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165同樣是愛而不得,也該講個先來後到,你說是不是
琳姐看到來的是蘇蕎,趕緊迎蘇蕎進屋。
客廳里袁卿在陪楊麗媛看電視,婆媳倆相處融洽,之前鬧得厲害的離婚事件,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蘇蕎和她們打過招呼,直接上二樓找蘇永國。
每晚睡覺前,蘇永國都有練字的習慣,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除非身體出狀況才會擱置。
「爺爺。」蘇蕎輕叩虛掩的,走進書房魍。
蘇永國抬頭瞧見她,擱下手裡的毛筆,笑著道:「這麼久沒來,我以為你都要忘記我這個老頭子了。」
「怎麼會,只是最近手頭事比較多。」蘇蕎把禮物放在茶几上,過去扶著蘇永國到沙發旁坐下,比起前段時間,蘇永國似乎更老弱了些,握著老人家枯燥如老樹皮的手,即便知道生老病死是一種自然現象,她心裡依舊會感到難受。
想起那次在酒店遇到曹文善,曹文善說蘇永國親自在請銀監會幾位高層吃飯,蘇蕎沒問那天的事有沒有成,只想陪老人家好好說會兒話解悶,現在袁卿已經回來,袁家那邊沒理由再針對蘇家檎。
顧懷成說鴻興不需要源豐銀行的融資,應該也是這個原因。
蘇蕎適時的把禮物交給蘇永國。
「這套文房四寶,是我媽讓我帶過來的。」她說。
蘇永國嘆氣,大兒媳婦不肯回家,是他多年來的心結。
當年楊麗媛在急診室口,歇斯底里的指著梁慕貞的鼻子責罵,梁慕貞沒做半句頂撞,在蘇延安葬禮過後,她帶著蘇蕎搬出蘇家別墅,就如楊麗媛說的,不准你這個禍害再踏進蘇家一步,梁慕貞自那以後真的不再出現在蘇家,哪怕逢年過節。
蘇蕎拆開那套茶具包裝,推到老人家面前說:「我現在剛工作,等明年您過生日,我一定送套好的。」
見性子淡漠的孫女難得哄人,蘇永國眉開眼笑。
這套茶具雖然比不上他在用的茶具質量,但貴在心意。
蘇永國戴上老花眼鏡,歪頭皺眉拿著雕花的茶杯在燈光下看,瞧了會兒,沖著口喊琳姐,讓她送壺開水過來,迫不及待地想試用一下新茶具。
沒一會兒,楊麗媛推開書房進來。
「琳姐去倒垃圾還沒回來。」她攏了攏身上的披肩,笑著走過來,不復往年面對蘇蕎時疏離冷淡的態度:「爺孫倆在聊些什麼?」
蘇永國笑呵呵的,忍不住顯擺蘇蕎送的茶具。
「你爺爺明兒個約人喝茶,肯定得把這套茶具隨身帶上。」
蘇蕎不是八面玲瓏的人,即使楊麗媛一再示好,她也沒辦法手拉手表演祖孫情深的戲碼。
畢竟過去十幾年,楊麗媛對她表現出的態度都是不喜reas()。
「我去廚房燒水吧。」蘇蕎找了借口起身。
下樓,客廳里已經沒人。
燒水的時候,蘇蕎沒走開,站流理台前等水沸。
身後傳來腳步聲。
蘇蕎回過頭,看到袁卿拿著個瓷杯進來。
在捅破那層紙后,彼此連像以前那麼相處都不可能,蘇蕎也沒費勁找話題,收回視線后,兀自盯著滋滋作響的電水壺。
「在蘇家再看到我,是不是挺失望的?」袁卿倒了杯溫水,小抿一口,她背靠流理台,看著不遠處的蘇蕎,修長手指捏著瓷杯杯柄,另一手橫在身前托著彎起的右胳臂肘:「沒辦法,蘇家這邊挨個來勸我,他們都不希望我跟你小叔離婚,前幾天你小叔自己也去了袁家。」
袁卿勾起嘴角,依舊溫婉的笑,像在刻意炫耀著什麼。
蘇蕎沒想跟袁卿發生口角,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家和萬事興,這樣挺好的。」
「是挺好的。」
袁卿煞有其事的點頭:「他說收回離婚的話,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改變主意,這樣算不算是給你希望又讓你失望?這三年來我是他的妻子,哪怕我沒能佔住他的心,最起碼每晚躺在他身邊的女人是我,你在倫敦等了三年,現在回國,他仍然沒辦法離婚給你一個交代,他以為不在一起是為你好,可我只看到他的瞻前顧後在不斷傷害你。」
蘇蕎沒說話,大腦卻有剎那的放空。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痛,可是當袁卿這樣雲淡風輕地提起,心臟像被一隻大手牢牢攥在手裡,擺脫不了的酸澀。
蘇衍霆跟袁卿擺喜宴的那晚。
隔著八小時時差,她看著前方的倫敦眼問自己,喜歡他是個錯誤么?
很可笑,現在反倒是他妻子在替她抱不平。
這樣的抱不平,掀起她的瘡疤,像在拿利刃剖開新生的血肉,足以傷的她體無完膚。
「他當初不肯接受你,不僅僅是怕你受到傷害吧,他更怕的是你的後悔,到時候失去的除了愛情還有親情,所以他寧願從來不曾擁有,也不願意去承受有朝一日你轉身離開帶來的痛苦。」
望著蘇蕎燈光下顯蒼白的側臉,袁卿微笑:「你媽是他大嫂,哪怕你們沒血緣,他仍然是你的叔叔,他走不出自己畫下的那個圈,你永遠只能看著他跟別的女人出雙入對,我是恨你小叔,不過更恨你,你奶奶給你介紹對象,你死活不答應,怎麼,還想繼續等你小叔離了婚跟你雙宿雙飛?」
蘇蕎閉了閉眼,轉頭看她:「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以前對你忍讓,不過是因為覺得我對他的感情,其實仔細想想,你所遭遇的不甘和憤怒歸咎不到我身上,如果你以前跟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不是也該恨你入骨?」
袁卿握著杯柄的手指攥得青白。
蘇蕎說:「同樣是愛而不得,也該講個先來後到,你說是不是reas()。」
「先來後到?」
袁卿嘲諷的笑了笑,她看到那壺沸騰的開水,一步步的走近:「你們欠我的,我總歸是要慢慢討回來的。」
話落,她已經拿過剛跳了電源的水壺。
蘇蕎反應過來,袁卿已經咬緊牙拿壺口對準左手臂,水淋濕她的居家服,女人疼到鑽心的尖叫驟然響起,電水壺緊跟著落在地上。
沸水濺得到處都是。
袁卿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痛的每個毛孔都在顫抖。
她看向蘇蕎的目光帶著恐懼跟不敢置信。
蘇蕎看著袁卿玩自殘,剛明白過來她想幹什麼,樓梯間傳來楊麗媛急促的腳步:「袁卿出什麼事了?」
進到廚房,楊麗媛看到觸目驚心的一幕,有剎那間的錯愕——
袁卿縮在角落,左手被燙紅,浮起一連串小水泡,衣袖濕透,可見燙傷有多嚴重,電水壺還在地上打轉,蘇蕎站在流理台邊,流理台上擺著電水壺通電的底盤。
楊麗媛素來精明,哪裡還有什麼是不明白的?
「媽,不管蕎蕎的事,是我不小心。」袁卿虛弱的開口。
「別說話了。」楊麗媛連忙扶起兒媳婦,心知不是追究的時候,剛巧琳姐從外面回來,楊麗媛趕緊讓琳姐去叫司機準備車,又問袁卿:「還能不能走?燙成這樣,以後可別留疤了。」
袁卿搖頭,說沒事,身體卻因為疼痛發抖。
蘇永國也從二樓下來。
他看到廚房裡狼藉的場景,皺眉,問怎麼回事。
楊麗媛看了眼蘇蕎,終究沒說什麼,但那一眼已經足夠說明問題,蘇永國不相信孫女會拿開水燙人,嬸侄倆又沒深仇大恨,只當老妻犯老
毛病又對孫女偏見了,他打破僵局:「趕緊送醫院吧,衍霆還在公司加班?給他打個電話。」
這時,琳姐跑進來:「這可怎麼辦,老李晚上喝了酒不能開車。」
蘇永國跟楊麗媛都有駕駛證,可是兩人七老八十的年齡,平時家裡有司機,自己很少握方向盤。
一直沒說話的蘇蕎開腔:「我去開車。」
說完,她走去口。
……
人民醫院,急診大樓里的燙傷科。
袁卿的衣袖跟燙傷的皮膚黏在一塊,她疼的臉色蒼白,當醫生拿剪刀剪袖子剝開衣服時,她也強忍著,為了不讓楊麗媛跟蘇永國擔心,還輕聲安撫他們:「爸媽,沒事的,塗點葯過些日子就能好。」
醫生戴著口罩說:「你這燙傷,幸好不在臉上,不然肯定得做整容手術。」
聽了這話,楊麗媛的臉色分外難看reas()。
因為兒媳婦要脫衣服,蘇永國不好再待在辦公室。
……
琳姐拿著袁卿的社保卡去繳費。
蘇蕎坐在過道的排椅上,會留下來,是因為不放心,不是不放心袁卿,而是不放心蘇永國他們,看到蘇永國從燙傷科出來,即便是袁卿的自導自演,她依舊站起來問:「情況怎麼樣?」
蘇永國搖搖頭,在排椅坐下,又讓蘇蕎坐他旁邊。
「你奶奶就這樣,隨她去,不用搭理她。」蘇永國說。
楊麗媛恐怕已經認定是她燙了袁卿。
這個認知讓蘇蕎感到疲倦,但她不想跑進去做解釋,信她的不用多說,不信她的,說再多都是狡辯。
蘇永國兩手拄著拐杖,幽幽道:「你小叔前幾天把你小嬸接回家,突然又說不離婚,他是我的兒子,我大概猜到他是因為公司才改的主意,唉,他們之間存在問題,我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又看著蘇蕎諄諄教誨:「你以後找對象,結婚前必須要各方面考慮,不能像你小叔這樣,讓婚姻成了筆糊塗賬。」
蘇蕎低頭,對這個話題諱莫如深。
……
蘇衍霆來的不算晚。
「爸。」他跟蘇永國打過招呼,漆黑視線落在蘇蕎的身上。
他一路闖了兩個紅燈,把車隨便一停就跑進急診大樓,只因琳姐在電話里說蘇蕎在蘇家,袁卿受傷的時候,又只有蘇蕎在廚房,有些話不用挑明來講,琳姐的欲言又止,他已經猜到七八分。
蘇永國抬起下巴朝燙傷科示意了下:「先進去看看吧。」
「爺爺,薊小叔到了,我先回天河灣。」蘇蕎已經站起來。
蘇衍霆腳步一頓,轉過頭看過來。
自打他進來,蘇蕎的視線就沒和他發生過交集。
跟蘇永國道完別,她徑直離開,走出急診樓,拿著車鑰匙走向那輛白色凌志。
瑟瑟寒風裡,是他喊自己名字的磁厚嗓音。
蘇蕎的腳步不曾停。
因為覺得沒有停下來駐足攀談的必要。
下一刻,蘇蕎的手臂已經被追上來的蘇衍霆握住,他氣喘呼呼,定格在她臉上的目光滿是關切跟審度:「你身上有沒有被燙傷?」
蘇蕎輕聲道:「沒有,你還是進去看她吧。」
「那天早上是我口無遮攔,蕎蕎,原諒我好不好?」
蘇衍霆英俊的五官盡顯誠意,語氣也很真摯:「我不該質疑你的,那晚看到你跟他在公寓樓底下,身上還穿著他的西裝,我承認,我是怒氣沖暈頭,對我來說,你不止是親人,」他的喉結輕動:「我不想看到你因為我受委屈,公司的事我會想辦法,你不要再去找陸靖深reas()。」
「不止是親人,那還是什麼?」蘇蕎抬起頭回視蘇衍霆好看的黑眸,問的很認真:「你想的辦法是繼續和袁卿過下去,那樣公司就不會有問題,對么?」
蘇衍霆喉結動的更厲害。
蘇蕎先道歉:「對不起,這是你們的私事,我沒資格過問。」
蘇衍霆握著她肩膀的手指有收緊,眉目有晦澀,語氣卻篤定:「我會和她離婚,等鴻興那幾個項目走上正軌,我最近正在疏通上頭能靠的關係,最遲明年6月。袁卿懷的那個孩子不是我的,哪怕她現在回到蘇家,我跟她也是有名無實的夫妻,我知道沈檸找過你,我跟沈檸在倫敦已經分手,回國后我們沒有任何聯繫。」
蘇蕎不想再聽,她只覺得心口難受:「這些都和我沒關係,你放開我吧。」
「蘇蕎。」蘇衍霆不想放,他隱隱有預感,一旦他今晚放手,以後再也抓不住她,這個預感讓他沒由來的心慌。
「你們在做什麼?」楊麗媛的質問由遠及近。
蘇蕎循聲轉頭——
楊麗媛滿臉不敢相信,顫著手責問兒子:「剛剛袁卿告訴我,我還不相信,你們,你們,要不是我現在出來,你們還要這樣偷偷摸摸到什麼時候!」她轉而看向蘇蕎,死死的瞪著蘇蕎,尖銳的眼神彷彿要把蘇蕎戳穿,一巴掌就要扇過去。
蘇蕎大腦有短暫的空白,看著那隻高高[熱,門.小-説.網]揚起的手。
那巴掌,最後沒落在她臉上。
蘇衍霆握著母親的手,有了些怒氣:「不關蘇蕎的事,你打她做什麼!」
「我不該打她么?」楊麗媛咬牙切齒的看著被兒子護在身後的蘇蕎:「她跟她媽就是禍害,害死我一個兒子還不夠,現在還來禍害你,你就因為她要跟袁卿離婚?看到你們複合,她就拿滾開水燙袁卿,好歹毒的心思,只要我活著一天,絕對不會答應你們在一起!」
蘇蕎沒再久待,在楊麗媛的罵聲里,她轉身走向自己的轎車。
坐進車裡,早已淚眼婆娑。
曾經,她也有想過被發現時會怎麼樣,那時候他還在身邊,如今真的經歷,才發現遠比想象中的要痛,物是人非的痛,愛情已經佔了很少成分,可能是因為三年來真的磨滅了她太多決心,而綁在這段感情背後的親情才是最傷人的。
回到天河灣。
蘇蕎打開公寓,看到坐在客廳里臉色不愉的梁慕貞。
梁慕貞握著手機的手指泛白,剋制著情緒:「你拿開水燙了袁卿?」
「沒有。」
蘇蕎現在只想回房休息。
梁慕貞驀地起身,深呼吸后,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冷聲開口:「我以為你真想明白了,結果你就是這麼想明白的?你以為他離了婚就會娶你?你有沒有問過,他父母同不同意,蘇家其他人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