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鎖前塵
八月秋風起,寒露時節,卻莫名地下起了一場紛揚的大雪。
傾鸞殿中,一抹纖細的身影靜立於窗前,望向外面仍未停歇的大雪,「雖說瑞雪兆豐年,可此時的瑞雪,是昭示著什麼呢……」
「何必去想這些?」本應守在殿外,卻被強拽進傾鸞殿的蘇天離笑著答,將手中的披風披在鍾離雨嵐的肩上,站在她身後看著被雪覆蓋的皇城,心中隱憂,「該來的,早晚逃不掉。陛下,你可做好了準備?」
鍾離雨嵐冷冷一笑,「自然,母皇選擇孤繼承鍾離王朝的大好河山,孤自然不能讓它落於那人的手中……來人,宣逸親王和王妃進宮!」
蘇天離看著冷然而立的鐘離雨嵐,心中一陣無奈,只希望,這場風波,能儘快過去吧……
接到鍾離雨嵐的口諭,鍾離逸辰雖然不解,仍是帶了齊歆夢入宮,到了傾鸞殿。殿中沒有外人,他說起話來,也沒什麼顧忌,「雨嵐,這大雪天的,你把我和夢兒叫進宮裡做什麼?夢兒現在有了身孕,不能太折騰,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逸辰,」齊歆夢眼含無奈地對鍾離逸辰說著,「你在王府就絮叨了好些遍了,我也沒那麼嬌弱啊……」
鍾離雨嵐笑意清淺,「嫂嫂,哥哥這可是對你滿滿的關心和愛護啊!不過哥哥說的也對,這時候,你是不應該太折騰。我和師父說了,讓他接你到鬼峽待一段時間,避避風頭。嫂嫂,你和師父現在就啟程。」
避避風頭?齊歆夢秀眉微攏,看著對面的鐘離雨嵐、蘇天離、夏熙暘,皆是一臉的堅決,還是收了心頭的疑惑,站起身來對夏熙暘點點頭,「有勞了,夏前輩。逸辰,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好,」鍾離逸辰笑得溫柔,待齊歆夢和夏熙暘離開后,臉上笑意一沉,「雨嵐,你要夢兒避什麼風頭?」
沉默半晌,鍾離雨嵐才抬起頭來,臉上的笑容分不清是何情感,緩緩地說著,「哥哥,其實我從不想殺他,他畢竟是我們的弟弟,可只怕,他鐘離瑾夜,從未將我當作姐姐……」
傾鸞殿中,一片死寂,只剩下狂風呼號的聲音,冷冽而凄厲,似昭示著,這天,要變了……
夜寂靜,大雪已停,月光在地上鋪開一層銀霜,映著厚厚的積雪閃著淡淡的光。然而傾鸞殿前,卻沒有任何人有心情欣賞,火光映亮了半片天空,血腥氣縈繞在鼻尖,讓人幾欲作嘔,兩方人馬對峙,劍拔弩張,戰火一觸即發。
鍾離瑾夜手持長劍坐於馬上,邪笑著看向對面的鐘離雨嵐,「怎麼,我的好姐姐,下不去手了?哈哈,無妨,你若是肯乖乖地將皇位交給我,弟弟我會考慮,放過你和鍾離逸辰的……」
「瑾夜,你別再執迷不悟了,」鍾離雨嵐一聲輕嘆,看著對面與自己有幾分像的男孩,心中無奈,「這皇位,是母皇決定交與孤的,鍾離王朝向來女子執政,你怎會不知?瑾夜,你今晚的行為,是為逼宮,你可知這是什麼樣的罪名?就算你是瑾王,是孤的弟弟,孤也不能任你如此!」
「呵呵,」驀地,一道人影走出,似笑非笑地對鍾離雨嵐說著,「陛下這話倒也在理,不過若陛下今日命喪於此,不知又是由哪個,降罪於瑾王爺呢?」
「司徒……連城?」鍾離雨嵐不敢置信地倒退一步,低喃出聲,她本以為這場姐弟間的爭鬥,就已難讓她接受,卻不想,他也加入其中,還是站在了與她對立的一方……
見鍾離雨嵐失神,鍾離瑾夜一揮手,身後的兵士便盡數涌過去,與護著鍾離雨嵐的禁軍交手。鍾離逸辰隱在暗處,彎弓搭箭,剛好將那支射向鍾離雨嵐的箭打偏。
箭支碰撞的聲音令鍾離雨嵐回神,略微抬頭,就見鍾離瑾夜臉帶惋惜地放下手中的彎弓,她心中一陣無名火起,袍袖輕揚,左手微動,紅色的焰火升上天際,「瑾王意圖謀反,蘇將軍、暗衛聽令,其所有同黨,殺無赦!」
「是,陛下!」低沉的聲音從四面傳來,無端地給人一種濃重的壓抑感。
鍾離瑾夜雙拳緊握,猛地一拍馬頭飛身而出,這個時候,殺了她,才能佔據主動地位……
和我比,你還不夠格……鍾離雨嵐冷冷一笑,手中軟劍輕舞,「瑾夜,你最好別後悔……」
「成王敗寇,我既走上了這條路,便不會後悔。」鍾離瑾夜咬牙說著,劍尖相碰時,劍上傳來深厚的內力令他臉色鐵青,是我低估你了呢,鍾離雨嵐……
司徒連城一直冷眼旁觀,見蘇天離和暗衛幾乎將他們的人屠戮殆盡,鍾離瑾夜也明顯不敵鍾離雨嵐,手中暗芒一閃,卻在半空被人擊落。
轉瞬之間,鍾離逸辰便站到了司徒連城面前,笑意微涼,「司徒丞相,本王沒想到,你居然會跟著瑾王叛亂,還一直想著要雨嵐的命……」
「當初是她將寧樂郡主賜婚給你,我豈會放過她?」司徒連城眼中帶著濃濃的怨毒看著那兄妹兩個,「寧樂她人呢?」
「這可與你無關……沒想到你到這時還對夢兒心存妄想,」鍾離逸辰冷笑,「司徒連城,你配不上雨嵐對你一片真心。今天你的對手是本王,別想著偷襲雨嵐。」說著,不等司徒連城反應過來,便揮劍擊去,雨嵐,哥哥真替你覺得不值……
一聲悶哼入耳,鍾離雨嵐微微偏頭,卻見司徒連城已經被鍾離逸辰制住,右肩暈染開一片鮮紅。鍾離雨嵐手上動作一滯,竟是完全忽略了鍾離瑾夜揮過來刺向她心口的劍……
千鈞一髮之際,蘇天離從箭袋中抽出羽箭,拼盡全力擲了出去,繼而一掌將面前的兵士拍到暗衛那裡,運起輕功擋在鍾離雨嵐面前,掌中蓄足內力,打在鍾離瑾夜身上。
鍾離瑾夜背後中了一箭,又被一掌擊中心口,癱倒在地,略帶不甘地看著鍾離雨嵐,「我不會輸給你的……」
然而鍾離雨嵐卻無心理他,一步步踏下御階,走到司徒連城面前,「真沒想到,你我也有這樣一天,為了嫂嫂,你竟不惜以命作賭,支持瑾王謀逆……呵,司徒連城,哥哥說的對,你配不上我對你……一片真心……」
鍾離雨嵐一句話未說完,就被背後傳來的刺痛打斷,陰冷的毒素在體內蔓延,讓她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往後倒去。幾乎是瞬間,被人接住,緊緊地抱在懷中,她拼力抬頭,揚起一抹微笑,「天離大哥……」
「陛下,雨嵐……」蘇天離輕撫上鍾離雨嵐的臉頰,這一刻,他忘記了這裡是戰場,忘記了他們的身份,忘記了她傾心的人就在旁邊,只是看著被鍾離瑾夜趁他不注意時偷襲成功的,他深愛的女子鍾離雨嵐,心中的痛苦無以復加,若是他再小心一點,是不是……
「天離大哥,別這樣……你素來驕傲,不要哭……」鍾離雨嵐淺笑著倚在蘇天離懷中,「來世,不要再遇到我了……找一個懂得珍惜的女孩,好好地,生活……」說完,從腰間解下帝印,遞到鍾離逸辰面前,「哥,鍾離王朝,就,交給你和嫂嫂了……」
強撐著說完這些,鍾離雨嵐偏過頭,最後看了一眼她傾盡心血的鐘離江山,緩緩地閉上了沉重的雙眼……
那一年八月,白雪漫天,白紗滿城……在上任女帝鍾離雪嫣的主持下,逸親王鍾離逸辰登基,將鍾離王朝又推上一個高峰,史稱「嵐辰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