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夜海的笑聲與哭泣

「沉睡，被這黑挾裹的無影無蹤，唯有那遠處的星，眉目傳情，是誰，億萬斯年，還在這低吟淺唱？」滿天的繁星像米粒一樣撒滿了整個天幕，尤悠那雙美眸上方的長睫毛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像一把扇子忽閃忽閃的，望著滿天繁星，仍不住作詩低吟，站在濃濃的夜海邊，是那麼的楚楚動人。www.

幾聲稀稀疏疏的掌聲回蕩在四方，凌瀟天十根修長的手指合在了一起，為她這優美的詩歌鼓起了掌，他看著她優美的背影，那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她是那個為了李大媽到盛龍大鬧的女漢子，她是那個一曲踩了他二百四十八腳的舞盲，她是那個和他一起差點葬身藍天白雲的員工，她是那個在山洞裡為他身體降溫的勇士，她是那個喝醉酒後膽大妄為的女人，這麼一個纖瘦嬌弱的背影，卻有一顆剛強堅毅的心，如果說程璐是那盞掛在高空的明月，他只有舉頭望明月的仰慕，而她就像是一顆握在手心的石頭，那麼真實地存在著，他要這顆石頭。

「片片銀光，浮動，讓眼生疼，閉眼，我說聽，風在吹，你說不是風吹，是你在飛。」凌瀟天半眯著雙眼，迷離的眼神從那雙幽暗的眸子里透出來，他將這首即興而作的詩獻給了對面的她。

聽著凌瀟天那低沉渾厚的嗓音竟然念出這般詩情畫意的句子，尤悠猛地轉過身，驚訝地張大嘴，直愣愣地看著他。

他那雙沒有停止過壞笑的眼睛也這麼直愣愣地看著她。

海空上方的月光撒了下來，將兩個人的影子在沙灘上拉得好長，連成了一條線。

「你不是應該陪著你的女神，一起共度難關，錯，應該是共度良辰么？」良久，尤悠回過神來，對著凌瀟天沒好氣地說著。

「你看你，黑漆漆的，你寧願一個人跑到外面傻哭，也不去爭取一下，你對你自己太沒有信心了，好吧，我怕你太喜歡我內傷了，我跑出來為你療傷！」凌瀟天碩長的腿邁向前，修長的大手一下子握住了尤悠那白皙光滑的小手，拉著她飛奔起來。

「凌瀟天，你幹什麼？」尤悠用力想掙脫他的手，無奈握得太緊，怎麼也掙脫不了，她只好跟著他的步伐一起飛奔起來。

一個踉蹌，尤悠差點摔倒，凌瀟天手疾眼快，一把抱起她，緊緊地摟在懷裡。

「你等等！」凌瀟天鬆開手，從褲袋裡掏出一盒香煙，一個打火機。

只見他利索地脫掉襯衣，那古銅色黝黑的肌膚健碩飽滿，幾塊腹肌若隱若現，尤悠臉紅地低下頭。

凌瀟天若無其事地拿著襯衣的一個袖口，放在了沙灘上，輕輕地擺成了一個大大的心，他喘了口氣，然後，他將煙盒裡的煙一根根的拿出來，擺到了它的中央。

只見他那修長的手指，輕輕一劃，打火機的火苗冒了出來，

襯衣和香煙被點燃了，瞬間一顆大大的火紅的心就這麼燃燒著，尤悠看了看紅心中央用香煙擺的三個字：我愛你！

「只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也許有天我會情不自禁！」正當尤悠那滾燙的淚珠從白皙柔嫩的臉龐劃過，落入這熊熊的愛心火焰上，凌瀟天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提醒，他輕輕地按了按鍵，掛斷了，緊接著，哈林的那首情非得又響了一遍，清脆的劃過夜空，格外刺耳。

凌瀟天皺了皺眉，正欲掛斷，尤悠走了過來，伸手脫下裙子上的外套，輕輕地搭在他那裸露的上身肩頭。

她也看到了來電提醒，是程璐打來的，她的心猛地一沉，看來他們之間總是有個她夾在中間，相愛是那麼的不容易。

「你還是接吧，她打得這麼急，說不定有急事！」尤悠轉過臉，遠眺著一望無際黑茫茫的大海。

凌瀟天一雙劍眉皺起，眸子里透出一股無奈，輕輕地拿起手機。

「瀟天，你終於接電話了，你在哪兒？這是我最後一次打電話給你，今夜我就走了，瀟天，我真的很後悔，後悔當初離開你，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知道，我是那麼那麼的深愛你，我發現，失去你，我很痛苦，沒有你，我活不了，親愛的，我懷念我們一起相擁著在校園的梧桐樹下的日子，我懷念我們一起在圖書館看書的日子，可惜回不去了，就讓我伴著這些最珍貴最美好的回憶離開，瀟天，海水好涼，一切，黑漆漆，永別了，親愛的！」

「Joan!你聽我說，你別做傻事，什麼都好說，你在哪裡，我過來找你，你千萬別做傻事！」凌瀟天焦急地對著手機話筒大聲說道，尤悠看到他的手在發抖，程璐發生什麼事情了？

「尤悠，Joan要跳海自殺！」說完，凌瀟天箭一般地跑了出去。

月光，靜靜地撒在沙灘上，原先風平浪靜的海面，此刻蕩漾著，海的愁容蕩漾著，那泛散開來的波紋，傳播開海的哭泣。哦，大海，原來你也這麼多情，卻又如此滄桑。

尤悠的心情就如同這拍打這礁石的海浪，又剩下了她一人，還有眼前這一堆剛剛燃過的殘渣，那件白色的襯衣已經燒成了焦炭，此刻還冒著煙，一股難聞的味道伴著海風送入鼻息，熏得她淚流滿面，中央的那堆擺成「我愛你」造型的香煙早已燃燒殆盡，和細膩的沙子融為了一體。

「沒有月光，沒有萬家燈火，漆黑一片，這裡，海風與海水的私語，浪花與沙灘的喃呢，遠處，水手的歌聲，美人魚的眼淚！」遠眺著一望無際的茫茫夜海，她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語。

程璐要自殺？突然，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看著凌瀟天遠去的背影，追了過去。

「Joan!」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劃破夜空，天空響起了幾個悶雷。

遠處，凌瀟天正傷心欲絕地抱著渾身濕漉漉地程璐，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裡。

一道一道刺目的閃電彷彿要撕開天空沉重的帷幕，突然，天空像裂開了一個大口子，豆大的雨點從裡面傾瀉而出，先是噼里啪啦亂成一團，接著就齊刷刷地傾瀉而下。

尤悠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地搜尋著，突然，前方不遠，海浪拍打的一個礁石上，一個身影闖入了她的視線範圍。

尤悠一下怔住了，凌瀟天，就這麼孑然而立，在一片暴風雨中。只見他緊緊地抱著程璐，像抱著一件絕世珍寶，自己的身體就像一把雨傘，為她擋風遮雨。

這一幕看得她好酸楚，這該有多麼深厚的愛，才能為了一個男人去死，她被震撼到了，也這麼站在那裡，垂手，凝濃如雕塑。滾燙的淚水劃過臉龐，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是酸楚，還是感動，是震撼，還是心疼，突然她想到了什麼，大喊一聲：「凌瀟天，快給她做人工呼吸！」

凌瀟天轉過頭，看了看風雨中的她，寂靜中，這瀰漫天地的狂風驟雨中，一種無法言語的孤獨悵然從這個被雨淋得像落湯雞的嬌弱的女子周身散發而來。

凌瀟天痛苦的看了看懷中的程璐，脫下濕漉漉的外套，放在沙灘上，然後輕輕地把她平躺在墊著外套的沙灘上，自己俯下身去，湊上了她有點發紫的薄唇。

這一刻，風雨中，三個人，整個畫面卻充滿了孤獨蕭瑟感，彷彿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存在，尤悠不得不承認，凌瀟天這個人太多面，這樣的深情她從來也不曾看到，哪怕剛剛那顆熊熊焰火做的心，也無法匹敵風雨中這動人的一幕。

良久，程璐吐出一大口水后，微微睜開了眼，凌瀟天那被痛苦布滿烏雲的臉終於放晴了，他那布滿汗水與雨水的俊臉上微微露出一絲笑容，隨後緊緊地抱起了她。

尤悠長長地吐了口氣，看了看凌瀟天和他懷中的程璐，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沒有責怪，沒有戲謔，只是說了一句話：「雨大，快回去吧。」

凌瀟天充滿力量的雙眸看了看尤悠，有讚許，有期待，有欣賞，有感激，尤悠的眸光迅速閃過，別過他那股令人不安的目光。

暴風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雨下小了些。

凌瀟天抱著微弱喘息的程璐大步走在斜風細雨中，雨點滴答滴答打在他那寬闊厚實的後背上，黝黑的肌膚被雨水淋得發亮，渾身得肌肉隨著步伐一上一下移動著，刻畫出性感的線條。

尤悠跟在他們的身後，看著男人抱著女人在風雨中前行，鼻頭一陣酸癢。她一下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凌瀟天停住腳步，轉過身，回頭看了看她，目光中儘是關切與無奈。

她對著他笑著搖了搖頭，她懂，這個時候，他不能離開懷中的她。她比她更需要他，他本來就應該陪在她身邊，若不是因為自己，程璐也不會想不開跳海自殺，幸好自殺未遂，否則她和他一輩子也不會心安，更不會心安理得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