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知哪家漁民把小木船拴在岸邊,江上也豎起了木樁子,掛了些漁網,葉蘭一時好奇心人起,就走去水邊,想要看看網裡是否有魚。
不想,這一看卻是驚了她一身冷汗,那鄰近岸邊的第三根木樁上,居然掛了個人!
葉蘭猜度著這許是哪家婦人想不開跳水自盡,著急之下就大喊起來,「快來人啊,有人跳水了!救命啊!」
這時候天色還早,就是城門口也不過小貓兩三隻,更何況這個偏僻的江畔。
所以,任憑她喊了好半晌也沒有人應聲。
葉蘭無法,咬咬牙,一跺腳就跳上那艘小木船,憑藉著前世公園裡划船的丁點經驗,好不容易劃到了那木樁旁邊。
她壯著膽子,抄起船槳捅了捅那人,顫聲問道:「喂,你怎麼樣,你還活著嗎?」
那人許是被水衝下來,將將被木樁掛了一角衣衫,葉蘭這般一動,他撲通一下就掉到了船上。
葉蘭驚得一哆嗦,哪裡還敢再問,是死是活都得先運上岸再說了。
小船也不理會葉蘭心裡如何驚恐,偏偏調皮的在水裡打著轉不肯靠岸,葉蘭無法,用船槳試探著水深,發現只到她腰間,於是就跳進水裡把船推上岸去,還好這時節不冷了,水溫不致會凍壞人。
終於上了岸,葉蘭累得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喘息了好半晌才大著膽子試了試那人的鼻息,發現還有點熱氣,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她想了想,伸手撥開那人糊在臉上的亂髮,剛要拍打的時候卻驚得瞪圓了眼睛。
不是因為她猜錯了,這人是個男人,而是這人……好眼熟啊!
「怎麼了?這是誰家後生跳江了?」
一個早起遛彎的老頭兒,發現這邊有些異常,小跑著上前高聲問道,再見葉蘭衣衫半濕的模樣,又問道:「丫頭,這人是誰啊,可是你家夫君?」
「不是!我跟他不認識!」葉蘭尖聲反駁,臉色更白了,心裡驚疑不定的猜測著,這人怎麼會落水,而且還飄到了自己眼前?
那老頭兒顯見不相信葉蘭的說法,翻了個白眼嚇唬道:「你不認識這人啊,那好辦,我這就喊人報官去。這人穿得跟烏鴉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人,興許是哪裡的水匪強盜呢。」說著,老頭兒就要回家喊人。
葉蘭激靈靈打了個哆嗦,下意識伸手扯住了老頭兒的袖子。
她記得先前聽丫鬟說過,這人出門巡查各地的軍營去了,按理說,應該是安全無虞的,可如今這般半死不活飄在江邊,顯見是出了什麼禍事,若是冒然把他送到衙門,那縣令是個忠心的倒也罷了,若是縣令有問題,她豈不是把這人送入虎口?
雖然先前有些恩怨,但到底也不好眼看著他性命不保啊,更何況……葉蘭摸摸肚子,咬牙說道:「老爹,這人……嗯,我認識,只不過不知他為何落水了,勞煩您老幫個忙,把他送到我家去吧。」
「欸,這就對了。」老頭兒自以為勸轉了葉蘭,笑咪咪應道:「小夫妻倆哪有什麼隔夜仇啊,就是再大的難事,多說幾句話也就想開了,何苦逼得自家男人跳河呢!來吧,咱們倆架著他,到了城門口就有人幫忙了。」
葉蘭暗暗翻了個白眼,同老頭兒一起連扶帶拖,好不容易才把人折騰到了城門口。
這時候太陽已經升了很高,城門口進出的人也多了,老頭兒直接攔了一輛牛車就把葉蘭和那黑衣人扔了上去,就連那守門的兵卒問詢,他也三兩句就給打發了,熱心得一塌糊塗。
葉蘭無奈謝過老頭兒,渾渾噩噩的回了自家鋪子。
胡伯和胡婆正開了門板,擺著籮筐,幾個小媳婦兒挎了籃子笑著催促,「胡婆今日開門實在是晚,我家婆婆還等著我買了燒餅回去配粥吃呢。」
「可不是,我家小子昨晚就鬧著要吃糖燒餅,這不一大早我就趕過來了。」
旁邊一個平日總來鋪子的小媳婦兒聽見這話,笑嘻嘻替胡婆應道:「你們就少說兩句,胡婆今日開門晚也是應該的,你們不知道蘭妹子診出身孕了嗎?她也是個命苦的,以後有了這孩子做依靠,可不正是高興著,昨晚怕是都沒睡好呢。」
「哦,我倒是聽說了,蘭妹子是個有福的,雖說夫家苛刻,到底還留了個孩子,要不說老天爺是有眼睛的,不忍心她沒個指望。」
胡婆本來還怕流言難聽,沒想到大伙兒居然同情葉蘭的居多,她歡喜之下就大方的一揮手,「難得你們都護著蘭丫頭,胡婆我今日歡喜,成本甩賣,燒餅兩文錢一個,要買趕緊拿錢,晚了可就搶光了。」
「哎呀,胡婆可真是太好了,先給我來五個糖餡兒的!」
「我要六個豆沙的!」
「還有我,給我留幾個……」
小媳婦兒們沒想到說幾句好話還能得這實惠,爭相向前擠,原本要買三個的改了五個,要買五個的改了十個。
有路人經過聽到降價的消息,也紛紛上前湊熱鬧,一時間鋪子門前熱鬧非凡。
就在這個時候,葉蘭乘坐的牛車趕到了,那趕車的後生也是個好心腸,扭頭見葉蘭呆愣無神,就喊道:「小嫂子,已經到胡婆餅鋪了,你該下車了。」
葉蘭未等說話,一個正犯愁擠不到前邊去的半大小子認出了她,眼珠兒一轉就死命撥開人群,邊擠邊嚷道:「讓一讓,我是來報信兒的。」
眾人不知何事,一不留神就被他擠到前邊,胡伯剛剛把出爐的燒餅倒進簸籮里,看到半大小子這樣就笑罵道:「二狗子,你又起什麼么蛾子?想買燒餅就排隊去,大伙兒都等著呢,你可不能壞了規矩。」
不想那二狗子卻是一指人群后的牛車,嚷道:「胡伯,我是給你報信兒的,你家蘭姊姊坐車回來了,衣衫都濕了呢。」
眾人一聽,齊齊扭頭往後看去,果然葉蘭正從牛車上跳下來,那後生也是架著一個黑衣男子下地。
胡伯和胡婆都是吃了一驚,也顧不得賣餅了,一前一後跑出鋪子。
那二狗子趁機伸手從簸籮里拿了五個燒餅,扔下十文錢才跑到大車前看熱鬧。
胡婆趕緊來到葉蘭面前,眼見她除了衣衫濕透,並沒有別的不妥,這才低聲問道:「這是怎麼了,不是出門散心去了嗎,怎麼掉到水裡了?」
旁邊的幾個小媳婦兒卻是圍著黑衣男子驚嘆道:「哎呀,這是誰家後生落水了?長得真是俊俏啊。」
「就是,怕不是咱們這裡的人吧?咱們這裡可養不出這麼細皮嫩肉的人!」
葉蘭眼見閑人圍得越來越多,就扯了胡婆焦急說道:「姑母,先幫我把這人送後院。」
「欸,好。」胡婆這會兒也反應過來,喊了老頭子回去繼續賣燒餅,然後又求了那趕牛車的後生幫忙把人架去鋪子後邊。
眾人眼見沒了熱鬧可瞧,這才一邊議論著一邊繼續去買燒餅,可是最後五個糖燒餅已經被二狗子搶了去,於是免不了又是一通笑罵。
不說前邊如何熱鬧,只說胡婆另去灶間取了兩個燒餅,謝過趕牛車的後生,之後就迫不及待回到鋪子後邊抓了葉蘭的手,問道:「大小姐,這是什麼人,你在哪裡撿回來的?」
葉蘭根本沒想過要瞞過胡婆,當即就把河邊之事說了一遍,末了懊惱道:「姑母,這人……我認識,他就是我自小訂婚的那個……嗯,六王爺。」
「什麼?」胡婆驚訝得嘴巴大張,半晌都闔不攏。「他一個王爺,不在都城,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而且還落水,難道是遇到壞人了?」
葉蘭揉揉抽痛的眉心,嘆氣道:「我也不知道啊,想不管他,但就是怕良心不安。」
老太太倒是個軟心腸,上前仔細打量了左元昊的模樣,之後說道:「別想那麼多,救人性命總沒有錯。我先去找孫大夫來給他看看,總不能讓他在咱們家咽了氣。」一說完便風風火火出門去請了孫大夫來。
孫大夫原本還以為葉蘭出了事,沒想到居然是個昏迷的年輕後生,好在他也沒什麼八卦之心,並不多問,認真檢查了一番,這才說道:「這人傷了頭,怕是沒少流血,又在水裡泡得久了,雖說如今還有一口氣,但實在兇險。我先給他裹傷,再開副湯藥,你們照料他喝了,若是今日能醒來,那就慢慢養著,過上半月就無礙了,若是醒不來,就沒指望了。」
葉蘭趕緊謝了老大夫,這次可沒忘記付診金。
孫大夫仔細替左元昊裹了頭上的傷口,告辭之後,很快又讓小葯僮送了藥材過來。