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疼
「救命，救命！」尤悠尖叫著在寒冷的冰水中掙扎著。
「別慌！接住！」凌瀟天脫下外套，把一角扔給尤悠，用力地向外拉著。
「唉，沒用了，海山每年來這裡登山的人們，好多都埋葬在這冰天雪地里。」看著凌瀟天焦急地身影，秦敏儀故意擺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在心裡偷笑著！
周圍的裂縫越來越寬，越來越多，一塊塊的冰塊像雨點一樣掉入冰窟窿。
眼看，冰層即將封入水面，凌瀟天一籌莫展地望了一眼彩虹谷，彩虹谷近在咫尺，她依然像一位多情的少女，嫵媚地眺望著對面雪山上行走的人們，迎接著他們的凱旋而至，享受著被登山者征服的快感。
他來不及思考，一個縱身，也跳進了冰窟窿。
「瀟天！你在幹嘛？！會死的！」秦敏儀露出驚恐的眼神，尖叫著。
她萬萬沒料到區區一個尤悠，會有這般魔力，讓凌瀟天接二連三，連命都不要了，去救她！上次是游泳池，這次是冰窟窿，設計成功了，計劃卻落空了！
「敏儀，快走吧，冰裂的面積大了，我們也難保了！」陳耀武抓住秦敏儀的雙手，拽著她往前跑去。
「快跑！」馬國堅的腳下的冰面裂開了一條縫，他挺著他的水桶腰箭一樣地逃去。
突然一陣巨響，瞬間，冰窟窿漸漸開了底！
水嘩啦啦地沿著雪山了下去，就像是雪山間的瀑布。
「啊！」伴著慘叫聲，兩個人影也相續被沖了出來，沿著雪山滾了下去！
秦敏儀沒有走遠，隱約聽到了幾聲慘叫，她揪心地回頭望了望，最終還是輸了！
「現在已經安全了，快去援救總裁！」秦敏儀對著旁邊的兩個大男人命令著。
「秦小姐，我有個建議，這次算是登山的意外，就算冰窟窿打開了，這麼高的雪山，掉下去多半小命不保!」馬國堅咽了咽口水，頓了頓，接著說道。
「不如……」
「不要再說下去了，馬總，你的心思我明白，收購項目算什麼！我現在只想見到活著的總裁！」秦敏儀冷冰冰地打斷了馬國堅的話語，眺望著一望無際的象牙雪山。
陳耀武心疼看了看秦敏儀，從背後一把抱住了她，頭靠在她的肩頭，輕輕地說：「如果是我，你會為我難過么？」
秦敏儀心煩地掙開他的懷抱，沉默不語。
「我陪你去找他！」陳耀武輕輕地拍了拍秦敏儀的肩膀，溫柔而有力量地說著。
秦敏儀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眼前的陳耀武，點了點頭，相擁著開始下山的路，馬國堅只好跟在了他倆的身後。
一片白雪皚皚，兩個身影像兩個黑色的點在這一望無際的雪地里一動也動。
一陣渾身上下劇烈的痛楚感傳入神經，尤悠蘇醒過來，睜開眼睛，天灰濛濛地，一隻傲視天穹的蒼鷹從頭頂掠過，險些被刁走！
這是哪兒？她努力掙扎著側了個身，忍著強烈的疼痛，胳膊撐著雪地，挪動著身子，匍匐著向前移去。
前方一百米處，一個身影靜靜地躺在雪地里。
很遠，她看到了！
她努力地挪動著幾乎沒有知覺的腿和腳，短短的一百米，此刻，像是一萬米那麼艱難，足足挪動了半個鐘，才靠近，一看，是總裁！
「總裁！總裁！」尤悠驚喜地大叫著。
凌瀟天緊閉著雙眼，微微流露出痛苦的神情。
不見他回應，她有些緊張，她顫抖著把手伸出去，放在凌瀟天的鼻子前。
還好！總裁還活著！她總算鬆了口氣。
轉念一想，又為此時此刻的境遇感到絕望，她現在連站起來的能力都沒有，又怎麼能搭救總裁？如果天黑前找不到一個避難所，那等待他們將是在雪地里被凍死！
她撐在雪面上，努力伸長脖子，看了看一動不動的凌瀟天，T恤早已被雪水浸得濕漉漉的，登山外套裝備因為當作繩索來救她，也不知道被雪水衝到哪裡去了！
他一定很冷吧。
尤悠用力趴到了他的身上，兩隻手緊緊地環住凌瀟天的身體，使出渾身的力氣，拖著匍匐向前，胳膊肘處的傷口接觸地面，鑽心地疼，鮮血潺潺而出，染成了一條血路。
天無絕人之路！前面是一個山洞！
尤悠眼中流動著喜悅，似乎麻木了神經，感覺不到傷口的各種痛，加快速度拖著凌瀟天，爬到了洞口！
「好燙！」她摸了摸凌瀟天的額頭，糟糕，總裁因為單衣在冰水和雪地里太長時間，發燒了！
怎麼辦？
這荒無人煙，冰天雪地里，沒有人來救他們。
凌瀟天的嘴角微微抖動了一下。
「總裁！你醒了？」尤悠高興地趴在凌瀟天的身邊，叫喊著。
「丫頭！」凌瀟天微弱地聲音傳入尤悠的耳中，她感到心驚，這聲丫頭，不知是在叫誰，卻喊得人心痛。
尤悠就這麼看著他，只見他那濃濃的劍眉下似乎有著凄迷，微微上翹的唇角勾勒出的也是悲慟的弧度，那一抹蒼涼自唇角蔓延開來。
這一剎那，尤悠的心莫名的痛了起來，她望著他，太多的無奈，太多的隱忍。
內心的酸澀只有自己明白。
不能對凌瀟天尤任何幻想了，這一刻，尤悠在心底告訴自己。
「丫頭，我疼！」
那一刻，尤悠的心莫名的抽了又抽，真疼啊！她也疼！
她看著他，他的眼睛依然緊緊地閉著，很累的樣子，眉宇間都是疲憊和傷感，只聽到他又說：「丫頭，我疼！」
她不知道他這樣的神情算什麼，只是，她突然覺得，他這樣的神情，讓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人生最低谷時的自己。
她輕輕地撫摸了他的額頭，發現越來越燙，趴在他耳邊說道：「凌瀟天，你哪裡疼？」
「這裡，這裡，這裡……」凌瀟天似乎胡言亂語。
「凌瀟天，每個人都有疼的時候，這個世界不是只有你一個人疼，你忍一忍！」
「我疼！」此時的凌瀟天冷硬的五官柔軟了下來，依然閉著雙眼含糊不清的低喃。
他這一會兒說了三次他疼。
尤悠被眼前這個男人說出這樣脆弱的話震撼了！
她情不自禁地伸手撫上他的額頭，凌瀟天的額頭像炭火一樣的滾燙滾燙！
尤悠心頭掠過一陣酸楚。
山洞外，是厚厚的積雪，白茫茫的一片；山洞內，一片奇形怪狀的岩石，漆黑空寂！
怎麼辦，這樣燒下去，會沒命的！
洞口上方岩石上滴下幾滴露水，正好打在她的傷口上，她咬緊牙關，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男人，匍匐著前行到洞口。
她像一名角鬥士，沒有絲毫的動搖，斬釘截鐵地爬出了山洞，這具小小的身軀彷彿充滿了神奇的能量，在雪地里翻滾著，彷彿要讓自己的身軀也變成積雪。然後，匍匐著爬回山洞，趴在凌瀟天的身上，緊緊地抱住了他。
是的，她要利用積雪讓自己變成一個冰塊，用自己這人體冰塊去幫凌瀟天降溫。
一個來回！
兩個來回！
三個來回
……
這一幕絕世蒼涼！
夜色蒼茫，四野幽，寒氣襲人，一輪圓月將這個來來回回移動爬行的女人身影倒映在雪地上，拉得好長。
尤悠又餓又困，實在是筋疲力盡，在使出最後的力氣后，竟然趴在凌瀟天的身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感到身下的人微微動了一下。
她睜開眼，正好對上凌瀟天的微微打開的雙眸。
「你醒了！」她驚喜地叫出聲來。
「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凌瀟天低沉沙啞的嗓音傳來。
這個令人討厭的凌瀟天，都到這份兒上了，還不忘藉機羞辱她一番。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好心當驢肺！
尤悠心裡一邊罵著凌瀟天，一邊試圖掙扎著從凌瀟天的身上翻下來，避開這個令人尷尬的姿勢。
「別動，好嗎？讓我就這麼抱著你，你好涼快！」凌瀟天閉上了黑眸，帶著一抹小心翼翼的卑微，那扯住尤悠衣服的手更是用力收緊，似乎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
此時此刻，那張原本狂傲而冷酷的俊顏此刻卻不再有任何氣勢，凝重而濃郁的痛苦慢慢散去，轉為一絲甜蜜。
「你感到好些了么？」尤悠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好像涼快了許多，看來物理降溫沒白學！她欣喜地笑了。
「我剛剛怎麼了？這是哪裡？」凌瀟天一邊問著，一邊鬆開抱緊尤悠的手，掙扎著站起來。
可是剛剛努力站起來，沒跨兩步，就倒下了！
「別動！你剛剛發高燒了！現在剛退燒，身體還很虛弱，你快躺下！」尤悠焦急地說著。
「你救了我？你自己都走不了，你是怎麼把我拖到這山洞的？又是怎麼幫我降溫的？」凌瀟天滿眼的憐愛，充滿了感激與感動！
「本姑娘神通廣大，總裁你也救過我的命，況且，要不是看在你命在旦夕，本姑娘也不會甘當冰塊幫你降溫。」尤悠得意洋洋地把自己英雄般的事迹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
只見凌瀟天一個翻身，緊緊地圈住了尤悠，將她單薄的身體圈進了懷抱里，緊緊地抱住，深情地嗓音也在她的耳邊低喃的響起，「你好善良！你好勇敢！你好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