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皇陵落,少年郎
夜晚,迷人的有些醉人,而此刻楚皇陵的四周卻一陣騷動。
「世子,擅闖皇陵的人抓到了。」蘇國軍帳中,一個士兵對著坐在椅子上一生喪服的少年說道。
整個蘇國的士兵都不明白,為什麼世子要為楚侯和月安夫人下葬,更不明白為什麼世子要留在這裡為楚侯和月安夫人收頭七,姜國的大兵早就退出楚皇都去整頓自己新得的土地了,唯有他們蘇國,卻在這兒為了兩個非親非故的人收葬。
「帶進來。」少年的雙眼危險的眯起,敢擅闖沁月姑姑的陵墓,很好,很好。
季良是被一群人押著走進軍帳的,他沒想到蘇國的軍隊到現在都沒有離開,懷中的包裹中是臨走前月泠托他送到楚侯和月安夫人墓前的,可如今,東西沒有送到,他就被擒了。
「誰給你的膽子擅闖楚皇陵。」幽幽的聲音從首座傳來,季良微微抬頭,看見的卻是一張少年稚氣未脫的臉,瞬間一愣,這是······蘇世子!
「本宮問你,誰給你的膽子!」看季良一直沒有回答自己,少年的聲音拔高一些,繼續問道。
季良微微側目,不願多言,他從很早就做好了死的準備,死,他不怕,唯獨是辜負了月寧殿下的託付,辜負了楚侯陛下的託付,沒有辦法再照顧月寧殿下了。
而季良這一側目動身,使得懷中的包裹露出了一個小角,少年眼色極尖,使了個眼色,周圍的士兵立即拿過季良懷中的包裹,快速打開,包裹中安然躺著的竟是一束驚鴻花!
少年一愣,目光複雜的看著驚鴻花,這是姑姑當年最愛的花了,姑姑說她恨透了蘇國的一切,唯獨不恨這驚鴻花還有自己。
接過那一束驚鴻花,揮手讓左右退下,少年走到季良面前,沉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季良看見驚鴻花的一瞬間亦是愣住了,聽到少年的聲音,沒有回答,他可以死,但是他的身份絕對不能暴露,不然他不能保證月寧殿下還能不能活得好好的。
看見季良的神情,少年便知,這男人怕是暗衛死士這類人了,而現在這個日子送來驚鴻花,難道是,「月寧怎麼樣了?」
聽見少年的問題,季良不敢置信的看了少年一眼,卻瞬間反應過來暗罵了自己一句沒用,又恢復了原狀,怎麼就這麼容易就被試了出來?
雖然季良反應極快,可是季良剛剛那一眼少年卻是看的清清楚楚,想來這男人真是月寧派來的,頭七的日子,哪怕身處險境也要回來送上沁月姑姑最愛的驚鴻花嗎?
「胡鬧!楚侯費盡心機讓你護著月寧離開,你回來了,月寧怎麼辦!月寧才是五歲的孩子,你是要將她置於泥沼之中嗎!」轉念一想到月寧現在的處境,少年又是一陣擔心,對著季良吼了起來,他好不容易讓姜國和蘇國以為那寧安殿中燒焦的女童屍體是月寧,現在不是又一次將月寧置於死地嗎!
此時,季良也冷笑了起來:「你還好意思提及公主的名字,蘇世子,你們逼死陛下和月安夫人,讓公主年幼流亡,你現在跟我提及公主的安危,你配嗎?」
雖然和月泠相處的時日不多,但是季良卻是真正的心疼那個堅強的說著要活下去的小女孩,他多希望月泠忘了亡國,忘了復國,可是他不能,因為他知道,亡國之恨,復國執著,已經成了月泠如今生活的全部,忘了這些不亞於要了月泠的命。
少年沒有想到提及月寧時,季良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卻也明白季良說的句句屬實,是的,如果真的要說到月寧的安危,最不配提及的真的是他。
「你走吧,我會幫月寧轉交這束花的。」割開綁著季良的繩子,少年轉身走回首座,不是他手軟,而是他必須這麼做,現在知道月寧位置的只有季良一人,如果季良死了,月寧即使不死也不會好過,答應了沁月姑姑好好照顧月寧,那麼就放季良走又如何。
季良微微愣住,卻沒有多言,轉身走出軍帳,呼吸間消失在蘇軍的軍營中,少年望著手中的驚鴻花,思量萬千,寧安殿的驚鴻花已經全部化為灰燼,如今月寧卻能尋來一束驚鴻花,想來,月寧如今人該是在蘇國了。
「世子,楚皇陵即將關閉您可要去看看?」簾外,一名將士粗聲問道。
少年握緊手中的驚鴻花,回道:「帶我去楚皇陵再看看吧。」
似乎,季良的出現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插曲,沒有人再去追究他的死活,沒有人追究他為何而來,說到底,他們都不過是蘇國的將兵,楚皇陵是否安好,楚侯和那位月安夫人是否安然入葬,於他們何干,不是世子的緣故,誰會趟這趟完全沒有好處的渾水呢?
「赫連將軍,陪我一起進去吧。」少年望著被千斤頂撐著的石門,對著身邊的副將喊道,被點到名的男子沒有遲疑的點了點頭,隨著少年的腳步走入了楚皇陵。
楚皇陵並不深,更沒有什麼不死不休的絕命機關,有的只不過是一條河,一條由水銀灌注而成的河,這條河將主墓室完全的包圍了起來,七八米的寬度,沒有橋是不可能過去的,而此刻唯一架在橋上的那座木橋在石門降下之前也會被徹底的破壞掉,他不想有任何人來打擾了沁月姑姑,可是也不願設下機關重重,讓無意進入這裡的人陷入絕境,前墓室留有一道生門,可供無噁心之人逃脫,然而相對的,前墓室並沒有什麼珍寶陪葬,而真正的墓室陪葬全在這條水銀河的包圍中。
沁月姑姑好生,那麼他就為那些有意悔改的人留下生路又有何不可,但是若是執迷不悟,那麼,這條水銀河就是盜墓之人永遠的墳墓。
跨過水銀河,主墓室內,兩具紅木棺材並排放置在高處,從上方一道月光傾灑下來,正好撒在棺材的上方,似是超度一般。
將驚鴻花放在右邊棺材的墓蓋上,少年對著兩具棺材深深鞠了一躬,那名喚赫連將軍的男子直直跪在了右邊棺材面前。
「沁月公主,赫連禮無能,不能護您,如今赫連禮向你發誓,赫連禮如有幸遇到月寧公主,必會費勁一切護她安康。」赫連將軍說完,對著右邊的棺材磕下三個響頭。
赫連將軍是軍中除了少年唯一知道楚國月安夫人是蘇國沁月公主的人,亦是月安夫人的青梅竹馬,可就算如此,他依舊沒有能夠救回沁月,那一份血紅,染紅的不只是蘇國的城樓,還有他的心。他追逐了一輩子的公主,死了,死在了他的面前。
少年沒有開口,只是望著兩具棺材,許久,轉身離去,他不需要用語言來表達他的意思,他知道,沁月姑姑一定明白,他現在要做的,不過是回蘇國,好好保護好月寧罷了。
「毀橋,落頂!」當少年和赫連禮走出皇陵后,一道命令立即布下,如今該是讓沁月姑姑安眠了。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當驚鴻花再一次開遍京弘的時候,月泠已經在季家度過了三個年月。很慶幸,季王氏雖然疑心自己的身份卻不敢苛待,吃穿雖然遠不如在楚皇宮,可也算充足,月泠擺弄了三年的白玉鐲,卻完全猜不透其中的玄機。
季良也曾回過季家幾次,卻每次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然而,季良卻不忘給月泠帶些楚國的小玩意,楚國雖滅,但是風俗未變,這些全都是從前楚皇宮最常見的小玩意兒,如今卻成了稀罕物。
要說唯一不自在的便是季月錦時不時的挑刺嘲諷吧。
「錦兒,錦兒!」小院中,季王氏的傳喚聲傳的很遠,月泠揉了揉太陽穴,不屑的笑了笑,三年了,季月錦的小脾氣卻是從未更改過,時不時的失蹤,時不時的離家出走,倒是把個季王氏急的不輕,可是她這樣做的目地,到底是為了什麼,恐怕她自己都不明白。
「阿泠,你有沒有看見錦兒?」看著閑適的躺在小院中曬著太陽的月泠,季王氏眉頭一皺,卻沒有多說什麼,擔心女兒蹤跡的急切問道。
月泠搖了搖頭,看著滿頭汗滴的季王氏,心中輕嘆了一口氣,母妃當年也是這樣的吧,自己不在她眼前她就急的坐立不安,急的滿頭是汗,是誰說可憐天下父母心的?母妃,不知道那陰曹地府可有你最愛的驚鴻花。
季王氏無奈的長吁一聲,轉身繼續去尋未歸家的女兒,她不喜歡月泠,這幾乎是整個家裡都知道的秘密,可是她卻不能置月泠不管不顧,在這個世界,夫為天,除非是大家聯姻,這樣男女地位才會平衡,不然,一般人家家裡,女子唯一要做的就是聽從。
「季嬸嬸,月錦應該是在書院偷聽吧。」看著季王氏黯然的背影,月泠不由的出聲,說實在的,她雖然不喜歡季月錦,也不心疼季王氏,可是那份母女情,她必須尊重,因為她尊重自己的母親,母妃那份對女兒的疼惜,和季王氏一模一樣。
季王氏點點頭,連忙沖了出去,這個世界,女人地位極低,除非公主郡主以及貴族子弟,不然女子是不能入書院的,若是被發現,那一頓毒打必然不會少。
書院內,一聲聲男孩子的朗朗讀書聲傳的很遠,季月錦一身麻布衣,卻做男娃的裝扮,躲在牆角,眼神直直的盯著了教室中最中間的少年。
少年雖然不過九十歲的樣子,卻已經初見俊朗,高高束起的發束上有著一隻玉簪,少年穿的是蘇國極貴的蘇綉,沒有過多的刺繡,卻讓少年顯得更挺拔俊俏,一把紫金白玉摺扇別在腰間,俊俏的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
「阿言,好啊,這次的文章你寫的極好!」最前面,白髮蒼蒼的夫子笑的一臉滿意,微笑的看著那個華服少年。
少年依舊是一臉微笑,沒有多說什麼,依舊是端坐的自己的書桌前,寵辱不驚,陽光透過書院的軒窗溢了進去,照在少年身上,讓少年的身上多出了一股神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