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曼珠沙華-記憶的亡靈15

「你為什麼會有我的刀？！這是巴洛特送給我的刀！！」

惜藍王妃一把將蘇薩手中的彎刀拔了出來，然後狠然插在了他的另外一個肩膀上！

蘇薩沒有說話，只是感覺到溫熱的鮮血流下，他看著母親瘋狂至極的扭曲臉龐，醜陋，瘋癲，充滿了仇恨...與快樂，卻也夾雜著深深的悲傷。

「你不要用這雙眼睛看著我！！這是巴洛特的眼睛！！這不是你的！！」惜藍王妃抓住蘇薩的脖領，驟然接近他的臉龐，蘇薩只是凝視著他，又一行淚水快速的滑下。

「不要用這一雙眼睛看著我！！你不配！！這是巴洛特的眼睛！！」

惜藍王妃高舉起彎刀，然後猛然刺下！！

蘇薩看著母親的彎刀越來越近，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他等待著死亡，卻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

噗...噗！！

穿刺的疼痛在眼中炸開，讓他的整個身體難以抑制的顫抖，要令他發瘋一般的痛楚與心臟撕裂的感覺讓他的喉中發出一聲喊叫。

什麼都看不到，只有眼前散開的血紅，那血色從一個圓點快速的散開，快速的綻放，好似兩朵中原的彼岸花，曼珠沙華......。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他的整個頭顱就要破裂了。到底有多久沒有發出嘶喊聲？到底忍耐了多少痛楚？他總是在騙自己一點都不痛，一點都不懼怕，然而一切都是謊言一切都是假的，他太痛了，無論是心裡，還是渾身上下！

緊接著，沾滿了血漿的刀鋒刺入了他身上無數個角落，生命的流逝原來就是這樣的感覺嗎？眼前的血色雙花已經不見，只有黑暗與絕望的萬丈深淵。

終於，刀鋒刺入了心臟，不，應該是要割開他的心臟，心臟的前面是法器『俞天』，她是要將這法器挖掘出來嗎。

震耳的喊叫聲和渾身的腥熱讓蘇薩已經瘋狂，即便是死亡，也是如此痛苦的，血與傷，這就是他的命運，他的一生之中除了鮮血與傷害，一次次的辱罵之外，還有過什麼？

忽然，他黑暗的眼帘浮現而出阿姆娜的微笑，未憐的微笑，綺憐王后的微笑，還有他在習武之時母親的一個隱隱的笑顏，還有她在清醒的時候抱著自己失聲痛哭的模樣。

然後他似乎回到了一個幼小的孩子，每日每夜懼怕著母親的來到，因為每一次她的出現都是一陣毒打。

這一生都即將遠去了，拚命習武，學習，他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個完美的王子，一切只是為了一個笑顏一個擁抱一句讚揚...一點希望。

一切都是徒勞嗎？還是他得到了一個虛假的夢就應該滿足了嗎？因為他是一個乞徒，渴望愛的乞徒！

一切都即將消失，刀鋒在胸口撕割！

他的心臟已經破碎了嗎？或許已經沒有保持一個完整的人形吧。如果有來生，就算做大漠中的一顆沙粒，山中棲息的一頭野獸，也要比蘇薩?拜凌短暫的人生要好...抑或，他願意再也不要......再出現在這個世上。

意識在不斷的下沉，難以言喻的，令人失去控制的疼痛也在逐漸消失，身體也在下墜，不停的下墜，好似墜下一個無底黑洞一般的，永無止境的向下墜著。

這就是死亡嗎？

這個地方，好安靜啊。

不知道寂靜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下沉了多久。令人發瘋的劇痛再一次的令他的身體緊繃的時候，隱隱約約，他聽到了耳邊嘈雜的聲響，與自己激烈喘息的聲音。

「...公子」

「...公子，你不能死啊」

這是熟悉的聲音。

「這位公子，想叫就叫出來吧」

「現在要往你的心口塗抹傷葯了，沒關係，你可以掙扎...你已經被捆在了榻上，你可以叫出聲來。」

沒有聽過的聲音。

「你是誰...？你為什麼受了這麼多的傷...」

「你為什麼不叫...？你叫啊，叫出來會好受...」

女孩的...聲音。她也在哭嗎，所有人都在哭嗎。還是沒有死嗎。這是什麼地方？是宮殿嗎。

睜不開眼睛，什麼都看不見！為什麼？！太痛了，難以忍受的痛！身體一次又一次得跳了起來，從傷口噴出了鮮血。

「啊...！！」

女孩子的尖叫聲，握住自己的手的又是誰呢。這樣的痛苦到底要持續多久？！到底過了多久，過了多少個時辰？！為什麼不讓他死，為什麼要治好他？！

「嗚...」

蘇薩竭力掙扎著，想要開口說話，可是他根本就做不到！抵抗渾身血肉系列的疼痛已經耗盡了他大半的力氣，咬破的嘴唇流下了鮮血。

再一次醒來的時候，渾身上下似乎被裹滿了棉紗。血腥味瀰漫在身體的四周，清晰可聞哭泣的聲音。還是什麼都看不到，眼前好像被裹著一塊黑布，所以看不見了嗎？

蘇薩在意識朦朧之中思考著。

這一切都來自自己的親生母親。

母親...惜藍王妃...還要稱她為母親嗎？！頓時，一團黑霧一般的恨洶湧在胸口，墜入冰窖一般的悲涼讓他冷得發狂。眼前血紅色的花朵一次又一次的綻放，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鮮烈而殘忍的綻放。

蘇薩的指尖緊緊抓住床單，喉中發出一聲低沉的呻：吟。

「公子！！」

身邊哭泣的聲音撲到了他的床邊。

「阿姆娜...？」這微弱得很的聲音，她聽得到嗎...？

「公子，是我，是阿姆娜！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阿姆娜真的害怕，真的害怕您就這麼死了！！」

眼淚滑落自己的手臂，心中的冰冷與這溫熱的淚水真是大相徑庭。

「阿姆娜，這是哪...？」蘇薩喘息一般地問道。

「公子...這是中原，我只能稱您為公子，因為我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啊！您已經睡了七天七夜，幸好在這裡遇到了神醫，不然...不然...」

阿姆娜伏在他的床邊大聲痛哭著，她不知道痛苦了多久，有一個時辰嗎？在那之間，蘇薩只是無言躺在榻上，心中的悲憤卻逐漸平靜了下來，或者說冷卻了下來。

「阿姆娜...我瞎了嗎？」

阿姆娜的哭聲更甚，然後她乾嘔了幾下，又道：「沒...沒關係，阿姆娜可以做公子的眼睛，服侍您一輩子！」

「哦，那我是真的瞎了。」

哀號和哭聲反而令蘇薩的心中極為平靜，看原來他的命運並不是死亡那麼簡單，這個世上有比死亡更加殘酷的事情。

蘇薩沉默了許久，清冷的空氣讓他錯覺自己是一具死屍。

然後他安靜地說道：「阿姆娜...你知道嗎？大神官告訴過我，『俞天』的弱點...是眼睛。傷口可以痊癒，然而在修鍊之前如果傷害了眼睛的話...就永遠都好不了了。即便是修鍊成為不死戰神......也不會好了。」

蘇薩的聲音逐漸微弱，然後他淺淺一笑，這個世上沒有神明，或者他是神明得罪人，所以要受到如此的懲罰。

「公子...沒關係的，您還有我！！」

阿姆娜一把抓住蘇薩的手，緊緊地握著，一直沒有鬆開。

就在這個時候，蘇薩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阿姆娜站了起來，將門打開之後，從門口傳入一個極為動聽的，清甜如夢的聲音。

「娜姨，我來送飯啦。他...醒了嗎？」

蘇薩的指尖微微一動，這聲音難道是錯覺嗎？這聲音他不會忘記，這是他一直在尋找和等待的聲音啊。

「公，公子，這是雲紫言小姐。是她的馬隊在大漠中救了我們，是她把我們帶了回來。」阿姆娜急忙向蘇薩解釋道。

雲紫言...？

蘇薩不知道自己是喜還是悲，或者都不是...他心中油然而生的是撕心裂肺的痛，和更加深刻的絕望。

「你醒了！」

隨著小女孩的叫聲，她的腳步聲在接近。

「你醒了過來，真的是太好了...我的馬隊發現了你，然後我們把你帶了回來。」

小女孩似乎為他掖了掖被子，然後在他的床邊輕聲說道：「這是黎雲國的楓葉谷...已經沒事了...你沒有死...就已經是萬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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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薩再一次與紫言重逢在中原，一個沒有希望治癒的瞎子，又能給她什麼呢？兩朵綻放的曼珠沙華，令本來就決意死亡的他更加毫無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