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記憶

第六十八章記憶

克蕾雅一直不知道迪妮莎有著什麼樣的計劃,哪怕她們一行人已經走近南方深淵者的地盤邊緣,直到有一天迪妮莎跟她來確認了一件事之後，她才隱隱有所察覺。但是,如果迪妮莎計劃中的一部分，應該說核心的部分就是如她所猜想的一樣的話，那她真的也要忍不住露出像拉花娜一樣的表情了，因為這實在是太瘋狂了。

至於迪妮莎跟她確認的是什麼事，這得從迪妮莎的夢境困擾說起。

同樣是回歸原生世界，迪妮莎卻並沒有像克蕾雅一樣，以一種意識覆蓋的方式替代了這個世界的自己。迪妮莎的情況更像是意識融合，就像是歷經生化危機的那個意識主體在以夢境的方式緩慢融合到原生世界的迪妮莎身上。這其中會是什麼原因，克蕾雅若是細細想來,心裡不是不悲傷的。

現在的迪妮莎給人印象最深的地方，便是她的見怪不怪,似乎沒有什麼是她不能接受的一樣。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克蕾雅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跟迪妮莎選擇性地坦白了自己的「來歷」。

實在太過恐懼於三度失去迪妮莎，所以當克蕾雅懷著非常忐忑的心情向迪妮莎以文字表達了自己其實是死後意外得以重生的戰士之後，她幾乎都不敢看對方的臉色。她覺得迪妮莎聽了之後不外乎三種可能的態度，一種是像看瘋子一樣看她，還有一種就是當她是一個發癔症的胡言亂語的小孩。前兩種可能各佔49.5%，只剩下1%的可能會是第三種態度。然而，怎麼也沒想到結果竟然會是那個百分之一。

記得當時迪妮莎聽完后對她說出的第一個詞就是——「證據」。於是，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是重生的，克蕾雅記得自己當時拿著一塊滑石在岩壁上寫了很多字，手都幾乎要寫斷了。那些字差不多交代了她對於戰士的所知和她自己的人生梗概，其中就有關於妖氣運用的方法。

而這才是克蕾雅甘願冒著被迪妮莎視為瘋子也必須要告訴對方的事情。這些方法大部分都是迪妮莎曾經教授給她的精髓，這其中也包括了自己怎麼運用妖氣來清除他人記憶的方法。

而迪妮莎今天來跟她確認的，正是這個清除他人記憶的方法。她這是打算清除誰的記憶啊？

等克蕾雅聽到迪妮莎正大大方方地傳授拉花娜這個方法的時候，她總算是明白了，也快要瘋了。

就算自己曾經用這個方法清除了普莉西亞的記憶，就算以普莉西亞那變︶態的實力來看也確實是達到了深淵者的級別，可是，這並不代表現在的迪妮莎或者現在的拉花娜就能以同樣的方法去清除一位深淵者的記憶啊！

實在不是克蕾雅小看她們兩個，而是普莉西亞強大得太過變︶態了，這讓平生只遭遇過就這麼一個深淵者的克蕾雅完全高估了所有深淵者的實力。

在打算正式踏入南之露西艾拉的領地的前夜，克蕾雅忍不住用樹枝在火堆前詢問了拉花娜。

「你真的打算清除掉自己姐姐的記憶嗎？」克蕾雅與拉花娜並排坐著，寫幾個字就拿擦平泥地繼續寫，「那些所有的……痛苦與美好？」

克蕾雅難免回想起在那個喪屍遍地的世界時，迪妮莎徹底遺忘了自己時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在了解了拉花娜與南之深淵者之間的感情之後，她覺得拉花娜也許並不是十分明了那種後果，那種被自己畢生最重要之人所遺忘的後果，其實跟失去對方的感覺差不了多遠。

拉花娜充滿英氣的臉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光影變換。她沉默良久，在克蕾雅以為她必將沉默到底的時候終於低低地開聲：「那都是……我的錯。」

克蕾雅驀地聽到這麼一句，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她跟迪妮莎為了對抗普莉西亞也曾經歷過一方完全覺醒、另一方以妖氣同調控制前者精神的險境，這其中的兇險她一清二楚，所以驟然聽到對方突然這樣說，她下意識地想要幫她辯解。

但拉花娜卻徑自說了下去，她的聲線低沉得彷彿綴滿了疼痛：「我一直想跟她說對不起，如果我再堅強一點的話……」

拉花娜唯一銀瞳里的光芒在火光下明明滅滅著，「可是，她一定會說沒關係，沒關係啊，拉花娜，那不是你的錯……」

克蕾雅靜靜地聽著，她知道這些簡單的話語里滿載了這對姐妹之間無以明狀的深厚感情。

「我原本，打算殺了她。」

克蕾雅被拉花娜突兀的話嚇了一跳，吃驚之下不由轉頭看向拉花娜。

只見拉花娜沉靜的面容上毫無表情，彷彿剛才的駭人之語並不是出自她之口。

「這是我一直以來的打算，但是，迪妮莎卻跟我說，只有活著的人才能等來轉機。」拉花娜說到後來，像是在回憶那個女人說話時的表情和語氣，神情微微有所鬆動，「她說，就算被抹去了記憶，有些東西還是會頑強地倖存下來。」

拉花娜的話讓克蕾雅一下子聽得怔住了，然後猛地站了起來，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似地問道：「她真的這樣說過？」

拉花娜不明白小女孩突然而至的激動，但還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克蕾雅猛地轉身，朝水邊跑去。

在此之前，迪妮莎說要去取水，這時間也未免太長了一點。等克蕾雅跑到溪水邊時，卻見到了一抹靜寂獨立的身影。

「迪妮莎……」克蕾雅小心翼翼地喚道。她覺得此時孤立於夜色中的迪妮莎似乎有著別樣的脆弱。她的身姿依然挺拔而美麗，但她的表情卻依稀有著一絲別樣的脆弱。而在聽到自己的呼喚之後，她轉過來的眼神里卻似乎又盈滿了慶幸。

應該是……慶幸……吧？！

只是隨著對方款款走近，她又覺得剛才自己的所見怕是幻覺吧。

今夜的迪妮莎依然習慣性地牽住自己的一隻手，依然習慣性地攬著自己睡覺，雖然從她的表現里還是無從看出異樣。

就算被抹去了記憶，有些東西還是會頑強地倖存下來。克蕾雅在睡過去之前不由模糊地想道，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現在的迪妮莎才會這麼快地接受自己，接受自己對她的依賴，以及親近。

像現在這樣，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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