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屬於我
港城。回山頂別墅。車上。
郎天慎離開杉木大廈回家,還沒到家呢,路上就接到了幾個電話,有網站的,有廣告商的,紛紛詢問今天是怎麼回事,並沒有什麼話題可炒作的,也不需要這樣大張旗鼓地炒作,怎麼網路上鋪天蓋地全都是郎天慎的照片。
經紀人劉沖只好代郎天慎一一解釋,說郎天慎在大廈裡面與朋友吃飯,因看到粉絲在外面等待了五六個小時,所以,本來可以悄悄離開的,但考慮到粉絲會失望,於是就從正門出來,與粉絲見面,也算是粉絲福利。
這些電話一一答覆好了之後,劉沖得意的對郎天慎說:「這些媒體在組稿時,就有話可寫了,看吧,明天各媒體會紛紛報道郎天慎如何愛護粉絲,郎天慎的粉絲多麼有福。」
但郎天慎好像沒聽見,他眼睛望著車窗外:"劉沖,幫我查一下李森!"
"查李森?查她什麼?"
"媒體今天為什麼對她這麼感興趣?"
"好,我找人問問?"
劉沖翻出通訊錄,找了幾個消息靈通的商界熟人。
幾通電話打出去,結果收穫寥寥:第一個人只知道李恩厚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的情況他很了解,卻不知女兒的具體情況。
第二個一口咬定李恩厚只有一個兒子,叫李松,已經快三十歲了,絕對沒有什麼"小女兒"。
第三個人常和李恩厚的老婆打牌,幾十年的牌友了:他老婆近二十年絕對沒生過孩子,絕對沒有。
劉沖摸著胖腦袋百思不得其解:"這不科學呀,港城首富李恩厚的女兒,又是這樣的相貌,怎麼就沒人了解呢?李家把她藏得夠深的呀!"
郎天慎眉頭緊蹙,劉沖看到了,於是一雙狡黠的小眼睛透過鏡片直盯著郎天慎:"今天對她感興趣的,好像不僅僅是媒體吧?"
郎天慎知道他想說什麼了,於是下意識的躲了躲,沒作聲。
劉沖不識趣的又湊了過來:"你可很久沒打聽哪個女孩子了,我還一直擔心來著——"
郎天慎一臉嫌惡地把他的胖臉推到一邊,但這並不耽誤他繼續嘮叨:"現在看來,你還算正常,我可以放心了!根據我的經驗,越是完美的男人,越是容易在性取向上出問題,張德容就是例子。"
郎天慎把耳機插到耳朵里,把音量調大。
港城。鹿柴酒店。
李森坐在酒店3009號房間門外的沙發椅上睡著了,一個男人的身影走了過來,長發,清瘦。
他看到蜷縮在沙發椅里熟睡的李森,然後走過來盯著李森的臉端詳了一會兒,又自顧自打開門進了房間,門砰的一聲關上了,他的關門聲驚醒了李森。
李森睜開眼睛,先辨別了一下自己是在哪裡,然後回想了一下:剛才肯定是有關門聲,看來是有人回來了!
她先活動了一下四肢——在這裡等了這麼久,四肢都僵硬了——然後去敲門。
李森輕敲了幾下房門,但是沒有人來應門,她又加大了一點兒力氣,仍無反應,李森停了下來:剛才分明是有關門聲的,那麼裡面一定有人,於是再加大力氣去敲。
她幾乎是在用拳頭砸門了,一拳一拳,直到門突然被拉開,她一拳砸在對方的胸口上,那人捂著胸口瞪著他,李森叫了一聲:「哥!」
「哥,是我。」李森笑容燦爛。
雖然十年沒見,但李森仍然一眼就能認出面前的這個蓄著長發,一臉的不耐煩的男人,正是自己的哥哥。
李松也上下打量著李森,然後將門一下子關上,將李森關在門外。
李森被關在門外,笑容僵在臉上。
李森在門外站了一會兒——闊別十年的見面,就這樣收場?
記得十年前的最後一次見面,是在碼頭,自己剛剛被解救下來,是哥哥來接自己的,他掏出手帕,為自己包紮受傷的手,一邊包一邊數落:"你是傻瓜嗎?陌生人你也敢跟著走?"
那時,他還是那個體貼的哥哥,他還發誓要找到那個綁架自己的人,然後將他扔到海里餵魚,讓所有人知道,這就是綁架李森的下場!
當年的信誓旦旦,彷彿還在耳邊。
於是李森繼續敲門,門終於打開了,李松依然一臉的不耐煩:「吵死了,進來吧。」
李森走進房間,四處環顧了一下,李松指了指沙發說:「不要亂看,坐在這裡。有事就說吧,說完就走。」
「不給杯水喝嗎?」李森老老實實坐下。
「你要說很久嗎?」依然不耐煩的語氣。
「我等了你一下午了,沒喝水。」
李松指了指咖啡台,意思是讓她自己去倒。
李森於是自己起身去倒了兩杯水,在李松的面前放了一杯。
「你剛才是怎麼認出我的?十年沒見過我了吧?」李松看都不看李森,手裡在擺弄著一個相機。
「你沒什麼變化,而且,我一直在看你的新聞,新聞上有照片。」
李松冷笑了一下:「看我的新聞?是在看我的笑話吧?看我怎樣被李恩厚嫌棄?」
李森決定避開這個話題:「哥,你剛才是怎麼認出我的呢?你也有十年沒見過我了。我這十年變化是不是更大?」
「你今天來有什麼要說的就趕快說,說完快走,我還有事!」
然後真的向門口走去。
李森於是只好直說:「我昨天回來的,一直沒看見你!為什麼不回家住,爸爸那裡也有你的房間,住你自己的公寓也可以。」
「還有要說的嗎?」李松拿著相機仍然是要出門的樣子。
「我昨天回來的……」
「這個我知道,還有什麼?」
李森頓了頓,鼓氣勇氣:「我今天被人跟蹤了,是有人指使報社的記者跟蹤我……」
果然,李松突然發火了:「有人指使?你的意思是我媽媽指使的?那麼,你今天是來找我興師問罪嗎?"
李松瞪著李森,眼睛幾乎要冒火了。
李森面無表情的看著李松,看李松繼續發飆:"我已經發聲明放棄家族的經營權了,你在報紙上也看到了吧?李恩厚不是已經把你不想見的人趕跑了嗎?我媽媽現在一步都不能踏入李家,但是李家有什麼公開活動我媽媽還要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去給他李恩厚撐面子,她受了這麼多委屈,表示一點不滿都不行嗎?我也讓出了位置不去妨礙你,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李松越說越氣,但李森卻異常的平靜,李森的平靜讓李松更加生氣,他乾脆走過來,將李森手中的杯子奪下來放在茶几上,然後拎著李森的胳膊,像拎著一隻小雞一樣將她給扔了出來。
李森被推到走廊里,差點兒摔在地上,身後的門被砰的一下子關上了。
港城。李恩厚宅。
李森回到房間,薛姐姐忙端了杯水跟了進來:「森,怎麼樣,今天去彡木大廈陪爸爸吃飯,開心吧?」
薛姐姐是李森的乳母兼管家,一直跟在李森的身邊服侍著,從千葉島到英國到美國,始終跟在李森的身邊。
她是這個世界上最了解李森的人了,所以,她說完這句話,立刻就後悔了,因為,她看到李森一臉的落寞,完全不是出門時的表情。
李森接過水,水是暖的,李森再抬頭望著薛姐姐,然後一下子抱住了薛姐姐,就這樣抱著一動不動,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薛姐姐不用問,心中已經明白個七七八八了。
薛姐姐輕輕撫摸著她的後背,問:「你哭了嗎?」
李森鬆開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我們明天離開這裡!」
「可——我們昨天才回來呀,只住一天就要走?」薛姐姐雖然已經有所預料,但還是有些吃驚.
「一天足夠了,這次回來,見到李恩厚了,陪他吃了午飯,這就夠了。」
「那,其他人——」
「其他人——不與他們見面,這是最好的結局!至少,這次回來,沒有爭吵,沒有綁架。我不能有太多的奢望,能夠得到這些,我就應該滿足了——今天還去了彡木大廈,這是李恩厚以我的名字建造的,而且,在彡木,還——」
「還——什麼?」
還——什麼?就這樣毫無來由的,那個人的樣子浮現在李森眼前:
——電梯門緩緩滑開時,他對著自己暖暖的笑著;
——自己故意滑倒時,他被拍進手機里的焦急表情;
——自己「刪掉照片」時,他眼中流露出的片刻的釋然;
——自己遇到麻煩不知所措時,他的果斷與從容!
今天從早晨滿懷喜悅的出門到現在滿身創傷的回來,驚嚇,冷遇,閉門羹,被驅趕,只有這個人,是這不堪的一天中的唯一的暖意,李森想到這裡,也暖暖的笑了。
她拿出手機,調出那張照片,薛姐姐問:「這人是誰?」
「一個'救'了我兩次的人!」
「救你?你今天遇到什麼麻煩了?」
李森不想再說這件事:"沒什麼,已經解決了。"
但薛姐姐有些困惑:「你剛才說,這個人——救了你兩次?」
「嗯,也許,沒機會報答他了,因為,從此不會再見了!"李森把照片收起,"好了,收拾行李吧,通知鄭秘書準備飛機,我們明早出發!」
「森,我們去哪兒呢?你的假期才剛剛開始,學校還沒開學。」
「回千葉島,我本來就是屬於那裡的,我本不該離開那裡。」
李森將口袋裡的彡木大廈入門卡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對薛姐姐說:"把這個送回去吧,它——本來就不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