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永在虛幻之人
2016年6月29日，夜。
在胡思亂想中，嬴子遙睡著了，可是這個夜晚，他卻做了個夢，第一個夢，第一個有史以來記得的夢，在這海濱小城的第二十三個的夜晚下，隨機而現的夢境，來了。
不遠的朝陽街，市醫院依舊燈火闌珊。
離施雨婷被推進手術室已經過去近六個小時，門外滴水未沾的娜娜剛剛掛斷家裡詢問的電話，卻沒有挪動腳步，像曾經看到的一句話，如果哪一天你被忘記，而我依然在等。
手術室中，遮不住疲憊神色的眾人眼角已經慢慢流露出無力回天的無奈，簽著娜娜名字的病危通知單像一張車票，通往生死兩別的車票。
主治醫生搖了搖頭，示意大家。
病床上安靜的女孩蒼白安詳，那在眾人眼裡完全無用的氧氣輸送罩也該被拿下了，然後撤掉一切，包括那台心臟頻率一直是零的檢測儀器，然後由人為這遺憾蓋上白布，輕輕推去。
近六個小時的瘋狂搶救，醫生也很驚訝病人那頑強的意志，但最終衰竭的機能吞掉了所有，那個時候，誰也沒有任何辦法。
手術中的紅燈輕快跳滅。
紅腫著雙眼的娜娜在與那醫生對視的一刻就知道了答案，但她不相信。
她張口想說話，卻被不可抗拒的力量生生扼住。
於此，很詭異的一幕在搶救室門前上演，牆壁上掛著的時鐘依舊無聲走著，可是那醫生和護士以及娜娜卻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法般，成了雕塑。
咚！
咚！
咚！
聲音從拐角處越來越重，沉悶的聲響像是某種東西敲擊著地面，又是幾息，依然一動不動的眾人面前，一位老者拄著拐杖蹣跚而來。
黑木的拐杖似乎沉重萬分，每敲下一擊都會沉悶異常，刻著紅色鳳紋的杖身更像是一副浮世繪。
老者無視所有被定格的人，推開另一扇門從那醫生身旁經過，沒有在意手術室中那形態各異被突然定身的醫生護士，他那雙眼睛被濃濃白眉及溝壑的皺褶擠得像是一直閉著，老者看著毫無生機的孫女，輕聲哀嘆，像是責怪，像是心疼。
老者不用猜也知道孫女這幅模樣是拜何所賜，對於那些奇異的能量，他的一生見的太多太多，也九死一生了數不清的次數，沾之則亡，附之則魔。
自始自終，能有一個好的歸宿，難啊，實在是難啊！
但老者既然來了，當然不是前來告別，他可以救她一次，可以救她三次四次卻救不了她一生，但老者定會拼了這把老骨頭，把孫女從閻王殿里拖出來！
因為他已無後，除了這個僅有的親孫女，因為他已親眼看過太多親人如一樣蒼白安詳的面孔。
沒有奇異的舉動，藍色的天眼緩緩而開，老者祭出所有修為，護住了孫女的心臟與腦海，其餘那些衰竭的器官，即便是他也無能為力，但這樣的孫女又與活死人何異？連開口也不能，連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更不可能！
但老者無奈搖頭，他逆不了這蒼天，能夠保住孫女的一條命已是奪劫之舉。
此時，女孩散出一道靈識說了一番話語。
黑木敲擊地面的聲音再次遠去，老者不見蹤影。
一切又接著那靜止的一幕繼續上演，娜娜的淚也流了下來，「奇迹…沒有發生么…我能再看看她么？」
「可以。」醫生在死亡時間上記錄著。
沒等娜娜萬念俱灰的走到手術室內，其中的護士一聲大叫讓記錄的醫生難以相信！
「程醫生，病人心臟突然復甦了！」
「太好了！」
程醫生急忙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首把手術門關上，對娜娜說，「或許奇迹真的要發生了！」
半個小時后，醫生多了一絲驚然出來開口，「只能說，奇迹！病人的心臟與腦部依舊在運轉，好像冥冥之中有種力量在支持。」
「但其餘衰竭的器官如肺部、胃部、肝部等等依舊處於不可修復狀態，病人暫時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只是以後可能要靠透析及營養液存活，而且蘇醒的機率…」
「微乎其微。」
「不過你也不要灰心，在現在頂尖的虛擬技術下，那號稱可以自主產生生物能的幻面可以讓病人不受透析機的折磨，而且那種沒有雜質的生物能對這種病人來說，是再合適不過了。」醫生說了很多，詳細的給娜娜分析了施雨婷現在的病狀及未來應該注意的地方。
「那以後，雨婷就要依靠幻面而活下去？」
「理論上可以這麼說。」
娜娜那剛剛升起的希望又有些支離破碎，「醫生，那雨婷只能活在虛擬世界之中了嗎？」
「除非現實的她蘇醒，否則…」醫生言止，搖了搖頭走掉了。
這個夜晚，對於娜娜來說註定是徹夜無眠。
雲月人家，這對施雨婷來言，是腦海中最後的記憶之處。
嬴子遙家，一個人影輕輕而入，沒有任何遲疑，找到嬴子遙的幻面后，輕輕一抹，那把施雨婷弄得如此地步的能量，在沉睡中被殺死，不復存在。
老者閃入雨夜，消失不見。
老者至始至終沒有看嬴子遙一眼，好像只要看其一眼，心中的殺意就會讓自己把他千刀萬剮，真不知那孫女招惹了什麼孽劫，落得如此凄慘下場。
坐直升機而來的老者又再次坐著直升機在這夜色下轟鳴而去。
6月30日，星期四，清晨，這六月的最後一天。
早早被噩夢驚醒的嬴子遙看了眼時間，不過才凌晨四點左右，沒有睡意的他輕手輕腳為懷中安詳的嬴洛晴蓋好防止著涼的太空被，一個人來到客廳的陽台，天空是那種剛剛朦朦亮。
嬴子遙坐在一旁沉思，夢境的真實感讓他心有餘悸，自己第一個夢一點也不美，因為自己在夢中無盡的逃亡著，看不到身後卻被無形恐懼籠罩著，然後自己不知怎麼便掉入了深淵，那種粉身碎骨的結果更讓恐懼真實萬分。
在夢中的人當然分不清那是夢，就在嬴子遙覺得遲遲沒有下落時，一個人伸手抓住了自己，可沒等嬴子遙露出謝意的微笑，那個人卻冷漠的放了手，於是嬴子遙被徒然驚醒。
靜靜做了半個時辰。
身旁沒有了子皇，嬴子遙沒有心思再去晨跑了，以前總有其在身旁飄著飄著，哪怕不曾言一語，可現在卻很不習慣。
嬴子遙心中那種不安的情愫越來越盛，他起身回家做好早飯悶在鍋里，自己卻沒心情去動分毫，回到房間拿著面具又再次來到頂樓，此時，天比剛才明亮了幾分。
露水的濕氣使得空氣很涼，嬴子遙沒管太多，他之所以來這裡，只是想如果自己找到了子皇，那他也會第一時間來到這他熟悉的地方，自己會告訴他，我沒有丟下你。
帶上幻面的前一刻，腦海中想起了嬴子遙第一次見到子皇的時候。
那時，子皇像個無家可歸的小孩，孤單又堅韌著。
「…其實我想要的僅是你的一句承諾啊，請哥哥永遠不要丟下我，永遠不要像十二年前那樣丟下我啊…」
「不會的。」
嬴子遙輕語。
「叮！」
「登錄遊戲成功，祝你遊戲愉快。」
「叮！」
「你當前處於流木城界限。」
流木城？
嬴子遙看了看周圍，荒無人煙，全是一顆顆象徵這裡是森林的高聳喬木，此時也是清晨時刻的幻城中，早起的鳥鳴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看了眼小乖乖，應該是無聊的睡著了。
嬴子遙對流木城還是有點印象的，好像不久前的那『皇』之戰讓流木城在總多城池聲名大起，可自己明明在萬年雪域中被那滅神的器械壓制的昏迷了過去才對，難道是子皇用神秘之力來到了這裡？
但既然子皇逃了出來，又會在哪裡？他不是說過靈魂體不能離開本體太遠么？自己上了線，按理說子皇應該會察覺到才對啊！
可嬴子遙散去所有力量的去感應，卻在周圍絲毫感覺不到子皇的氣息。
「子皇，你到底在哪？！」
嬴子遙壓抑不住內心的難過，狠狠的吼了出來，聲音傳出很遠，驚飛了幾隻飛鳥沒人應答。
「不對，不對，」嬴子遙努力讓自己冷靜，「以前都是子皇推算著所有，但現在他卻不知所蹤，我要冷靜的思考，全面的思考，這裡，無論是誰還是子皇自己到來，一定什麼有他要告訴我！」
「流木城，可自己毫無所知啊，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嬴子遙連忙打開地圖，卻發現流木城接壤的這森林沒有名字，嬴子遙又去上遊戲論壇輸入關鍵字去搜索著，一條一條的仔細看著所有關於自己腳下這裡的信息。
無名森林，怪物遍布很少，一般玩家很少涉足此地，除非有什麼任務需要在此獵殺或採集無名森林特有之物，接下來都是一些特有怪物和藥草的可能分佈地點，被嬴子遙直接忽略。
把流木城縱橫而過的鬼河似乎起源就在這無名森林，但也極有可能是盡頭，因為曾經的鬼河時而倒流時而逆流，分不清哪裡會是源頭盡頭。
鬼河？
什麼鬼？
鬼河，晝則順流，順如蠶食，夜則逆流，逆如鬼哭，貫穿十里流木，入無名森林深處，傳言此河入地千尺，直通黑暗之海，不知源與盡。如今鬼河平靜，波瀾無起，似乎靜止，但暗流涌動，凡眼怎可看清？
嬴子遙回神繼續搜尋關於無名森林的信息，一條條看過，大多都是攻略很少有詳細的介紹，覺得再看下去意義不大，當他最後雖說點開一個帖子時，猛然發現那未開始的視頻中那背影是如何熟悉！
因為那身影分明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