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31:聽說今天你暈倒了
相比於紅雲殿的熱鬧繁華,燈火通明,玉坤宮就顯得十分的清冷肅殺了。賢妃的寢殿,桃兒端著一個漆紅的方盒進來,輕輕地放在房中的桌子上。層層帷幔之後,隱約可以看到一抹纖瘦的影子。
想起自家娘娘身為後宮資歷最久的主子,居然還要受這樣的窩囊氣,桃兒悄悄地拭去眼角的淚水。她整理了一下情緒,才掀開帷幔,熟練地把一旁的毛巾袍在臉盆里,然後用力擰乾。
「娘娘,你終於醒了。」她甜甜地笑道。賢妃一身粉色的睡袍,俏臉有著憔悴的青白。她青絲垂散,雙目空洞地望著床頂。雲漁兒說得沒錯,無論自己在這個皇宮的資歷多深,身份多顯赫,沒有子嗣,最後的也是無法在皇宮裡立足。
桃兒用熱水泡過的毛巾,輕輕地給她擦著臉,笑著說道:「娘娘,天都黑了。你吃點東西,精神好的話,奴婢陪你下下棋,解解悶兒。」賢妃木然地望向她,問道:「外面已經天黑了嗎?皇上今晚去了哪個宮裡?」
桃兒的笑臉一僵,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就那麼看著她,有些為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賢妃一下就明白了,立馬連坐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她低聲吩咐道:「行了,本宮累了。」桃兒識趣兒地往後一退,剛放下帷幔,一旁的小丫鬟就迎上來,悄悄地在她耳邊低語道:「桃兒姐姐,娘娘的葯,都已經熱了好幾次了,現在是不是讓她喝一點兒?」
桃兒嘆口氣,小聲地斥責道:「沒有開眼的丫頭,娘娘飯都沒吃,這個葯能吃嗎?太醫說了空腹吃藥傷脾胃。你去廚房,看爐灶上燉的燕窩雪梨粥,好了沒有?」
小丫鬟挨了訓,也不生氣,默默地答應一聲,就悄悄地去了。大殿里只點了幾個燈籠,燈火搖晃間,更加增加了幾分凄涼和落寞。桃兒耷拉著腦袋,轉身又要折回賢妃的寢殿。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藍衣小太監急沖沖地跑進來,大聲說道:「桃兒姐,有好消息。」桃兒美目一瞪,怒罵道:「你這個小鬼頭,冒冒失失地做什麼?那麼大聲,小心驚著娘娘。」
她朝屋裡探了一下頭,才繼續嘀咕道:「剛剛還來報告,皇上已經去了紅雲殿,還能有什麼好消息?」小太監還是個娃娃臉,聞言只是傻乎乎地一笑:「這回真是好消息,皇上已經離開紅雲殿,現在正往咱們的玉坤宮這邊來。」
「你說什麼!」桃兒一把揪住太監的脖領,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問道。小太監紫漲著臉,揮舞著雙手,結結巴巴地說道:「松……鬆手,桃兒……姐,要斷氣了。」
桃兒猛地醒悟過來,呀地一聲,歡喜地推開小太監,就往屋內跑去。「娘娘,娘娘!快,快,皇上來看你了。」她脆生生地喚道。她像是一直高興壞了的喜鵲,嘰嘰喳喳地一陣風跑進來,臉上還紅撲撲的。賢妃一把掀開身上的被子,生怕自己聽錯了,探出身子來問道:「你說什麼!」
桃兒一邊攙扶她一邊說道:「娘娘你沒聽錯,是皇上已經往我們玉坤宮的方向過來了。」賢妃喜極而泣,用帕子抹著眼淚說道:「快給本宮更衣,本宮這個樣子會驚嚇到聖駕的。」桃兒別看人小,手腳倒是挺麻利,三下五除二,就給賢妃挽上一個牡丹髻,再插上絹制的宮花,雙燕金步搖。宛轉蛾眉,朱唇桃腮,風姿艷麗,清麗無雙,一身粉色的華麗宮裝。
賢妃站在銅鏡面前,完全蛻卻了剛才的死氣樣子,變得容光煥發的。她輕皺著雙眉問道:「桃兒,這個衣服會不會太嫩了?」
桃兒立馬說道:「怎麼會?娘娘你才雙十年華,正直青春,這樣有活力的顏色,才真正適合你。」賢妃想到雲漁兒說自己古板死氣,皇上一看就厭煩,她也就釋然了,接受了這樣的裝扮。
不一會兒,窗外就出現了兩排明亮的燈籠,明艷艷的燈光頓時把整個院子都照得亮堂堂的。
「皇上萬福金安!」賢妃領著宮裡的丫鬟眾人,跪等在大殿中央。夜舒黎停下,笑容比三月的陽光還和煦:「愛妃不必這麼多禮的,起來吧。」
賢妃在桃兒的攙扶下站起來,低眉順目地說道:「是,皇上。」夜舒黎看這個嫂子溫柔賢淑,比起惠妃的囂張跋扈,咄咄逼人,更加親近了幾分。可是想到前幾天她設計先害尤芊襲,他的心裡又不是滋味兒。
夜舒黎徑直往大殿的主位上坐下,賢妃微笑著上前:「皇上,臣妾不知你要來玉坤宮,所以未作準備,現在請允許臣妾吩咐廚房,做些可口的家常小菜。」
夜舒黎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把修長的雙腿斜搭在桌沿兒,伸了伸懶腰說道:「朕不餓,就是聽說今天你暈倒了,當時被那幫老傢伙糾纏在御書房,脫不開身,所以這個時候才來探望。」賢妃步履輕盈地走過來,伸出雙手想給他按摩一下雙肩,誰知道,夜舒黎就像被蠍子蜇了一下,一下躲得好遠。
賢妃的面色一僵,眼睛里流出受傷的神色,他已經這樣討厭自己了嗎?夜舒黎站在大殿中央,一時之間,也被自己條件反射的動作給搞懵了。
他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心虛地解釋道:「朕最近在練一門西域傳過來的功夫,那位大師說這一段日子都要避開女色,賢妃,你就不要引誘朕犯罪了。」
賢妃一聽稍稍鬆了一口氣,不管皇上是不是在練什麼功,至少還能顧及自己的感受,耐心地解釋。她再細細一捉摸,一陣狂喜湧上心頭,皇上這樣兒,是不是委婉地給我解釋,並沒有碰雲漁兒。
「皇上最近飲食睡覺可好?練這門功夫會不會傷及身體,皇上日理萬機,這些舞刀弄槍的事情,如果太累還是不要親自去做了。宮裡面的侍衛那麼多。」她開心地問道。
夜舒黎急於躲開賢妃又靠近過來的身體,眼看著桃兒端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飛一般地一下跑過去,接過來就仰頭喝下,大讚道:「賢妃你不說還好,朕都有些餓了。這個湯真甜,就是味道有些怪怪的。」
桃兒嚇地一哆嗦,直接跪下去:「皇上,那個是娘娘的湯藥,御醫說娘娘身子太虛,所以才暈倒,所以這個是女人補身子的葯。」
賢妃滿臉憂色地追趕過來,搶過碗扔開,「皇上,你沒事兒吧!」
夜舒黎頭皮發麻,忽而展顏一笑:「沒事兒,既然是補藥,女人喝了沒事兒,朕是真命天子,就更不會輸給女人。」
賢妃朝一旁的奴才怒喝道:「還不快去請太醫,還愣在那裡幹嘛?」桃兒嚇得連忙點頭,帶著一幫小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夜舒黎見戲也演得差不多,忽然一拍腦門,抱歉地說道:「賢妃,朕的奏章看沒有閱完,這就回去繼續。看到你沒事兒,朕總算放心了。」
賢妃還想著怎麼把夜舒黎留下來懷上龍子呢,結果聽他這樣說話,心都涼了半截。不過來日方長,她不能惹皇上厭煩。於是她很體貼地說道:「謝謝皇上關心,臣妾已經沒有大礙。」
夜舒黎離開了玉坤宮,隨便找了個理由,支開了後面的尾巴,連小渣子都被打發開了。他這才腳下御風,飛檐走壁,來到了未央宮。
未央宮一片漆黑,只有他熟悉的那處閨房,燭火搖曳,偶爾還能見到窗紙上映出的窈窕身影。夜舒黎揉了揉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身處這個皇宮,即使他握著所有人的生死,可是太多的事情,他也感到一陣疲憊。
還是來到這裡,全身心才像遇到了清新的春風,緊繃的肌肉夜開始放鬆,通體舒暢起來。夜舒黎定定地站在深秋的冷風中,伸出修長的手指,沿著那漆黑的身影,凌空的描摹著她的頭髮,眼睫毛,鼻子嘴巴,修長的鵝頸,然後手指下滑,停在了胸前鼓起的優美弧線上。一股熾熱的氣息,從自己的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連帶著胸腹間,也騰騰地升起了熱流,直竄腿間的要害之處。
一片帶著露水的枯葉,噼啪一聲從虯接的樹枝間落了下來,直接滑過他滾熱的臉龐,那寒涼的感覺,讓夜舒黎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戰。夜舒黎邪魅不羈的艷紅嘴角,蕩漾出一抹淺淺的苦笑。真是作繭自縛啊,難道自己的她的思念,已經到了這樣饑渴難捱的地步?
聽到暗探的細細稟報,看到關於她的每一件記錄的事情,心裡猶自不安心,那無聲無息的思念,就像無法遏制的水草,瘋狂的滋生,交叉繁複,把自己的一顆心,包裹得嚴嚴實實。
他氣沉丹田,一鼓作氣,飛上了漆黑的屋頂,找到一塊兒舒服的地方,毫無聲息地躺了下去。
尤芊襲在自己宮中折騰了一天,洗完澡后並沒有感到睏乏。
她還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已經落入到夜舒黎的眼裡,心裡,還以為那傢伙忙著家國大事,早已經忘記了深宮大院中,還有一個棄之不用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