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芝堂內
童子若銅鈴般的雙眼睜得更大更圓了,他不禁走到門口,想要將那女子看得更真切。
當他走到堂屋門口時,卻瞟到院子里出現了一個挺拔俊逸的身影,他將一株白梅輕輕移開,從落花滿地的梅林走了出來。
男子身材頎長,整個人像是一塊天然雕飾的美玉,淡雅至極,剔透至極。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不經意間散發著淡淡光華,而那光華里則若有若無地透露著從容與安寧,更透露著隱含的鋒芒與智慧。
再仔細看他時,越看越覺得男子溫潤無害,安靜從容,讓人不禁想要去依靠,想要去依賴,就彷彿是黃昏時在白花開滿的阡陌之上,遠方天際正掛著一輪夕陽,使人覺得極其靜美又溫暖。
他緩緩踱步到女子面前,凝視著素心一臉清淚的面龐,她向來都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淚水也不會毫無緣由,這次她見到劉琅軒竟如此惆悵悲痛,說明她心裡怎麼都有一個位置是給劉琅軒的。
一絲複雜與憤然向他擊來,秦子楚總是被她一次一次打破內心的安寧,幽月般的嗓音浮現出幾縷憤怒,他對著她朗聲道,「既然你不後悔,為何要為他流淚?
他將雙手緊緊握住她瘦弱的肩頭,難受地質問著她,「看見他那副模樣,你心痛了?」
「亦或是你真的後悔了!」
素心聞言,她望向他此刻失去鎮靜的面容,那溫潤的臉上沒了安寧,只剩下一片悲涼與蒼白。
素心慢慢伸出手來,她抹乾自己臉上的淚水,驀地抬頭對秦子楚璨然一笑。
這笑容與帶淚的姿顏,美艷中含著純凈,像是雨後難得一見的繽紛彩虹,那麼燦爛,那麼絢麗,她輕輕對他說,「你這是在吃醋嗎?阿軒都已經走了,何必再去想那些呢。」
這時,秦子楚握住她肩頭的手微微鬆開,他白皙俊美的臉浮現出一絲異樣,眸子又恢復了神采,「我平日是最不愛那些的,醬醋一類,最為乏味無趣。」
他轉過身,頭一次因為羞赧而不敢看向素心,背對著她,他曠遠清幽的聲音傳來,「我不希望下次再看見這種事,而適才,既然說了要娶你,就一定會做到。」
一縷寂靜穿過梅花,飄過梅林。
「你明知這隻能是玩笑,連你自己都不會相信的話,怎麼能期盼我會相信……」
素心淡淡地回應著,這次聽到他說要娶自己的話后,早已沒有先前的震驚,她看著他挺拔卻有些落寞的背影,明白他這是在挽留自己。
可這挽留,即使拿出再珍貴的諾言她也不會接受。
她走了幾步,走到秦子楚身後,然後又溫柔地伸手摟住他,和風細雨般道著,「我們就這樣好好的度過這幾日快樂的日子,你想去哪兒,我就陪你去哪兒,你想吃什麼,我就下廚給你做……」
「我想要娶你,我想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他忽然激動地轉過身來,像是宣判什麼似的,語氣顯得格外強烈與憤然。
秦子楚臉上露出極端的痛苦,他對她大聲說著,「就算我把你捧在手心,你依舊要離開,這是為什麼?」
他看著默不作聲的她,語氣更加激烈了,「素心,我都沒有去想以前的事了,沒有去在意本該在意的東西。現在我背叛了她,背叛了她與我的誓言卻依舊要與你在一起,為何你始終都要離開?難道你就不能為我想想嗎?你始終都不夠愛我,始終都只是將自己的愛分成幾份!」
他的愛,是不輕易,是艱難的,可也正因為這愛艱難不易,一旦他愛上了她,便只將自己極其熾熱的愛給她一人。
而素心卻不是這樣。
她惆悵地凝視著他,憂傷浮滿她純凈的眼眸,哽咽著,她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傾訴而出,「你能拋下以前的一切,我卻不能,你能忘記他們含冤而死的慘狀,我卻怎麼也不能忘記,即使我沉醉在這短暫的快樂里,不論這短暫是有多麼長遠……而當我醒來的那一刻時這就是一場噩夢,他們不會原諒我!他們的魂魄也不會得到安息!」
素心的聲音變小,她低聲呢喃著,像只木偶一般,獃獃地望向地面。
「只有離開你,離開洛陽,永遠不再與你有任何糾纏,他們的魂魄才會安息……」
秦子楚看著她,此刻痛苦與失望又化作一張巨大的網,他被那用痛苦失望織成的網緊緊纏繞著,反而變了臉色起來,他高聲一笑,「是嗎?那你就自己去救寧知,然後就此離開,我們也再不用相見!」
無可奈何,他只有利用別人來要挾她,只有利用她的心軟,利用她的善良,而這也是他唯一的退路。
果然,素心聽聞后,臉色變得慘白,她失神地望向他,「你總是這樣,你說你會保護我,不會讓別人傷害我,可你卻傷我最深,讓我最心痛,讓我最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