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心魔殘存

「為何不躲？」斷魂沒想過烈風會躲不開自己的鞭子，也沒忘記對人間的「自己」揮出去的鞭子，烈風也從未躲開過。

「阿辰是氣我沒有快些找到你嗎？阿辰若是消不掉氣，再抽我幾鞭子又何妨？」烈風嘴角的笑意依舊，兩臂張開，真做出了一副任君施為的樣子。

「從人間回來，臉皮倒是厚了。」斷魂冷哼一聲，許是聽到了烈風吃痛的聲音，識海中的冷絕辰慢慢的不再折騰。

曾經的神界戰神好似一朵寒冰中綻放的雪蓮，即便在斷魂面前也從未展露一抹笑意，更遑論是這樣不計形象的嬉皮笑臉。可現在這朵雪蓮上凝結的冰融了，融化那層厚厚的堅冰的人是他，也不是他。

烈風不語，身後六翼合成的一雙羽翼像失了力氣一般垂下，眼角微垂，薄唇微抿，冷冽的氣質中立時染上了幾分可憐。

「來了！」烈風猛地轉身看向與來時相對的方向，滔天的魔氣正從一處直徑不足一尺的暗紫色的漩渦中席捲而來。

「我記著魔族上次打開的通道要比這漩渦大上許多，足有幾丈高，如今萬年過去怎麼反倒大不如前了？」斷魂瞥了眼那漩渦，語氣卻是絲毫緊張也無。

曾經的緊張，盡都來源於立場的不同。回想起來，那時他們二人簡直蠢得可笑，一心只想著如何守住神界和人界的安寧，人界也罷，神族確是不值得。

一絲不易察覺的聲響潛入耳中，灸日垂眸瞥了一眼腳下，窸窸窣窣的砂礫摩擦聲中，黃沙翻騰，焦土皸裂，一隻只外形可怖的異獸紛紛從深土層中鑽了出來，其中逃在最前面的正式方才前赴後繼送死的百足蟲，這一次卻是在向著二人相反的方向逃跑。

禁魔山上適者生存，這些百足蟲能成為禁魔山諸多活物中生存到最後的勝利者，其實力可見不凡，如今卻像喪家之犬般向著遠處逃命。

「這些東西有了智慧？竟能判出哪裡危險，哪裡安全？」烈風不由得多看了這些沙蟲兩眼。

「魔氣越來越重了。」斷魂望著正空的魔氣漩渦，眼中閃過幾許疑惑。如此濃厚的魔氣神族斷然不會感受不到，可即便是滲透的魔氣已然侵犯到了神界通道的入口處竟也不見一個神族現身抵擋？思及此，斷魂看向烈風，問道，「神界發生什麼事了？」

「阿辰為何覺得我會知道？」臉上的笑意僵在了嘴邊，烈風壓下面對斷魂時心底不自覺往上涌的心虛。畢竟萬年前，阿辰正是為了救那些所謂的同族才白白葬送了性命。

奇怪的看了烈風兩眼，直覺告訴他烈風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他，可與當前魔族再次入侵的情境比起來，旁的一切似乎都沒那麼要緊。

此時的斷魂不會知曉，天河早在烈風踏出通道的那一刻便被傲天以排山倒海之勢強橫的改變了前進的方向，翻騰的浪頭一次次拍打在無法再次封閉的通道口，四溢的天河水迅速在整個神界泛濫開來，直直將所有神族圈進神王座下一方界內。

那片烈風不願在踏足的土地，是斷魂心心念念的家園。也因此，即便烈風恨不得將神界徹底顛覆也不得不為神界留一條退路。

永生永世封於神界，這些神族永遠無法再走出圈界一步。

天河之水曾是這數萬萬神族護身的依靠，如今，依靠成了枷鎖，三界中最堅實的囚牢。神族越不過，魔族亦進不去。

神族無法通過天河，更不知界門所在。如此一來，需要直面魔族的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滅宸……滅凡塵……」烈風口中呢喃，雙眼凝望著不斷迸射出一團團瘴氣的漩渦，片刻后，一抹淺淺的笑意從明亮的杏眸中綻開。

哪有什麼人間遺孤，不過是冥王一時興起留在人界的身外化身，難怪連他也騙過了，冥王騙的第一個人可是他自己。

從烈風口中流出與冥王並列的另一人，斷魂只從自己識海中那個人族的記憶中

幾根漆黑的鎖鏈從漩渦中央甩出，直接絞進漩渦中心，鎖鏈繃緊的一剎那，飛速旋轉的漩渦立時停住，隨後，已進展成兩米有餘的漩渦被鎖鏈緩緩拉扯成一道裂縫，直至露出魔界幽暗的天空。

烈風只是靜靜地看著魔族不遺餘力的開闢著通道，他在等一個答案，一個稍有偏差就會毀滅所有的答案。

斷魂看著烈風目不轉睛的注視著魔族的通道，即便心中有萬千不解，手上雖握緊了蟬君，也同樣沒有一絲阻止的意思。

「可是不明白我這一次為何不去阻止？」烈風明白斷魂心中所疑，在發覺魔族還要些許時間方能完全破開封印時，索性先同斷魂解釋清楚。

斷魂老老實實的點點頭，用一種烈風看不透的複雜眼神直望著烈風，「以往每一次魔族侵擾邊界，你總是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在魔氣尚未溢出時便將威脅扼殺。可如今怎得……」

「因為那時，我要保護的是整個神界。」烈風自嘲般的冷笑道，「哪怕是那些自尋死路的神使擅自跑到魔族邊界找死在先，可他們掉了根頭髮都會算我一個看顧不周的罪名。是我錯了，阿辰，我早該帶你離開神界。若我當時不顧慮那些無干之人，你也不會……」

烈風一雙眼霎時變得血紅，悔恨、憤怒交織在這雙複雜的眼中，每每想到斷魂隕落時的畫面，那雙斷裂的羽翼、彷彿流不盡的血……

「風，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斷魂攥住烈風雙肩，透過冰冷的肩甲斷魂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烈風在顫抖。

腳下是倉皇逃命的異獸，背後是即將破開封印越界的魔族，斷魂都顧不上了，他只知道，烈風在害怕。

烈風是怕了，更是后怕，他想都不敢想自己若是晚了一步，來不及留住斷魂那抹魂，又該要到何處去尋回他。他不怕死，但他怕自己死後斷魂要如何面對這個冰冷無情的神界？他更怕自己活在一個沒有斷魂的神界，與行屍走肉有何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