握著自己唯一的武器,如臨大敵。
白棠恍若未見,青霜在手,面色從容地在攻到身前的合擊下遊走。
「哦?」皇庭的那位真君看到白棠的回擊輕咦了一聲,「這樣的身法和劍法,不像是散修,明鏡兄可認得?」
明鏡是玄劍宗的一位元嬰長老,聞言輕輕搖頭:「姬兄說得不錯,以這位道友在劍道上的造詣,斷然不會出自散修,只不知是他國的哪派精英弟子。」
天音宗和千幻宗帶隊的長老聽到明鏡的話,看向白棠的目光都有了不同的意味。同為劍修,玄劍宗的人自然在這方面比他們有話柄權,而以對方剛才說話的口吻來看,這位女修背後的門派恐怕不簡單。
「明鏡兄難得如此誇讚一個後輩弟子的劍法,如此,待到秘境結束,定要叫上這位小友一敘。」只有站在他們這樣的高處,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的門派在星藍大陸上處於怎樣的卑微,才能明白得到一個霸主勢力的支持會有什麼樣的改變。
其他三宗都笑而不語,然後,目送著白棠在三面夾擊下帶著殷衍全身而退進入秘境。
退入秘境的一刻,白棠清楚地感覺到了最頂尖的那四個人對她的態度變化,嘴角不由揚起一抹弧度。看來,這個玄劍宗的元嬰修士眼力不錯,而她這個展露一部分實力的策略,也只有在這種中小國家的勢力面前有用,因為越是站的高的人,越想通往更高的地方,所以,她沒有拒絕殷衍帶他一起進去的交易。
殷衍進入秘境后還在回想剛才經歷的那一幕,心中對白棠的忌憚達到了極致。那三個金丹修士在出手的剎那,他就分辨出了他們的修為都在後期接近圓滿的境界,可在這樣三位高階修士面前,白棠還能帶著他這個累贅輕鬆避過。
這樣的實力……殷衍垂下眼:「謝謝前輩,後面的路,晚輩不敢再拖累前輩。」
「你有秘境內的地圖嗎?」
如果在看到白棠的實力之前,殷衍會說沒有。「請容晚輩先複製一份。」
白棠耐心地等他複製,等拿到刻錄地圖的玉簡后,兩人便分開了。
殷衍所給的地圖是一個相對有些粗糙的地形輪廓,上面沒有任何寶地的標註,不過一年的時間,對她而言應該夠了。想到這,白棠在地圖上辨別了所處的大概方位,朝著上面所繪的其中一個方向趕了過去。
三個月後,白棠拿出秘境令激發了上面的傳送功能。
少刻,還沒看清楚所處的環境,白棠率先感受到一道劍氣的攻擊,青霜橫起一擋,一座氣勢恢宏又古樸的宮殿映入眼帘,還有五名同為金丹後期的修士。
果然被誆了,白棠飛快地將這五人掃了一眼,發現竟然只有一個四大勢力的弟子,其他四個在之前進入秘境的隊伍中並沒有見過。
「把小聖令拿出來吧。」其中一人語氣冷冷地開了口。
「我們五個可是等你一個等了一個月。」先前出劍那人笑著補了一句,全然沒有出手那會的充滿殺氣。
白棠沒有說話,伸出手,秘境令從她掌心徐徐升起。其他四人也在同一刻取出自己的那枚秘境令。
六枚秘境令合到一起后,咻地一聲飛入宮殿的正門。
正門一開,六個人都沒有多看彼此一眼,轉瞬間都消失在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