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的約會
月光慘淡,慘淡的月光下,李森的兩滴清淚掛在臉上。
李森看到是郎天慎,並沒有很驚訝,在這個巴掌一樣小的島上遇到他並不奇怪。
她用手從容將眼淚擦掉,然後問道:"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
"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你——怎麼了?"郎天慎反問。
可李森不知該怎麼回答,也不知該從哪裡說起,於是,默默。
郎天慎凝望著李森的面龐,李森不必去看郎天慎,就知道他的一臉困惑表情,果然,郎天慎說:"現在,還不能問嗎?"
那天在玉之島上,郎天慎就曾經說過"我其實有一堆的問題要問"的話,但當時被李森阻止了,今天郎天慎再次提起,李森依然用搖頭來回答:"你不必知道。"
"和身世有關嗎?"這是典型的郎天慎式的直白。
雖然只接觸過他幾次,但這個人的直白李森早已領教,雖然李森似乎已經習慣了郎天慎的這些衝擊力極強的問題,但這句還是讓她有些招架不住:"……身世……?"
郎天慎依然是一副決定正面出擊的表情:"我第一次遇到你,是在港城,你被記者追拍,這次在千葉島是第二次遇到你,他們又追到這裡,他們想拍什麼?"
他用最直接的方式碰觸到了李森最痛的那根神經。
李森嗔怪:"你對別人的隱私總是很好奇嗎?"
郎天慎顯然已經預料到李森對這類問題會很戒備,但他仍然要把話說完:"對不起,我沒有惡意。只是幾次看到你恐懼的樣子,我想知道為什麼。"
"我不想說,所以你不要問!?"李森直接拒絕他。
但郎天慎咬了咬嘴唇,他打算繼續說下去:"我猜你的年齡應該是十九歲,你既然拿到了直升機的駕照,但你又要遵守二十歲前不能飲酒的家規,那麼應該是這個年齡。"
李森默默,看他接下去還能說什麼。
「看來我猜對了。我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每天只想踢足球,和一群朋友瘋玩,今天不想明天的事,無憂無慮。而你,小小的年齡,卻在深更半夜時躲在樹下哭泣,我不知道你身上的這些秘密到底有多沉重!」
李森垂下雙眸,自己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吧,有外人這樣直接的談起自己的秘密,而且,用了"沉重"這個詞,這些秘密,到底有多沉重呢?它壓在自己身上,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她聽到郎天慎低沉、略帶磁性的聲音繼續在耳畔環繞:
「我出道有八年了,經歷了最開始的蜇伏期,然後因為扮演一個富家子而開始有了自己的粉絲,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不再有出行的自由了,無論去哪裡都有手機在拍照,所以,我不能顯露出疲態,不能衣冠不整,不能打哈欠挖鼻孔——」
李森笑了,原來,這世上也有和自己一樣躲避鏡頭的人。
「沒有人比我更厭惡這些隨處可見的鏡頭了,但對我來說,這些只是煩惱,而對你來說,這些,好像是恐懼。」
是呀,這就是我和你的本質區別!
當自己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人這樣肆無忌憚地探問的時候,李森反而有了一絲輕鬆感覺。
她放緩了語氣:"其實,你已經知道我的很多的秘密了,在彡木大廈是你幫我脫身,前幾天又和我一起去了玉之島,知道了這麼多,都應該被滅口了!"
聽了這話郎天慎輕鬆的笑了:"嗯,這就對了,我喜歡你這樣輕鬆的樣子,就應該這樣,這才是十幾歲的女孩子的樣子!"
這時,海浪聲漸起,李森看了一眼表:"馬上就來了!"
「什麼?什麼來了?」郎天慎奇怪地問。
「我的約會!」
李森又想捉弄他了:我這樣回答,他會是什麼反應呢?
「約會?」這回不平靜的是郎天慎了,他劍眉緊蹙星目圓睜,「你有——男朋友?」
我如果點頭認可,他會不會驚慌失措呢,我要試試——李森輕輕點頭。
「是誰?你們認識多久了?」果然,郎天慎聲音都有些變了,他知道自己現在有些失態,但他已經顧不得了。
我如果再說下去,他會失魂落魄嗎——「從我六歲,我第一次認識他,我們就一直在這裡約會!」
郎天慎慌忙四顧:"他在哪兒?你剛才說他馬上就要來了?"
Yeah!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中!
那麼,他破顏一笑是什麼樣子呢?——「在海底,那裡住著一個吹簫的人,每當月圓之夜,他都會從海水中走出來,吹洞簫給我聽!」
郎天慎聽了頓時舒展愁眉,輕鬆的長出一口氣:「海底吹簫的人?你童話看多了?」
李森在一旁巧笑倩兮。
這時,海浪的聲音漸漸地大了起來,宛如千軍萬馬挾著雷鳴一般的轟然巨響奔騰而至。
這聲音讓人感覺驚心動魄,但很快這千軍萬馬又奔騰而去,聲音漸漸遠去,漸漸消逝,天地間一切都歸於寧靜。
這時,海浪的聲音漸漸地大了起來,宛如千軍萬馬挾著雷鳴一般的轟然巨響奔騰而至。
這聲音讓人感覺驚心動魄,但很快這千軍萬馬又奔騰而去,聲音漸漸遠去,漸漸消逝,天地間一切都歸於寧靜。
正是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就在此時,有一種低沉凄清的聲音從天邊傳來,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聲音蒼涼飄渺……
李森一雙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聽到了嗎?我的約會!"
李森一副興奮的樣子,雖然她臉上淚痕還在。
"這就是你的約會?很神奇!你什麼時候發現這裡有這樣的聲音的?"
聽了這個問題,李森眼中興奮的光不見了,她的眼神又黯淡下來了:"我六歲的時候,有一天夜裡,月亮也是這樣圓,我坐在這裡,等我的……媽媽,等到半夜,就聽到了這種聲音。後來,每當月圓的時候,只要我在島上,我都會來聽。"
"都是一個人?"郎天慎雙目炯炯,在這蒼茫的月下又平添了幾分柔情。
李森注視著這個人的眼睛:是呀,當然是我一個人,這凄涼的簫聲,這凄涼的掃墓,但如今,有了你的陪伴——
李森慌忙將目光挪開,她不能再往下想,這個人近在眼前,但是卻遠在天邊!
她看了一眼手錶,然後站了起來,硬著心腸說:"很晚了,十點了,我要回了。"
「十點鐘回家也是家規嗎?你的家規不會這樣沒有人性吧?」
李森聽出了這句話中的挽留,她知道,此刻,這月色的美好,這相逢的難得,如果這樣就離開了,有些殘忍,但,她更知道,如果不離開,更殘忍。
李森僵硬的站在那裡。
郎天慎沒辦法也站了起來:「那麼,你家規中,有沒有規定告別的方式,是揮揮手呢?還是擁抱一下呢?還是吻別呢?」
「嗯?」
和郎天慎接觸這麼多次,李森早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字典里就沒有收"委婉"這個詞,但這樣直接地說出"擁抱"、"吻別"這樣的詞,李森還是沒做好心理準備。
郎天慎接著說:「我後天就要離開千葉島了,島上的鏡頭已經拍完了,後天回港城繼續拍戲。」
「你要離開這裡?後天?」這個李森也沒做好心理準備。
「嗯,」郎天慎點了點頭,"後天!"
李森想都沒想立刻說:"我明天早上也會離開,回美國讀書,到時候,你如果抬頭仰望,會看到我的飛機!"
「你明天動身?假期不是剛剛才開始嗎?沒到開學季呀!」
當然沒到開學季,這個假期實在太長了,以致於自己從美國回到港城,從港城逃到千葉島,仍然沒能度完這個假期,但是——「即使沒到開學季,我也是明天離開!」
郎天慎的臉上明顯的是難捨的表情,李森不忍去看。
「那麼,你畢業后,是不是就會回港城了?」依然是不舍的語氣。
但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呢!
郎天慎嘆了口氣:「好吧,這次能夠在這裡與你邂逅我也沒料到,下次不知道還會不會見到你。你家規中,允許你用哪種方式告別?我都可以的。」郎天慎一副捨命陪君子的表情。
李森抿著嘴苦笑了:"還是擁抱一下來告別吧,至於吻別嘛,還是算了吧,因為——初吻,你要負責的!"
說完輕輕地抱了一下郎天慎,然後轉身走了,黑色的披風長及地面,包裹著她細長的身體。
隨著李森的轉身告辭,有幾台車從樹下、岩石下、路邊開出,李森上了其中一台車,然後幾台車魚貫而去。
李森從車的後視鏡里看到郎天慎佇立在樹旁,隨著車的前行,他漸漸退去,消失在朦朧的月下。
李森收回目光,剛才的一抱,輕輕的,輕到幾近到無,但李森仍然聽到郎天慎的心跳,"撲通撲通",聲音厚重而敦實。
回到別墅,薛姐立刻迎了上來,幫李森脫掉披風,暗暗觀察著李森的面色,見李森還算平靜,鬆了一口氣:"以後,不要去聽海上簫聲了,好不好?"
「阿姐,明天,我們就動身吧,離開這裡!」
「明天——離開?為什麼?你不是還沒開學嗎?」薛姐姐好奇怪。
「即使還沒開學,我們也明天動身,你去收拾行李吧!」
「為什麼提前?你爸爸已經加強島上安保了,不會再有人偷偷上島了!」
"不是因為擔心這個,而是,我想先離開。"
"先離開?比誰先離開?"
李森無言地望了一眼薛姐姐,薛姐姐才醒悟過來:"森,你——是不是又遇到——"
「看著別人離去的背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那樣,太凄涼了,我不想做那個含淚送別的人,而且,還是最後一別。我去睡了,晚安!」說完,轉身上樓。
第二天,李森乘直升機去機場,當直升機在小島上空盤旋時,李森向下望去,她看到,沙灘上有一個人影,在沖著飛機揮手,不停的揮手,不停的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